玉和峰東側那片竹林中,此時已經來了好幾個人。


    何羨在老嫗旁邊低聲耳語了幾句後,與其走到了一旁僻靜處。


    “你剛說你知道是誰闖入了玉和峰?”老嫗看著何羨,皺眉問道。


    何羨點頭,而後歎了一聲,道:“正是我之前與你說的沈牧之。”


    “什麽?”老嫗驚訝了一下,旋即想到之前在屋中何羨跟他說的話,老嫗神色一變,沉聲道:“他是為了那個侍女來的?”


    何羨點頭:“這事也是我不好,我沒跟他說我會很快把人接出去。他已經知道他妹妹受傷很嚴重,之前來過一次想見人,被攔下了,然後就……”何羨沒再說下去,看著老嫗,歎了一聲後,又道:“這事,我一定會給師叔一個交代,隻希望師叔到時候能攔著點林師叔,盡量不要傷了牧之。不然,我怕到時候趙師叔迴來知道此事,恐怕是不能善了了!”


    老嫗聞言,卻是哼了一聲,道:“他的弟子強闖玉和峰還有理了?”


    “可是,林師叔明知明溪是牧之的妹妹,卻還故意下狠手,這事到底誰沒理,可不好說。”何羨低聲勸了一句。


    老嫗瞪了他一眼。


    何羨又道:“牧之不是沒分寸的人,他今日做出這種事情來,也是出於無奈。您放心,隻要您能攔住林師叔,這事迴頭我一定會勸趙師叔,無論如何也會給您一個交代的。”


    老嫗沉吟了起來。


    片刻後,她忽又想起一事,冷聲道:“去攔他的人,是玉致。”


    “玉致?”何羨一聽,頓覺不好。


    老嫗冷冷看著他:“他趙正光護犢子,老身我也不是好說話的人。要是玉致沒什麽事,這事我會幫忙。若是玉致有事,他趙正光就準備著重新尋一個弟子吧!”說著,老嫗冷哼一聲,扭頭就走。


    何羨臉色難看,站在原地,一時間,竟也沒了主意。


    玄誠看著老嫗走開後,忙走了過來,瞧著何羨臉色難看,心頭沉了沉,問:“怎麽樣?”


    何羨搖搖頭:“不太妙。”說著,又抬眼看了一眼那個正和其他幾人說話的老嫗後,略一遲疑後,拿出一份地圖交給了玄誠:“這是玉和峰上的詳細地圖,牧之他妹妹住的地方我標注出來了,你去找他。”說著,他又拿出一個玉符,也一並給了玄誠,叮囑道:“找到人後,捏碎玉符通知我。”


    玄誠收好地圖和玉符後,抬頭看何羨:“那你呢?”


    何羨眉頭擰著,沉聲道:“我盯著林芳菲。我總覺得這事,是她故意為之。”


    玄誠來到大劍門中雖不過數月時間,但關於門中形勢,卻比早來這邊的沈牧之更清楚。此刻聽何羨說這事可能是林芳菲故意為之後,心中頓時沉了下來。


    “我現在就去找牧之。”玄誠說了一聲後,匆匆離開。


    何羨站在原地沒動,目光掃向周圍竹林,腦中思緒飛快地轉著。


    看這場間情況,虞師叔的弟子玉致姑娘與牧之之間,肯定有過一場惡戰。牧之身上護身玉符之類的東西不少,再加上,他也不是什麽溫室裏的花朵,曾經敢一個人夜闖元軍大營救人的小子,何羨倒是不擔心他會受傷。但,他擔心那玉致姑娘受了傷。


    虞師叔也不是好說話的,若玉致姑娘隻是受了輕傷,倒還好商量。若是受傷較重,再加上一個心懷叵測的林芳菲,這事估計沒那麽好解決了。


    想著,何羨就歎了一聲,現在就希望玄誠能趕在其他人之前先找到牧之,尤其是不能讓林芳菲的人先找到他。


    虞師叔那邊,已經將其他趕來的人都打發走了,而後,又朝著何羨走了過來。


    “事情老身暫時幫你壓下來了,現在你把人找出來吧。老身還是那句話,要是玉致沒事,這事好說。要是玉致有事,你就讓趙正光自己來找老身談吧。”虞師叔看著何羨,語氣有些冷。


    何羨趕緊躬身謝過,然後又道:“我已經讓人去找他了。師叔放心,牧之才曲骨境,身上雖有些長輩送符籙,但他也不是沒分寸的人,玉致師妹不會有什麽事的。”


    “最好是如此!”虞師叔哼了一聲。


    何羨訕笑了一下後,又趕緊說道:“師叔可知林師叔現在在何處?”


    虞師叔聞言,眉頭一皺,問:“你找她做什麽?”


    何羨想了一下,道:“以防萬一。”


    虞師叔狐疑的目光在他臉上稍一打量後,問:“你在懷疑什麽?”


    何羨有些遲疑,畢竟他現在隻是猜測,並無確實證據。


    “你放心,你怎麽想的,就盡管說,老身不會說出去的!”虞師叔見他支吾,有了些不悅。何羨見狀,隻好如實道來:“侄兒覺得,懲罰那孩子一事是林師叔刻意為之,為的就是逼牧之偷上玉和峰。”


    虞師叔聞言色變,陰沉下臉,盯著何羨,斥道:“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


    何羨忙低頭,道:“侄兒隻是猜測。不過……”他頓了一下後,又說道:“林師叔與趙師叔之間恩怨,您也是清楚的。牧之是趙師叔的弟子,又與霖棲島那位林姑娘有些關係,以林師叔的脾性,做點什麽,也不足為奇。”


    虞師叔聽後,盯著何羨,沉默了。


    片刻後,沉聲道:“我帶你去找她。”


    “多謝師叔。”何羨再次躬身行禮。


    虞師叔輕哼了一聲,透著不滿。


    何羨苦笑了一下。


    玉和峰東北側,半山腰略往上的位置,有一個大緩坡。緩坡上,被打造成了一個大花園。花園中,亭台樓閣點綴其中,遠遠望去,精致而又夢幻。


    繞過這緩坡,是一片茂密竹林。竹林後,是一片藥圃,還有三棟樣式簡陋的小竹樓。


    沈牧之的妹妹,沈明溪如今就住在這其中一棟小竹樓內。


    竹林中,沈牧之將女子從身上放了下來,指著前麵那幾棟竹樓,問她:“哪一棟?”


    女子搖頭,顫著聲音迴答:“我……我不知道。”


    沈牧之看了她一眼,見她不像是撒謊,可還是故作兇狠地嚇唬道:“真不知道?你可別忘了,你的小命還在我手裏攥著!”


    女子本就泛白的臉蛋,聞言,又白了一分。一排貝齒輕輕咬著沒了血色的嘴唇,努力不讓心中的恐懼,溢出唇畔。


    沈牧之看她如此,心中又是一陣不忍,慌忙移開了目光,偷偷吸了口氣,壓下心頭負疚之後,在附近找了一個隱匿的地方,將其捆到了竹子上。準備要拿布團堵她嘴巴時,看到她掛著眼淚,閉著眼睛,瑟瑟顫抖的模樣,拿著布團的手不由得一顫,心中暗歎了一聲後,還是將布團收了迴去。


    “我可以不堵你的嘴,但你最好識趣點,不要叫。否則的話,我保證,你會後悔一輩子的。”冰冷邪惡的聲音,在女子耳邊輕輕響起,帶著點溫熱的氣息,吹在她的耳畔,讓她心神俱顫,魂魄欲飛。


    沈牧之說完,歉疚地看了一眼她的臉色後,轉身往竹樓摸去。


    這附近,靜得很,似乎除了明溪之外,並無人住在此處。


    沈牧之一邊留意著四周,一邊迅速穿過了藥圃,到了那三棟間隔不遠的竹樓旁。沈牧之一棟一棟地尋找過去,很快,就在第三棟找到了躺在穿上,生死不知的沈明溪。


    看著那瘦弱的身子,趴在床上一動不動,甚至連唿吸都幾乎要察覺不到,沈牧之心頭大顫,怒火與悲痛交織,瞬間就讓他紅了眼眶。


    可不等他靠近過去查看一下具體情況,身後突有一道聲音響起。


    “什麽人!”


    話音尚未落,一道勁風從後襲來,直奔後心。


    沈牧之渾身汗毛頓時倒豎,一股強烈的生死危機襲上心頭,他慌忙想從扳指中拿護身玉符出來,可是已經來不及。


    就在這時,他腰上掛著的玉佩之上,一道白光突然爆開,將他整個包裹了進去。


    可一股大力還是從後襲來,撞在了後心之上,整個人被這股大力推著,往前飛了出去,撞在了牆上後,又摔迴了地上,撞碎了一個椅子。


    人一落地,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


    沈牧之忍著暈眩,抬頭看去,隻見門口處站著一個苗條身影,日光從其身後射進,竟是讓他絲毫都看不清其麵目,隻有一片陰暗。恍若是那地獄之中走出的使者,背後是烈焰,渾身卻繚繞著徹骨寒意,湧動著嗜血的殺機。


    沈牧之掙紮著想起來,可稍一動,眼前就是一黑,心口傳來撕扯般的痛,仿佛心髒正在被撕扯成碎片一般。


    又是一口鮮血從口中湧出。甜腥的感覺,讓他欲要陷入混沌的腦子,略微清醒了一些。


    門口的身影忽然動了,一步一步地朝著他走了過來。


    略近些後,他終於漸漸看清她的樣子。


    鮮紅色的鍛袍,隨著腳步,慢慢晃動。那紅色,仿佛是鮮血染就一般,還未靠近,就讓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


    眉目豔麗的臉龐,透著幾分熟悉,可沈牧之卻一下子想不起來是誰。


    “還真是個重情義的小子呢!”冰冷的聲音,輕輕響起,帶著幾許譏諷:“跟你那師父真像!”


    話音落下,女子已經走到了跟前,瞧著地上那個死撐著還沒暈過去的沈牧之,女子冷笑了一聲,接著屈指一彈,一道紅光從指尖射出,奔向沈牧之的額頭。


    就在這時,又一抹紅光出現,直接朝著這道紅光撞了上去,鐺地一聲,兩道紅光皆都消散不見。


    女子見狀,不由得驚咦了一聲。


    再看向沈牧之的目光,多了幾許意外之色。


    “趙正光真是好運氣啊!”女子的聲音裏,已多了幾許嫉妒。說著,忽又冷冷一笑:“小子,你可別怪我,要怪就怪你運氣不好,找了趙正光當師父!”說完,眼睛一眯,一抹戾氣在其眼底一閃而逝,旋即,一腳踹出,看其方向,正是沈牧之的腹部,也就是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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