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夜色昏沉,不見星月。


    沈牧之奔走在漆黑狹窄的小巷中,隻覺得眼前越來越模糊,腿腳越來越沉重。到最後,他眼前都已經看不見了,隻能摸著牆,憑著一股執念,往前挪動著腳步,也不知走了多久,最終還是擋不住毒素的侵襲,砰地一聲倒在了小巷中,沒了知覺。


    他剛倒下沒多久,一輛小車嘎吱嘎吱地壓過青石板,慢慢朝著他這邊走了過來。拉車的是剛剛收攤迴來的大嬸。


    平常她擺攤都要擺到深夜的,今天生意不錯,準備好的餛飩早早就賣完了,就早早迴來了。


    心情不錯的她,一邊吃力地拉著板車,一邊還哼著歌。


    忽然,她瞧見了那倒在牆角根下的身影。


    大嬸有些害怕,這城中魚龍混雜,多是江湖人,城西這片小巷中出現死人,那是常有的事情。


    大嬸猶豫了一下後,打算視而不見,繼續往前。


    可路過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瞧了一眼。


    這一眼,讓她停了下來。


    那人似乎還活著。


    大嬸拗不過自己的內心,提著車把手上掛著的油燈,靠近了過去,這一細看,不由一驚:“這不是傍晚那孩子嗎?”


    接著,她就瞧見了沈牧之背後插著的那支箭!


    大嬸猶豫起來。


    她既怕惹禍上身,可眼前這人是個孩子,她要是就這麽走了,又於心不忍。她還想起,傍晚那碗餛飩,她本來想找錢,可這孩子愣是給跑了。雖說自己不是有意不找錢,可這錢如今到底是躺在自己的口袋裏。


    這般猶豫再三,大嬸最終還是拗不過自己的良心,伸手將沈牧之給抱了起來,放到了板車上。


    嘎吱嘎吱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那點微弱的光芒,漸漸消失在小巷深處。


    大嬸剛走不久,一道黑衣身影從旁邊高牆上跳下,輕輕落在之前沈牧之摔倒的地方附近,四處搜尋了一下後,最終停在沈牧之最後摔倒的地方,伸手從地上一處不顯眼的血跡上抹了一把,湊到鼻尖聞了聞。


    血液中,有他熟悉的毒藥味。


    按道理說,中了他們的毒,那小子應該撐不了這麽久,可這人呢?


    黑衣人在這附近仔細搜尋了一遍,卻再沒找到沈牧之的線索。無奈之下,他隻好先迴去找楊天寶匯報情況。


    大嬸家,就在這巷子最深處的一個小院中。


    小院雖然不大,也簡陋,可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院子裏有一小片菜圃,還養了兩隻母雞。


    清晨,大嬸沒有如同往常一樣拉著板車出攤,而是一人揣著個小布包,腳步匆忙地出了院子,去了一家她相熟的藥鋪。


    藥鋪的主人是個五六十歲的老男人,早年喪妻,就一個人帶著個女兒,女兒也已經說了人家,過些日子就要送出門去了。


    藥鋪這會兒剛開門,摳搜了一輩子的老男人自個拿著個笤帚正在店裏打掃,見大嬸匆匆進門,便立馬扔了笤帚,迎上前笑問道:“你咋這個時間來了?不出攤?”


    大嬸沒接話,伸手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後麵走。


    老男人笑了起來,眼睛不停地往大嬸胸口瞄。


    一到後麵,老男人伸手就想去抱大嬸,卻被大嬸給一把推開了。


    “這是幹啥咧!”老男人不悅起來。


    大嬸沉著臉,道:“我有正經事。”


    “啥正經事?”老男人依然臉色不好,不過倒也沒再繼續毛手毛腳。


    大嬸從胸口摸出了那個小布包,打開後,裏麵就隻放著一塊巴掌大的白布,白布上,有一些黑褐色的東西。


    大嬸將這白布遞到老男人麵前,說道:“你給聞聞,看著這是啥東西?”


    老男人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大嬸後,沉默著將這白布給接了過來,湊到鼻下嗅了兩下後,忽然變了神色,厲聲問大嬸:“這東西,你哪來的?”


    “你別管我哪來的,你就告訴我這是啥東西?”大嬸著急道。


    “還能是啥東西,毒藥唄!還是混了血的毒藥!”老男人說著,兩眼睛緊緊盯著大嬸,質問道:“你老實說,這東西是哪來的?這毒藥,可不是一般毒藥,一般人弄不來的!”


    大嬸卻一把奪過那塊白布,翻了個白眼,哼了一聲,道:“問你個事,你咋那麽多話,你愛說不說,不說我找別人去!”說罷,扭過身,就要走。


    老男人咬了咬牙,將她給拽住了。


    歎了一聲後,老男人說道:“我滴個奶奶哎,我問這麽多,還不是怕你惹禍嘛!我這不是關心你嘛!你生啥氣嘛!我說還不行嘛!”


    大嬸這才不走了。


    老男人將這毒藥名字報了出來後,大嬸又問他,可有藥醫。老男人搖頭,道:“中了這毒的人,一炷香內,基本上都得嗝屁!根本沒藥醫!”


    大嬸先是心裏一沉,但聽到那一炷香三個字後,心裏又忽然多了些希望。


    家裏那位,可是過了一夜了,都還活著。這說明,這毒還是有希望可以解的。


    大嬸又使了渾身解數,最終終於從這老男人這裏,拿了兩副解毒的藥,匆匆忙忙的離了藥店,迴家去了。


    大概是沈牧之真的命不該絕,這老男人本來隻是敷衍大嬸,隨意給了兩幅清熱解毒的藥,卻不曾想到,大嬸煮了藥給沈牧之喂下後,沒多久,他就吐出了一大團的黑血,而後神色就好了許多。到了夜裏,他就醒了過來。


    陌生的環境,讓剛剛醒來的沈牧之,有些懵。


    聽到了動靜進屋來的大嬸瞧見已經從床上坐起來的沈牧之,不由一臉驚喜,笑道:“你總算醒了。你等著,我給你燉了粥,這就取去!”說罷,轉身又出去了。


    沈牧之愣了一會神後,忽然知道了剛才這容貌陌生但聲音有幾分熟悉的大嬸是誰了。


    大嬸很快就端著粥過來了,沈牧之接過後,說了一聲謝謝。


    大嬸笑嗬嗬地迴答:“其實我也沒做啥,主要是你自己命大,挺了過來。”


    沈牧之低著頭,一邊喝著粥,一邊心裏琢磨著這大嬸到底有沒有認出他。


    這時,大嬸又說道:“這幾天,你就在我家住著,好好養傷,不用著急走。”


    沈牧之嗯了一聲。


    大嬸在旁邊站了一會,估計是不知道該說什麽,就扭身出去了。


    沈牧之喝了兩口粥,就放下了。他打量了一下這個屋子,簡陋的擺設告訴著沈牧之,這不是什麽富貴人家。


    而那個大嬸,不管有沒有認出他,都是個好人。


    他不能連累好人。


    那個楊天寶的人,現在肯定滿城在找他。如果他繼續待在這裏,遲早他們會找到這裏的。


    所以,他得盡快離開這裏。


    隻是,令他沒想到的是,楊天寶的人,來得更快。


    沒等沈牧之從大嬸這裏離開,院子外麵就傳來了敲門聲。


    大嬸示意沈牧之到裏屋待著,自己則朝著院門口走去。一邊走,一邊問:“誰啊!”


    “是我!”院子外,傳來了老男人的聲音。


    大嬸愣了一下,旋即皺起了眉頭,快步走到門口,一把拉開門,還未看見門外人影,口中就已經抱怨道:“你這麽晚了還來幹什麽?”這話剛出口,她一抬頭,便瞧見了屋外的身影。


    除了最前麵那十分熟悉的老男人之外,他後麵還站著兩個黑衣人。


    大嬸不由大驚,剛要說話,其中一個黑衣人卻一把推開老男人,閃身上前,刀光掠過,大嬸抬手捂住脖子,一臉驚恐地看著眼前黑衣人,鮮血很快從她的指間濺射了出來。她的目光,從黑衣人身上慢慢移到了旁邊的老男人身上,張開嘴,似乎想罵,你這個沒良心的!


    可嘴巴張了又張,除了那微弱的嗬嗬聲外,什麽話都沒能說出來。


    很快,大嬸眼中最後一點亮光也消失了,雙手無力地垂下,整個人往後倒去,砰地一聲摔倒在自己的血泊裏。


    旁邊的老男人,早已嚇軟了腿。


    而那兩個黑衣人,已經進了院子,一手提著刀,悄無聲息地朝著屋子裏摸了過去。


    裏屋裏,沈牧之從窗戶裏,將這一幕,瞧了個正著。


    黑衣人出手太快,他察覺到不對的時候,想救大嬸,已經來不及了。


    看著大嬸最後無力地倒在血泊裏,沈牧之隻覺得渾身的血都往腦袋上湧,體內靈氣如同發狂的小獸一般,在體內肆意怒吼奔騰。


    他在床邊他的包裹裏,找到了那塊玉方塊,伸手拿過後,在其中一側上麵輕輕一按,一道微光閃過,玉方塊變成了一柄玉質短劍。


    狂暴的靈氣順著沈牧之的手,注入到了玉質短劍中,嗡地一聲悶響,短劍之上,頓時紅芒綻放,如魔似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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