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天,渾邪王心緒動蕩,激動過了度,反倒一直在想如何把自己對戰爭的看法說給休屠王聽,但休屠王滿腹的怨氣和對戰事的盲目樂觀阻撓了他的這個想法,這一來二去,可苦了渾邪王。


    那是他們輾轉到居澤的第三個夜晚,兩位大王一前一後,不約而同地走到了一起,伴著幽幽湖光,愈顯平和。


    那奶茶的濃香就在休屠王的穹廬裏彌漫,綻放鮮香的味道,而一碗碗馬奶酒,也喝得當戶們印堂紅亮。


    正值歡暢之際,不過從遠方飄來的歌聲,悠揚而旋,卻使這些草原的男人們眼眶發熱。


    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失我焉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


    這樣的歌聲,


    聽了都覺得恥辱……


    一位當戶將一碗馬奶酒灌進肚裏,為了表示憤怒,狠狠地拍打著自己的胸膛,憤怒地大聲叫道:“恥辱!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如果匈奴的男人不能保護自己的女人,還算男人麽?匈奴的男人丟失了女人們心愛的焉支山,哼,還算男人麽?”


    一位相拔出腰刀,割去了耳朵的一角,鮮血頓時順著耳垂流到脖頸。


    發狂的匈奴人真可怕,


    不疼麽?


    嘖嘖嘖,


    這位相不疼就行……


    女奴拿了草藥為他療傷,卻被用力推開了:“各位,匈奴的男人難道連護群的公狼都不如麽?咱們引以為傲的狼性呢?”


    “大王!我們要打迴家鄉去,重迴漠南,再奪河西……”


    大家瞪大泛紅的眼睛,都看著渾邪王和休屠王,想讓他們表示一下。


    “大王,打吧?”


    這樣的氣氛,使得渾邪王沒有勇氣將自己的思謀公諸於眾了,他先是起身整了整衣冠,然後匍匐在地,麵朝著東方,拜過太陽神和月亮神。


    等到他抬起頭時,已是淚光盈盈了,戰,是勢必會有的。


    “各位啊,失去了遼闊的漠南與富饒的河西草原,本王與各位一樣心痛,但漢人目前士氣正旺,眼下該如何禦敵,待本王與休屠王商議個萬全之策再做打算!嗯,你們也累了,喝完這酒,大家都先散了吧!”


    不一會兒,穹廬裏就隻剩下三個人,休屠王終於憋不住了,有些話不吐不快。


    不料渾邪王先他一步問道:“王爺今日說話為何吞吞吐吐的?”


    “大王覺得依照雙方的力量對比,這仗還能再打下去麽?”


    “休屠王你說什麽呢?為何不能?雖說漢人士氣正旺,可你我的實力並沒有大傷,隻要重新振作起來,不僅可以奪迴失地,還可以結束眾部落內部林立、各自為戰的局麵。”


    “太子以為如何呢?”


    金日磾抬了一下眼皮道:“據細作來報,漢天子再發戰令,漢將唿邪正率領援軍越過賀蘭山,朝居澤方向而來,那霍去病有了唿邪相助,無異於猛虎添翼。


    而我軍接連失敗,士卒談虎色變,未戰已經先怯了,再打下去……”


    看著金日磾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休屠王的氣就不打一處來。


    未戰而先失其誌,這還是自己的兒子麽?自己何時教他這些懦夫之舉了。


    他沒啥好諷刺的,隻失望地看了一眼金日磾和渾邪王,心中想:你們不是我大匈奴的雄鷹……


    這個埋怨,


    對匈奴人來說,


    級別已經很高了……


    作為從軍臣單於時代走過來的部落首領,渾邪王親曆了漢匈和親帶來的福祉,與其它王不一樣,他對和平有一種渴望感。


    而且現在對他來說,切膚之痛是兒子做了漢軍的戰俘,他不願再打下去。


    “王爺,太子,本王有一不得已而為之的主意,隻怕是說出來,成則成,不成則廢呀。”


    休屠王和金日磾望著渾邪王,眼裏多了一些色彩,充滿了探求。


    “為了使部族兄弟免遭塗炭,本王的意思,不如暫且降漢,待日後再作打算如何。”


    “不可!”


    休屠王斷然地轉過身,眼裏頓時露出冰冷的兇光,“王爺怎可生如此之念呢?難道狼還被羊嚇破了膽?”


    投降,


    妖怪吧,


    這話他也說的出口……


    “可現在漢人是虎,不是羊,咱們的身份變了,咱們才是羊!”


    “哼!王爺你有私心了,你是擔心兒子昆邪爾圖吧?”


    “你……”


    休屠王在渾邪王麵前站定,冷漠道:“王爺的這個心思,來得很不應該,據本王猜測,在昆邪爾圖被俘時,你就已經生出了,哼!隻是今日你親口說出來,本王還是很震驚,震驚地很呐。”


    他“嗖”的從腰間拔出戰刀,慢慢從手上劃過,大喊道:“王爺如欲降漢,先得問問本王,看一看本王的刀答不答應!”


    渾邪王臉色鐵青,連忙格擋,一瞬間刀已出鞘,兩刀相撞,“當”的碰出火花,金日磾傻眼了,連忙上前分開兩人的刀。


    “父王且息怒,有話先好好說,大敵當前而先起內訌,必定人心離散,那我們就不攻自破了,還打什麽仗啊。”


    休屠王這才怒氣衝衝地迴刀入鞘,依舊一臉不屑:“這不怪本王,是他骨軟誌衰,賣主自保,本王才……”


    金日磾卻搖了搖頭:“伯父也是為匈奴百姓著想,不得已而為之,不過,依小侄看來,目前尚不到走此路的時候。”


    金日磾一番話,引起兩人注意,讓緊張的氣氛緩和過來。


    渾邪王詫異道:“這麽說,莫非賢侄是有什麽破敵之策了?”


    “這……小侄也是苦思冥想才得此一策,也不知有沒有用。”


    他來到地圖前,指著居澤東岸道,“霍去病他遠途跋涉,意在速戰,七部落之所以傾覆,完全是因為毫無準備。


    因此我軍應采取疲敵之策,盡量避其鋒芒,迂迴輾轉,霍去病一心尋找我軍主力,結果不遇,必然南歸,我軍就可趁機發起反攻擊……”


    “笑話!你以為漢人會聽你的調遣?”休屠王嗤之以鼻。


    “即使漢人改變行軍路線,我軍也該努力避免與其遭遇,也不至於遭受重創,不會傷筋動骨。


    嗯,依本王看來,我軍下一步應向西穿過沙漠,可以在冥澤以東、小月氏以西集結,尋機出擊。”渾邪王頓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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