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是怎麽說的,又是如何反複交代的,平時從來對宮中之人要嚴加管束,可你們呢,一個個卻如此縱容,讓手下人不知廉恥,竟然與外人勾連,做下此等禽獸不齒之事,這該當何罪?說!那個該死的東西怎麽有臉見人,他又是誰?”


    掖庭黃門總管不敢鬆懈,急忙呈上那常明的口供。


    衛子夫仔細瀏覽了一遍,發現有些古怪,便問道:“這李季又是何人?”


    包桑接過話道:“皇後娘娘,此人乃是貳師將軍胞弟。”


    衛子夫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牽扯到這兒,便知此事很棘手。


    這件事不能單單自己處理。


    不過她旋即恢複了平靜,問道:“嗯,你有沒有透露出去,此事陛下他知道了麽?”


    包桑卻是搖了搖頭:“此事陛下不知,因為事發後宮,由皇後娘娘您管束,奴才不敢逾越,因此先來奏明娘娘。”


    衛子夫默然不語,沉吟片刻,轉過臉來對沈夢道:“你讓詹事宣丞相到宮中來一趟,這件事連上了李季,便和他存了關聯,還有,你順便也請廷尉吳尊一同進宮。”


    遣走沈夢,衛子夫迴頭對兩位黃門總管加大了壓力。


    “敗壞後宮風氣,此罪之重,足以讓本宮依律定你們死罪,不過,念在你們終日伺候陛下,已有許多載歲月,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姐姐時常讓本宮寬和,本宮姑且饒了你們。


    不過既然案情牽涉到協律都尉和海西侯,就多了許多波折,情勢不免複雜起來,何況本宮看到的也隻是那小黃門的一麵之詞,不能定論。


    所以這些不能咱們私自叛罪,他們也不會服,一切還是等丞相和廷尉審理清楚後,直接稟奏陛下吧!”


    這又是一個何等聰明的女人啊!她避開風頭,把案子交給丞相處理,相當於把矛盾推開了,也更方便外置,既迴避了與貳師將軍的衝突,又擺脫了後宮幹政的嫌疑,落不下口舌。


    出了椒房殿,包桑依然為衛子夫的聰明感歎不已。


    既然接手了,那公孫賀便非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行,從皇後那裏迴來,也不敢停歇片刻,立即把王卿、吳尊和霍光召在一起,幾人聚在一起,商議李季與中人淫亂一案。


    他知道這既是打擊李氏兄弟的良機,又是維護太子地位的必須之舉,抓住了,就應該大作文章,盡量弄得人盡皆知,越大越好,畢竟他和太子也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可是久經宦海的他,知道不能表現地太過明顯,卻是以維護貳師將軍聲譽的語氣,很巧妙地就把話題切入對案件的審理之上:“現在,貳師將軍正在前線鎮守一方百姓。


    所以呢,此案的關鍵是,李季的個人行為又是不是兩位兄長的縱容,這一點很重要,老夫十分不希望牽涉到李將軍,可若是其兄長縱容犯罪的話,那麽我們就隻有如實稟奏陛下了。”


    霍光當然明白丞相這番話裏的意思,隨即建議道:“依下官的意思,吳大人此時不能再拖延,應該先將李季密捕,連夜審問,讓他先行招供,免得節外生枝。”


    “霍大人所言極是,就應該如此,馬上行動,以免走漏了消息。”


    王卿也附和道。


    由於李廣利太過大大咧咧,朝中不少人與李氏兄弟不和,而他也對李廣利兄弟不把自己放在眼裏早有腹誹,現在有人當出頭鳥,站出來替他出氣,他自然願意順水推舟,順便解解心頭之恨。


    而吳尊就是公孫賀去年舉薦到廷尉任上的,他當然也不傻,不會放過這個知恩圖報的機會,該表態的也得表態,當即表示讚同。


    公孫賀特別強調,對常明之事一定要嚴守秘密,不可聲張,以防李廣利先手,賊喊抓賊。


    李季是很講究的一個人,每一次到掖庭他都要用泡著香料的溫水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的。


    或許這也是一種外顯……


    他覺得這種特殊的香味,對已經女性化的中人有著催情的魔力,這種特意之為,還可以讓他興奮,帶給他刺激。


    看看亥時到了,他也是穿戴好宮人的服飾,就躡手躡腳朝掖庭狹長的複道溜去。


    他完全不用擔心不能進去,因為他的叮囑,常明早已為他仿作了一把側門的鑰匙。


    可這一迴,他錯了。


    他被釣魚執法了……


    他剛剛才打開那扇鮮為人走的小門,就被人從身後套了布袋,扛在肩頭,他想喊,可嘴卻被絹帛塞著,支支吾吾說不出口。


    直到被丟在廷尉大堂的時候,他才知道,常明已經招供了。


    吳尊命府役將口供拿給他看,他吃了一驚,頓時就蔫了。


    審訊並沒有多麽難,而李季麵對每一個可以令嫌犯粉身碎骨的刑具,很快就招供了。


    兩位兄長其實早知道他的行為,隻是念及去世的李夫人,因此容忍和放縱他,這麽做,成了他變本加厲的資本。


    第二天早朝後,公孫賀和吳尊就攜著常明和李季的口供來到宣室殿。


    而劉徹這時候正為路博德飛馬傳來的一道奏章煩惱,聽了公孫賀的陳奏之後,把一肚子的憤懣都發泄到協律都尉身上。


    “哼!好啊!朕的賞賜益重,子弟怠惰驕恣者益多,越發不知羞恥,朝廷還有規矩沒有?”


    劉徹冷笑著,越說越生氣,“將士們都在前方流血,他們竟然幹下如此敗壞風俗的勾當,是可忍,孰不可忍!”


    劉徹把常明和李季的口供擲向案頭,聲色俱厲地向吳尊發出口諭:“既身為協律都尉,又是宮中之人,竟然不顧羞恥,朕若是姑息養奸,豈非讓皇家蒙羞,速將李延年下獄審理!”


    包桑從殿外匆匆進來,附耳對劉徹道:“協律都尉已在塾門等候多時,求見陛下。”


    “好,既然他有種來,朕也不審了,讓他辭官迴去吧。”


    一想到李妍,


    劉徹沒忍心下狠手……


    劉徹對吳尊的遲緩十分不滿,嚴厲地嗬斥道:“你愣著幹什麽?還不去辦!”


    “諾!”


    吳尊從宣室殿出來,便看見李延年正忐忑不安地朝殿門口看。


    顯然,


    他已得知了李季的罪行。


    他也許還抱著僥幸的心理,希望劉徹看在妹妹的分上,法外開恩。


    可惜命運已經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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