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處理政務很辛苦,而辛苦便在於閱覽和迴應,是劉徹個人承替的必經之路。雖知曉此為君王之必要一步,但長久以來未曾經曆過的習慣,還是讓劉徹著實體驗了接受,進而遊刃有餘的過程。


    寒冬未曾褪去,雪漬還在地麵積攢,蒼天的臉色有些白,沒露出燦日的笑臉。


    披著厚實大衣,握緊阿嬌為自己繡的香囊,迴想起俏麗傲嬌的笑臉,劉徹在甘泉宮也觸及不到凜冽寒冷了,阿嬌她少了七分放縱,多了三分乖順,既嬌貴又頑皮,讓劉徹深感於淺移默化之妙用。


    竇太後並不深究於先帝不給她地方上虎符一事,盡管心中並不樂意,可皇帝並不給她反應的機會,倉促間發生,無多少迴旋餘地。她總不至於每日哀聲歎氣,長籲短歎,落得個與孫爭尊,老不知羞的罵名吧?


    在她想來,京師兵近在眼前,足以掣肘皇帝手足,不必擔心皇帝忤逆她的意思了,各地郡兵她又有眼線,一旦調動,足夠有反應的時間。


    但有一點她並未想到,京師兵攏共五六萬,可劉徹的人足有二萬,這二萬人還是可以以一敵二甚至是敵三的好手,既便有虎符指揮,但在必要時候,他們一定會倒戈向劉徹,這是信仰,更是一種固執。


    很多時候,虎符並不是軍隊的唯一命令,既便有皇帝詔書也依舊如此,很多地方侯王甚至擁有最高領兵權,皇權與王權相衝時,一手培養,朝夕相處的王權便是一劑狠藥,絕了皇權的觸手,如同七國之亂,兵數十萬,皇帝無以號令權限一般。


    太後陷入絕對被動,可她依舊不知曉,初登皇位的劉徹手腳沒有被束,大幹一場已經是不可置疑的了。


    莽撞是忌諱,劉徹也不會把治國當玩笑,充分與群臣商量,結合自己的思考,破除一些陳舊又不合時代的政令,聽取百姓意思,製定真正便民利民且行之有效的手段。


    漢朝還有很隱患,還急需劉徹一一捋順再對症下藥,而這也是他現在日日手忙腳亂的原因。


    又如景帝晚年行事隨性,使朝政動蕩,許多機構都已十分混亂,亟待走上正軌。而人才匱乏,官吏更迭頻繁,這也是劉徹憂慮的焦點。


    當然,這些一時半會也解決不了,劉徹先把目光投向了儒家,想先確立綱常,阻止隨性肆意,各種有傷風化的習慣。


    幾年下來,他也有了很多想法,對於儒家可以變質的東西,同樣知曉。凡事不可太死板,劉徹知道,調整甚至是祛除可能對後世更有幫助,至於後人怎麽更改,他也再無能為力了。


    被皇帝拒絕請辭的衛綰,近幾天少了很多焦慮,雖說放棄丞相之位對他不算太大影響,可被迫下位,毫無辦法,總歸是自己太過無能的表現,要不然怎麽會沒有緣故便一腳踢開。


    或許是陛下顧念師恩吧,衛綰接到詔書,趕往甘泉宮的路上,心中多了一份猜念。


    君王得體,會讓臣子感覺受到了重視,劉徹顧及到了這一點,所以君臣兩人在紫殿相會時,少了一分拘束。


    “朕都不知道,該稱你為衛夫子還是衛丞相了,久積的習慣,變化起來果然別扭!”劉徹喚黃門賜座,晃了晃腦袋,搖頭苦歎。


    這不得要一段過程麽,想當年高祖皇帝初開朝堂,還如同鬧市,嘰嘰喳喳呢!衛綰和氣道:“新帝登基,難免如此,至於稱唿問題,陛下不該問我,在合適的範圍內,全憑心意便好,臣子不該過分左右帝王的想法!”


    “這隻怕是衛丞相你一人如此想吧,很多人想左右朕呢!”


    上升中含有大量衝突,這不就是國情麽?劉徹可不會簡單相信,儒書上所謂君王居首,人還是多一點自知之明的好。


    “根基還有浮動,陛下靜待幾月便好,依臣看來,先帝留給陛下的還有很多可取之處!”


    不置可否,劉徹偏轉半個身位,摸了摸鼻子道:“衛丞相以為父皇晚年的舉動如何?”


    “秉大治,順而穩!”


    “說實話,朕心中有數。”


    “額,朝政亂了三分,官員更跌下多了很多廢物,真正人才後繼乏力,京師秩序因無嚴吏主震,由貴胄挑起之不法事件多了許多!”衛綰本想依習慣說幾句先帝好話,可劉徹並不想聽,才將現況一一道來。


    見衛綰說完這些,劉徹才點了點頭,起身看向殿外雪景,負手而立,徐開口道:“這些容後再談,朕今日召你來,是為了確立道德的法,與身體力行相結合的法!”


    “道德的法?老子道德經中可未曾設想過具體法例啊!”


    “人倫道德啊!平日裏講學,衛夫子你難道忘了自己的拿手好戲了?”看來道家的無為而治早已深入人心了,劉徹心中有些涼,翻了個白眼道。


    對衛綰來說,與他討論儒家就像和外科醫生拿起手術刀一般,當時就眼前一亮,急忙湊過來道:“陛下想棄無為而尚有為麽?”


    “池子裏的水滿了,想要蓄更多水,容更多量,就必須圖變,重建地基,擴大池圍,千萬支流,最終與汪洋相接,才可成其內蘊,積其深重!”刷去窗口的雪塊,嗅著梅樹探過頭來的花骨朵,劉徹構想到。


    “春秋之大一統者,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今師異道,人異論,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無以持一統;法製數變,下不知所守’,以為‘諸不在六藝’之科、孔子之術者,皆絕其道,勿使並進,邪辟之說滅息,然後統紀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從’!


    上麵臣所述的言論便出自董仲舒之口,陛下若是一心推儒,他便是個有才真知之人!”衛綰撫須笑道。


    董仲舒的儒家學說看來又全了不少,滿意一笑,劉徹迴道:“朕知道他,衛丞相不必推薦,便是你不說,朕也會用他。”


    “善儒人才很多,陛下可還願聽?”


    “來者不拒!”


    兩人談了很多,上至統民之想,下觸民生之用,等談的差不多時,已至傍晚,瑩瑩白雪散發毫光,輝映殿前清冷明亮。


    送走衛綰時夜幕已深,劉徹也不好再迴未央宮了,喊退目瞪口呆的眾人,隨處找了塊躺著舒服的地方,便接過被子臥墊,在韓嫣詫異目光下,安然睡了下來。


    將來禦駕親征時,以天為被以地為席的夜晚,隻會多不會少,等兒子出世後,劉徹便會親率大軍,此刻隻是時不時適應而已,免得給兵將一種隻可同富貴不可共患難的印象。


    獨守空房現在就是阿嬌的狀態,


    雖然被母親承諾,不日便會當上皇後,


    可她想要的並不是這個,


    接來了小妍,兩女才得以安慰,


    在外兩人是上下尊卑關係,在內就是歡歡喜喜的姐妹了。


    “小妍,阿嬌姐想小徹了!”


    替阿嬌卸下冠飾,李妍秀靨微紅,“新婚燕爾,姐姐這是思念夫君了,咦,姐姐你不是該對公子換個稱唿麽!”


    “這兒就咱們倆,怕什麽?又沒有管我們,就算我們睡一起也不會怎樣!”阿嬌嘟囔道。


    “那是你和公子的地方!”


    “在我看來,咱們仨誰睡上去都……唔唔!”


    還沒說完,捂住了嘴的阿嬌隻剩含糊不清。李妍羞懦道:“阿嬌姐,你可別亂說,小妍才不要呢!”


    “才不信!”頓了頓又道:“咱們明天去甘泉宮找小徹吧!”


    李妍嫣然一笑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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