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嬰寧站在臥室中間的地上,冷冷地看著寵天戈,一個字也不說,死死咬著嘴唇,直到兩排深深的齒痕呈現出來,她也不覺得有絲毫的疼痛感覺。


    心都碎了,她怎麽還會在乎這麽小的傷。


    聽起來,寵天戈的話似乎很有道理,態度也足夠冷靜鎮定,棄車保帥,以免惹上事端,這一向是他做人的準則。可是,夜嬰寧無法接受,一點兒也不能接受,如果是其他人,她想,她或許還能夠為對方找一個足以說服自己的理由。可是,這個人是寵天戈,她怎麽也想不到,正是她的男人,在算計著她的娘家!


    “所以,你當初許下的那些承諾,那些給禦潤開出來的天花亂墜一樣的好處,全都是空中花園,全都是你在放屁?”


    再也忍不住,夜嬰寧索性爆出了粗口。


    寵天戈略顯疲憊地抬起手,習慣性地揉了揉太陽穴,他最受不了女人的這種胡攪蠻纏,對於蠻不講理的指責,男人們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你隨意,願意罵就罵吧,不過在這件事上,我的態度不會因此而改變。你我不是認識一兩天,感情用事一向是做生意的大忌,我也從來不會做蝕本的買賣。禦潤即便倒下,隻要有足夠的資金,憑借以前的口碑、信譽,還有長久以來建立的客戶關係,以後想要東山再起,也不是毫無可能。如果我現在把大量的流動資金都投進已經毫無價值的禦潤,那麽最後隻能是兩敗俱傷。”


    從商人的角度去看,寵天戈的話,無疑是理性睿智的,他的考量自然有一番道理,尤其這個時候,極為特殊敏|感,畢竟禦潤涉嫌行賄官員,又已經被上麵高度重視,提出要徹查嚴懲。天寵衝上去救火,不僅撲不滅這場大火,反而還會引火燒身。


    夜嬰寧紅著雙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寵天戈,許久,才從牙縫裏擠出來一句話。


    “果然沒錯,過河拆橋,說的就是你這種人。你早就虎視眈眈地等著用最低的價格去吞並禦潤,是我瞎了眼,被豬油蒙了心,才讓我爸媽那麽信任你,你說什麽他們都信,實心實意地對待你,以為你真的想要合作……”


    聽了她的話,寵天戈最後一絲耐心終於消耗殆盡,他厲聲打斷她:“不要無理取鬧!你現在最好去勸勸你的父母和兩個舅舅,不要在這種關鍵時刻再去找人活動,現在這個案子沒有人敢碰,繼續去找人、花錢,隻能是給自己累加罪名,活生生撞上槍口而已!”


    夜嬰寧被他吼得說不出後半截話,呆愣在原地,怔怔地看著他。


    寵天戈同她對視片刻,兩個人眼底都是相似的憎恨和惱怒。


    半晌,寵天戈忽然笑了,唇角上揚,卻是增添了一抹苦澀,他幽幽歎息道:“好啊,真是沒想到,我們曾經那麽親密過,最後還是敵不過這些陰謀算計,齟齬齷齪。我原本恨你,但現在更恨我自己,是我對你太信任,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夜嬰寧,你記好了,從今以後,我們的關係隻是,也隻能是,共同孕育了一個孩子而已。我不會要你死,但我也不會再允許你繼續活在我的世界裏。”


    說罷,他轉身離去,很快,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再然後,是開大門的聲音,最後則是汽車發動的聲音。


    夜嬰寧站在原地,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的小腿開始發麻,整個人終於迴過神來。


    她蹲下,撿起躺在地上的手機,按下去,黑掉的屏幕居然又亮了起來,原來並沒有摔壞。夜嬰寧一把攥在手裏,再一抬頭,寵天戈的錢夾還放在床頭的小櫃上,她想也不想,也連忙攥在另一隻手裏,然後猛地衝出臥室。


    見她居然要出門,家裏的兩個阿姨自然要上前攔阻,夜嬰寧沉著臉色,冷冷道:“不要攔著我,否則出了事,你們誰也擔不起。”


    阿姨們麵麵相覷,終於還是收迴了手。


    別墅區平時少有出租車過來,幸好夜嬰寧撥打了電話,叫了一輛車過來。


    許多天不見陌生人,她說話的時候甚至都有些結巴,報上了娘家的地址,夜嬰寧心急如焚,拿起手機再次撥通馮萱的號碼。隻是這一次,卻怎麽都打不通了。


    她不知道的是,就在20分鍾前,夜昀因為高血壓驟升,又一次被送往了醫院進行搶救。


    車開了近一個小時,終於到了夜家,夜嬰寧將早就準備好的鈔票塞給自己,然後連找零也不要,飛快地跨上房門前的台階,拚命按響門鈴。


    她的鑰匙早就不在身邊,而家中的保姆和護工也和馮萱一並前往醫院,一起照顧夜昀,此時此刻,家裏連一個能為夜嬰寧應門的人都沒有。


    不停拍打著大門,幾分鍾後,夜嬰寧徹底絕望了。


    她很害怕,又不知道家中究竟發生了什麽,腦子裏想的全都是最惡劣的情況,比如,那些什麽所謂的調查組來人將父母帶走了,又或者,父親一時想不開做了傻事,跳了樓或者開煤氣,等等等等。


    不是沒有恐懼過,但是,對父母的掛念,以及對寵天戈的怨恨,將她徹底地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抓著寵天戈的手機和錢夾,夜嬰寧一時陷入了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向誰求助。如果蘇清遲在就好了,那是她最好的朋友,即便聽完她的遭遇,蘇清遲會忍不住先把她罵個狗血淋頭,可是最後還是會挽起袖子救自己。


    初夏的季節,在北方,早晚的溫差還很大,出來的時候,夜嬰寧隻穿了睡衣,此刻,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她已經察覺到了涼意,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摸了摸額頭,似乎也有些熱,兩隻眼睛酸酸的,總是想要流眼淚似的。


    如果是以前,她會毫不在意,但是現在不行,她有了孩子,於是,夜嬰寧又有些後悔自己這麽魯莽地跑了出來。


    可是,出事的畢竟是她的至親,她怎麽能坐視不理?!


    艱難地站起來,夜嬰寧沿原路返迴,走了十多分鍾,好不容易又打到了一輛車,她讓司機把自己送到距離這裏最近的一家酒店。


    用寵天戈的身份證和信用卡開了一間房,連澡也沒洗,衣服也沒脫,夜嬰寧一頭栽倒在床上,用整床被子裹住自己的身體,然後沉沉地睡了過去。


    她知道,用不了多久,寵天戈就會發現他把錢夾落下了,也會順藤摸瓜找到這裏,她並不是離家出走,隻是無路可走,無處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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