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抿嘴道:“殿下也應該明白,兩國兵戎相見,原不得已而為之,不過現在簡單多了,隻要渾邪王親自率軍投降歸漢,一定會有好出路,陛下必開天恩,而且一定會厚待他,給予高官厚祿,現在大王安危呀,全都係於殿下。”


    昆邪爾圖明白父王的大勢已去,再難有反水的機會,繼續頑抗,不僅父王難逃一死,犧牲無數的子民,自己也不會好活,生死亦全在漢皇一道詔令,倒不如暫做降漢之舉,他日從長計議,或許有那麽一絲東山再起的可能。


    於是他服軟了,連忙說道:“陛下若能休兵罷戰的話,昆邪爾圖也不是不識抬舉的人,願修書勸降父王,讓其帶兵來降,不辜負漢皇的一番美意。”


    “妙妙妙啊,殿下果然是個深明大義的人,朕心甚慰,子曰:‘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從此漢人與你王所率匈奴人皆為大漢臣民,和睦相處,共享太平,豈不是美哉。”


    一番感慨之後,劉徹頓了頓,接著又道:“來人!!”


    “奴才在!”


    包桑應聲上前。


    “你先下去,就說朕說的,命那禦膳房置酒,朕要宴請昆邪爾圖王子,去去去,快去。”


    “諾!”


    包桑點頭,馬上推到殿門口,轉身就是快步向殿外走去,而在他經過衛青和汲黯身邊時,他似乎從兩人的臉上讀出了難以抑製的喜悅。


    對,


    就是喜悅,


    怎麽這種喜悅有點怪怪的,


    好像有點得逞的意味……


    太子讀書的博望苑,就建在西城偏北的金城坊一帶,而這個地址,是劉徹選的。


    這裏距長樂宮不遠,不過卻又有一段距離,對太子來說,他不光在這裏可以讀書,還可以交友,既能夠隨時在父皇、母後身邊,又擁有自己的獨立環境。


    劉徹希望從太子幼年起,就培養他獨立主政的能力,這博望苑才建得完善一些。


    博望苑的麵積較之當年的思賢苑大了許多,徑直從大門走進去,那蕭牆後麵是一座巨大的花壇,裏麵栽了臘梅、牡丹、木槿等各類花草,供人觀賞,雅致得很。


    轉過花壇,又有八所廳堂便錯落有致地坐落在那裏,而它們的功用也是不一樣的,各有各的用處,或讀書、或演武、或對弈、或撫琴等。


    此外,還有其他的,比如專門建了客館,以備太子稍長之後招徠門客,現在裏麵掛名的門客,也有不少,都是有一些真才實學的人。


    劉徹注意到,蔥鬱的樹木雖然環著各個堂廡而種植,卻與房舍保持了一段距離,有些微妙,不過趙周走過來,就此奏請說,說是林木不宜離堂廡太近,這是為太子安全計。


    因為早朝秦始皇曾有過教訓,他在蘭池宮遇盜險些傷著,就是因為那樹木離房舍較近,鬱鬱蔥蔥的,直接是掩飾了刺客的蹤跡。


    聽到這裏,劉徹覺得這趙周雖不及公孫弘熟稔儒學,辦事卻要細密多了,不得不說是個妥帖的人。


    “陛下!還請這邊走。”


    趙周在前麵引路,隻見二人來到了一座廣廡高軒的廳堂。


    大家跨進大門,但見四壁排著整齊的書架,上麵陳列著諸子百家典籍,層層疊疊。


    “此為專供太子閱讀,是特地用一年的時間,由太常寺專指定博士校勘、評點、抄寫的。”


    劉徹將典籍放迴原處,點了點頭道:“早就聽說愛卿請建博望苑,此舉功德無量,現在終於有時間來仔細看看了,果然名不虛傳,校勘正誤,撥亂指謬,不僅於太子有益,也防止了百家典籍因為抄本混亂,謬誤流傳,誤人子弟。


    嗯,還別說,你大可以讓太常博士們依據這個本子,繼續抄寫,發往郡國,供各地賢良研讀,與天下人共享。”


    “諾,臣即刻安排。”


    趙周說著話,心裏對劉徹的情緒已經掌握了八九分——陛下興致很好,隻要皇帝高興,他最近的工作就好做一些。


    一直到走出廳堂,大家遠遠地看見從後花園走來一群人,原來是劉據和他的老師石慶和卜式,他們聽說劉徹到了,不敢怠慢,急忙出來接駕。


    而劉據看見劉徹,


    亦是急忙上前參拜。


    劉徹微微頷首,要他們平身,說完就拉起了劉據的手。


    被父皇牽著手,這一情景在劉據漸漸成熟的心靈中,似乎僅有那麽幾次,而且還都是在小時候。


    當劉徹的體溫從指間緩緩流向他的手掌時,劉據覺得他此時就單單是一個父親,一個陪他笑陪他吃烤肉的父親,而不是坐在朝堂上的皇帝。


    多少年了?


    也許隻有妹妹們,


    才能這麽肆無忌憚的被父皇寵著吧,他就沒這個榮幸了。


    可他多麽希望父皇什麽話也不說,就這麽永遠地牽著自己。


    但是,劉徹的手就在他的殷殷期望中撒開了,對,他放手了,未來還得靠他自己,因為站在麵前的依然是那個指點江山、讓他畏懼的皇帝。


    劉徹嚴肅地對兒子和他的夫人們說道:“為你建博望苑的目的,隻有一個,是要你養心、修身,然後擔當治國平天下之重任。


    二位愛卿職責也不簡單,負道德教化之重任,他的年紀雖然不小了,但仍舊不可因其是太子而放縱,不然不僅有失朕望,於國尤其有害。”


    石慶和卜式忙迴道:“陛下聖意,微臣謹記在心,不敢疏於職守。”


    “近來你都讀些什麽書呢?”


    “父皇……”劉據正要迴答,目光卻瞅著劉徹的身後道,“舅父來了。”


    順著他的目光,劉徹迴頭看去,果然衛青向這邊走來了——邊關一旦有報,無論晨昏旦暮,都要隨時稟奏,這是劉徹對大臣的要求,而衛青找到這裏來,必是急事。


    他便再也沒有心思在博望苑漫步了:“大將軍急至,必是邊關事急,你且先隨太傅、少傅到廳堂讀書,朕改日再來問你。”


    比起劉據的平和。趙周有些失落,兩次陪同劉據都是讓邊報給攪了。


    “謝父皇。”


    說完,劉據退到一邊,這才發現身上都驚出一身冷汗,再看看身邊的兩位老師,麵色蒼白的樣下,越發讓他感到了父皇越來越強烈的威嚴。


    迴書房的路上,劉據的心裏疑團越來越重,消失不了,他在想,難道坐上皇帝的寶座,就是為了讓人怕麽?若如此豈非成了孤家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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