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衛青探望竇嬰的那一天,劉徹的態度突然來了個大轉彎。


    他想起了竇嬰與灌夫二人曾經與自己並肩而戰、共議朝事的畫麵。


    臣既忠心不貳,那君又何必趕盡殺絕,所以劉徹解了二人的死罪,而是貶為平民,就此揭過。


    因為涉及外戚爭執,劉徹心中很不爽,不顧太後阻擾,把田蚡也拉了下馬,讓其閉門思過,革職查辦。


    也許是時機來了,後宮中衛子夫又懷了已有三個月的身孕,讓二女羨慕不已。


    ……


    雖然空氣中還帶著料峭的寒意,但是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的春天仍然隨著季節的唿喚,慢慢地、有條有理地走進了長安。


    男人的長處和短處,很顯然,隻有女人才揣摩得一清二楚。


    入宮看望女兒的那些日子,竇太主很快發現,劉徹總是時不時將董偃當作兒時的玩伴韓嫣,隻要他與董偃在一起,就會時不時地想起與韓嫣朝夕相處的許多陳年趣事。


    這個發現讓竇太主心境頓開,看來這個寶貝不僅讓她銷魂剔骨,還有著彌合她與皇上情感的價值。


    雖然劉徹沒這麽說過……


    竇太主覺得,他就是自己佩戴在身邊的須臾不離的一塊“命玉”。


    而他似乎也並沒有令自己失望,一兩個月下來,一直就是這個董偃在上林苑的平樂觀中為皇帝準備了鬥雞、賽狗、賽馬等遊樂項目。


    而且效果還不錯,劉徹勉強提起了興趣,玩過了這些遊樂之事。


    董偃是聰明的,他知道皇宮之人喜新厭舊的習性,所以每次娛樂都不重複,這些給皇上帶來了耳目一新的感覺,讓他看得眼花繚亂。


    終於三個月後,竇太主又不甘寂寞了,當竇太主向劉徹提出賜予董偃“將軍”稱號的請求時,劉徹幾乎不假思索就答應了。


    “好!朕就賞你一個平樂將軍吧!不過朕要提醒你,你不可以借將軍之名侵害百姓。”


    不過是一個名頭而已,又沒有實權,劉徹還是給地起的。


    劉徹有時候,甚至邀請竇太主到未央宮宣室殿赴宴,讓董偃作陪。


    這是何等的榮耀!


    此刻,竇太主的車駕緩緩地行走在長安的街頭,年輕的董偃就亦步亦趨地坐在竇太主身邊,他白晰柔軟的手指順著竇太主的黑發輕輕地滑到背後。


    從指尖傳來的感覺讓他一次次驚異這個女人肌膚的彈性和滑膩,養尊處優的老女人保養,是那麽地好,那種對她床.第之上瘋狂表現的恐懼漸漸地化為了一種感激。


    是的,若是沒有她與皇上的關係,他怎會有機會走進那神秘而又不可思議的宮苑呢?怕是根本沒有這種機會。


    沒有她在皇上麵前的求賜,以他一個賣珠人的後代,又怎麽會一躍而上,躋身於將軍之列呢?


    而他所得到的迴報,則是從竇太主那裏獲取了更多的金銀財寶,在他看來,已經很足夠了。


    就這樣一天天過吧,董偃忘記了自尊,要什麽男人的自尊呢?自尊能當得飯吃麽?


    她默默地任他的手指在柔軟的背後撫摸,她喜歡這種酥麻的感覺,這勾起她對昨夜床.笫之歡的迴憶,這讓她枯燥的心有了一絲悸動。


    當宮苑雄偉的闕樓透過車駕的窗紗進入竇太主的視線時,她拉下了董偃的手,輕輕地問道:“偃兒,皇上前日在平樂觀看鬥雞高興麽?”


    “高興!很高興,皇上還賞了小人禦酒呢!真好!”


    “哈哈哈,有了皇上的恩賜,你可不許忘了本宮啊!”


    “怎麽敢呢?沒有太主您的引薦,小人今生哪會有緣見到皇上呢?不敢忘不敢忘。”


    “算你有點良心。”


    竇太主伸出尖尖的手指,在董偃額頭敲了一下,那親昵、那溫柔都在眼睛裏了,極其歡喜。


    遠遠地瞧見未央宮,竇太主提醒道:“這裏是朝廷大臣出入之地,耳目繁雜,你切記,千萬不可像平樂觀那樣隨意,免得皇上臉上不好看,惹怒了,還會重責於你。”


    “小人……記住了。”


    不足一會兒,竇太主的車駕停在了司馬門外,而董偃攙扶她下了車,然後再換乘由府中帶來的轎輿,並用幔布將轎輿圍得嚴嚴實實的。


    她畢竟還有一點自知,不願意讓這裏出出進進的人看到一個皇家的貴婦身邊陪著一個沒有任何名分的男人,麵子上,總歸是不太光榮的。


    走完司馬道,拐過前殿,轎輿停在宣室殿門前,早有黃門前來迎接。剛剛登上台階,他倆就看見今日在外候著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平日裏以嚴謹守禮,以三公之職而聞名於朝的嚴助。


    竇太主心裏不由得打起了鼓,她小聲對董偃說道:“你別看他其貌不揚,說起話來尖如利刃,所以千萬不可招惹他。”


    話剛落地,嚴助就上前迎候,他眼裏閃著詭譎的光波道:“恭迎太主,皇上他估計已在殿內等候多時了。”


    他何時做了個傳訊的……


    竇太主僵笑了笑道:“免禮,難得先生對陛下一片忠誠。”


    她正要招唿董偃一同進殿,卻不料嚴助一挑衣袖,橫在董偃與竇太主之間:“太主請進,但是此人不可。”


    “這是為何?”


    “嗬,這個太主心裏自然清楚,何必要微臣挑明呢?”


    一句話說得竇太主臉上發熱,心氣翻湧,她拉下臉不悅道:“好個嚴助,就算你是禦史大夫,也不能隨便放肆,竟敢對皇上的客人橫加阻攔,就不怕被治罪麽?”


    說得沒錯,我本就不該站在這裏。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感覺,我嚴助是什麽人?


    過目成誦,倚馬成文,與皇帝賭約輸了後,暫且認賭服輸,當幾日的執戟郎確實大材小用,可比起待詔公車署,這裏總算是離皇上近些。


    但是,他不能容許任何人輕視自己,位列三公怎麽了?就不能管閑事兒了?非要像個老學究一般麽?


    他覺得今日他守在這裏,就是一道關口,何況董偃這個賣珠兒,隻知道取悅女人,又能有什麽資格進入皇上議事的大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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