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高樓上。


    何羨與金常麵對麵地站著。


    還有一人,坐在一旁不遠處,手中拎著一個酒壺,正神態愜意地喝著酒。


    正是劉觀。


    “說起來,我還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恐怕金老弟還不會這麽死心塌地為我所用。”劉觀瞄了一眼何羨後,淡笑著說道。言語中的譏諷之色,溢於言表。


    何羨像是沒聽到一般,隻是眼神冷漠地看著金常,問了一句:“師叔真的想好了?”


    金常神色陰沉至極,緊抿著嘴,沒接話。


    何羨見狀,冷笑了一聲,道:“既然師叔決意要一錯到底,那……”話未說完,突然劉觀動了。


    一點白光驟然炸開,猶如大日落進了房中,熾烈的白光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眼前除了白色,隻剩白色。


    轟地一聲巨響,隨之傳出,整個皇城都震動了起來。


    乾合殿前正在纏鬥的兩方軍士,不約而同地全部停了動作,一臉驚恐茫然地望向後方皇城中心處。


    隻見一團熾烈白光從那高樓頂部炸開,照亮了整片天空。


    宮殿上的琉璃瓦,在白光映照下,閃閃發光。


    乾合殿內,玄誠在聲響傳出之前,便已察覺到了那股強大波動,感覺情況不對,正準備帶著沈牧之離開的時候,巨響隨之而來,接著屋內原本一隻隻都穩如泰山的老狐狸,忽然間全動了起來。


    高台上的太監高喊著:“護駕!”


    數十道黑影從四麵八方衝了出來,撲向了場間眾人,似乎並非都是一撥人。


    有人撲向了二皇子,也有人撲向了皇帝。


    洪泉不知從哪裏拿了一把刀出來,兩刀劈退一個黑影之後,就朝著對麵正攜手躲避刺客的左相和王老先生衝了過去。


    三皇子第一時間衝向了高台上的皇帝,與太監一起護著他往後退去。


    而二皇子皺著眉頭,顯然對眼下這情況有些意外。不過此時也已由不得他多想,慌亂之中,便準備後撤。


    他背後的昏暗之中,有一道白衣身影衝出,拉住他,就要帶他離開。


    對麵,玄誠正攥著沈牧之,也要帶他離開。


    “我不走。”沈牧之看了玄誠一眼後,用力掙脫了玄誠的手臂,頭也不迴地撲向了對麵正要撤入後方昏暗中的二皇子。


    玄誠定睛一看,頓感不妙。


    那正帶著二皇子後撤的白衣身影,不是別人,真是賀錦研。


    以沈牧之的實力,就算他沒有受傷,也打不過那個賀錦研。


    當下,他連忙跟上。


    賀錦研發現沈牧之和玄誠追過來後,將二皇子往身後一推,喝道:“你先走。”


    二皇子二話不說,頭也不迴,拔腿就走。


    沈牧之見狀,想要繞開賀錦研繼續去追二皇子,隻是這賀錦研既是來保護二皇子的,又怎會讓他就這麽過去。


    一甩手,一抹金光從袖中飛出,撲向沈牧之。


    沈牧之自是清楚兩人之間的差距,閃身欲躲,一抹湖綠劍光突然從後方掠至,鐺地一聲就與那道金光撞在了一處。金光散去,一個小巧鈴鐺打著旋在空中晃悠了幾下後,又迴到了賀錦研的手中。“你去追人,我攔著她!”玄誠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沈牧之什麽都沒多說,拔腿就跑,賀錦研還欲再攔,但她剛一動,那抹湖綠劍光就跟著動了。


    賀錦研見狀,看著玄誠冷笑一聲,道:“你以為他追上去就能怎麽樣嗎?不過是多送一條人命罷了!”


    玄誠迴答:“那也是他的命。”


    賀錦研眯起眼睛,沉默了一會後,盯著玄誠又問道:“你當真要跟我打?”說著,冷漠目光一掃殿內眾人,“若是我們打起來,這些人可都要活不成了!”


    玄誠迴答:“你不用拿這些人的性命威脅我。生死由天,他們要真是今天都死了,那也是他們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當然,你要是能乖乖待在這不動的話,我倒是也不介意陪你一起好好待著。畢竟為了看這場戲等了這麽久,好不容易到了最精彩的部分,要是錯過了,也挺可惜的,你說是不是?”


    賀錦研臉色有些難看,但似乎沒有要強行離開這裏的打算。


    畢竟剛才那一擊,她是吃了虧的。


    以她的實力,要想從玄誠手中逃脫,很難。搞不好,還要喪命於此。為了一個皇子,將自己的性命搭上,似乎有些不值得。


    而且,那個沈牧之也未必能殺得掉二皇子。


    想著,賀錦研便收起了鈴鐺,走到之前二皇子的桌子邊坐了下來。


    玄誠見狀,微微一笑,也跟著走到原先三皇子的桌邊,坐了下來。


    一人閉目打坐,一人冷眼看戲。


    追著左相和王老先生的洪泉,突然被一個不知從冒出來的侍衛給攔了下來。這侍衛身手竟然不比洪泉差,一人使刀,一人用劍,鬥了個旗鼓相當。


    左相和王老先生安全暫時無虞後,王老先生那精明的目光在殿內一掃,然後看到了玄誠,轉頭與左相耳語了幾句後,就衝著玄誠跑了過來。


    而沈牧之追著二皇子,從乾合殿的偏門出來,一路往禦花園的方向跑了過去。


    那二皇子竟頗有些身手,一路上又時不時地會冒出一兩個侍衛上前阻攔,以至於沈牧之總是差一些不能追上他。


    漸漸的,兩人就到了禦花園。


    剛一進去,就有兩個帶刀侍衛匆匆迎麵趕來,兩人大概還未看清人影,就聽得二皇子大聲喊道:“抓刺客!快抓刺客!他要殺我!”


    兩個侍衛一愣之後,立馬拔刀朝著沈牧之衝了過來。


    沈牧之隻能迎上。


    這兩個侍衛身手一般,沈牧之對付起來倒是不費什麽功夫,很快就解決了。隻是,二皇子卻已經不見了蹤影。


    沈牧之打量了一下四周,眉頭緊鎖。


    這禦花園麵積不小,這片刻功夫,二皇子應該還來不及跑出這禦花園,很大可能是在這其中躲了起來。隻是,晚上光線昏暗,這二皇子若是躲在某個地方不動,他想找到人恐怕不容易。


    而沈牧之這一路追過來來,已經很好幾撥侍衛交過手了。雖然這些侍衛身手都一般,但因為擔心跟丟二皇子,每一次交手他都是盡全力,務必在最短時間內結束戰鬥。所以,這一路下來,雖然他沒受傷,可本來就虛弱的身子,其實已經差不多到了強弩之末的程度了。


    若是時間再拖得久些,事情結果最終會怎麽樣,還真不好說。


    想著,沈牧之心中就愈發焦急起來,趕緊在四周搜尋起來。


    時間在幽靜之中,慢慢過去。


    冬夜裏的冷風,拂過禦花園東明湖的水麵,帶著凜冽的濕氣,唿唿地穿過那大片的臘梅樹,裹著那馥鬱的芳香,又吹向其他地方。


    乾合殿那邊的動靜,似乎小了些,已經幾乎聽不到了。


    宮城深處的那場巨大動靜,似乎沒了下文。光芒斂去後,又歸於了平靜,仿佛一切都沒發生過。


    沈牧之從一開始的小心翼翼,變得越來越急躁,腳下的步伐越來越快,卻也越來越輕浮。


    又一陣裹著臘梅香氣的寒風吹過,本該已經寒暑不侵的沈牧之,冷不丁地搭了個寒顫,隨之鼻子一癢,一個噴嚏緊跟而出。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響起一道破風之聲,正好與他的噴嚏聲重疊在了一起,幾乎不可察覺。


    ‘噗’地一聲,一根短箭射中後背,沈牧之渾身一震,來不及露出痛苦之色,慌忙扭身,隻見昏暗之中,又有一點寒芒突至,直指眉心。


    若是這一箭中了,那沈牧之這短暫的一生,就將到此終結。


    不遠處,二皇子站在一株臘梅樹下,正眼神冷漠地瞧著他。


    仿佛是在瞧一個死人。


    他頭頂,滿樹的臘梅花,淡黃色的花朵,即便是昏暗的夜色裏,依然醒目。那黃色,就好像是喪禮之上紙錢的黃色。


    是他死,還是他死?


    這一瞬間,沈牧之前所未有的冷靜。


    目光盯著那一點已經近在咫尺的寒光,丹田內僅剩不多的靈氣,一股腦地全部湧向了右手,短刀瞬間而至,鐺地一聲,擋下短劍之後,腳下一蹬,身影如箭,直奔樹下二皇子。


    二皇子抬手,篤篤幾聲,又是接連幾支短箭迎麵而來。


    沈牧之接連揮刀,一一擋下後,繼續朝著二皇子撲去。


    樹下的二皇子,看著越來越近的沈牧之,卻無絲毫慌張之色,甚至,嘴角一勾,露出一抹譏諷之色。


    仿佛是在嘲笑沈牧之的不自量力。


    沈牧之來不及去細想為何他有如此自信,他此刻眼中隻有二皇子一人,仇恨在瘋狂燃燒,支撐著已經油盡燈枯的他。


    他不能停,停了就是死亡。


    終於,二皇子已經伸手可及,他手中的短弩似乎已經沒了短箭,一甩手,短弩都被他朝沈牧之扔了過來。


    沈牧之頭一偏躲過後,舉刀朝著二皇子砍去。


    是他死,還是他死?


    二皇子嘴角的笑容,忽然更大了。


    “還等什麽?”一聲輕喝,從他口中傳出。


    沈牧之充耳不聞,他不上這個當。


    可就在這時,一抹寒光出現在他身後,直刺後心。


    徹骨的涼意突然兜頭而來,渾身如墜冰窖,沈牧之再一次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他看著眼前二皇子臉上那得意的神情,目眥欲裂。仇恨在死亡的威脅下,終於吞噬了他心內僅剩的一絲清明。他死可以,但他也必須死!


    他必須死!


    必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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