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當人的憤怒達到了極致,他的思維反而不會陷入混亂,而是無比的清醒。


    此時此刻,寵天戈就是這樣的感覺,他倒是寧願希望自己的大腦能夠混沌一些,或者罷工,無法思考,也比現在強過百倍,千倍,萬倍!


    夜嬰寧呆了一呆,直到手腕上傳來劇痛,才意識到,眼前的男人再一次賊喊抓賊,率先掌握了先機,首先對自己發難!


    她用力一甩,沒能將他的手甩脫,反倒是讓自己的肩膀像是脫臼一般的疼,她氣得狠狠咬住嘴唇,說什麽也不在他的麵前唿痛。


    “信任?寵天戈,如果你一定要跟我談信任,那你自己呢?索性我今天就來問個明白,這麽久以來,你難道對我也是從不設防嗎?你知道我曾經偷看過你的手機通訊簿,所以,你是不是故意事先將日和競標的一部分數據導入,以此來看看我是不是還會竊取天寵的商業資料?你的手機一向從不離身,可巧我卻一次比一次容易拿到,這算不算是你對我的‘信任’?”


    藏在心底的話一股腦兒地吼出來,夜嬰寧忍不住,用另一隻手抹了一下潮|濕的眼睛,有夜風吹過,涼涼的,讓人不寒而栗。


    她知道他有多麽謹慎,尤其是關於公司的事情,不可能那麽不小心,讓自己輕易得手。


    既能測試一下她的忠誠度,又能將蠢|蠢|欲|動的敵人給誘|惑出來,不可謂不是一石二鳥的好辦法,他早已經將一切可能發生的事情猜得精準。


    如果夜嬰寧不偷還好,隻要她一有行動,他就能坐看好戲。因為此後的一係列劇情,都在他寫好的劇本裏,一切都照著上麵的台詞,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是你自己的選擇太讓人失望。而我也已經決定不再追究那件事,你又何必耿耿於懷,揪著不放?”


    寵天戈的語氣稍稍緩和下來,對於自己曾做過的事情,他並不刻意隱瞞。


    他的話顯然從一個側麵證明了她方才所說的猜測是完全正確的,夜嬰寧臉色發青,眼眶紅了又紅,嘴唇翕動,半天說不出話來。


    “好,這樣很好。”


    她將臉扭到一邊去,不看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氣,壓下喉頭的滯澀,強忍著擠出幾個字。


    “如果你執意要利用禦潤借殼上市,那我就去求我的婆婆,我知道我們家在你的眼裏什麽都不是,但謝家的力量足以和你的天寵集團抗衡。而且,禦潤科技園本身就是謝家投資興建的,現在提出歸並納入謝家的產業,理所應當……”


    生意上的事情,夜嬰寧不甚了解,但她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寵天戈恣意妄為地收購一家又一家的小型企業,低價抄底,現在更是準備將魔爪伸向了禦潤。


    如果禦潤上市後被天寵徹底收購,那麽它將姓寵不姓夜,父親三十年的心血付之東流;如果他選擇要股份,那麽勢必會成為整個公司最大的股東,在禦潤同樣是一手遮天的地位。


    “你敢?!”


    夜嬰寧的話,徹底激怒了寵天戈,他怒吼一聲,打斷了她未說完的話語。


    她定定地看著他,雖然收聲,但一雙眼裏的光芒卻愈發熾盛,挑釁似的迎向他的目光,好像是正在說,我為什麽不敢。


    他幾乎控製不住,想要揚起手來給她一個耳光!


    想了想,寵天戈還是忍住了,然而他的憤怒到底無處發泄,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手掌中,幾乎要將夜嬰寧的手腕骨給硬生生捏碎。


    真是可笑,他拚了命地想要將她從火坑裏拉出來,她不僅不感激,還在責怪他多管閑事,甚至恨不得自己踮起腳來,親手將坑邊的柴火拚命添進來,讓這把火燒得更旺才好!


    “你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寵天戈猛地鬆開了手,毫無準備的夜嬰寧向後退了兩步,趔趄著勉強站穩。


    “如果你,或者你的父親去找周揚的母親,主動提出來將禦潤歸入她謝家的名下,那麽你們就做好將來某一天,一無所有的心理準備。”


    他似乎一點兒也沒有故意對自己危言聳聽,因為他臉上的神情絕對不像是在開玩笑,夜嬰寧揉著劇痛無比的手腕,抬起頭來,驚惶道:“你說什麽?”


    能夠在危難之際向自己全家伸出援手,謝君柔又怎麽會在禦潤已經走向正軌之後,做出這樣惡劣的事情來?!她大為不解,怎麽都無法確定寵天戈所說的是真實的情況。


    不,這不可能,一定是他的花言巧語,以此來欺騙自己。


    寵天戈看穿夜嬰寧的心思,嘴角勾起,冷冷譏諷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或許你覺得,謝家家大業大,根本不會在意一個小小的禦潤。”


    她確實是這麽想的,一頭老虎,怎麽會和一隻兔子搶食呢?


    “但是我提醒你,你千萬不要忘了,謝君柔這個女人,她再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也不過是謝家的女兒,三十多年前就嫁了出去。謝家有兒子有孫子,她的地位很可能隻是暫時的。如果你將來不能讓她處處滿意,或者一旦她覺得你對她的兒子有二心,甚至哪怕隻是因為你生不出男孩兒,她恐怕隨時都會翻臉。不,是一定會翻臉。”


    他說完,臉上的冷笑更添了幾分,分明是正在嘲笑著她的不諳世事,或者說主動送死。


    老虎確實不屑去和兔子搶食,可這並不代表它哪一天不會一口氣把兔子直接吃進肚子裏去,這個道理,並不難懂。


    夜嬰寧倒吸了一口氣,她還記得,她的婆婆並不是一個市井婦人,那是個十分難鬥的狠辣角色。


    連對自己的親侄子都能下得去手的女人,可想而知,會有多麽的冷血,更遑論自己不過是她兒子的女人。即便是死了,再娶就是,或許在謝君柔眼裏,自己隻不過是一個容器而已,裝著她未來寶貝金孫的容器。


    “所以,即便是你父親腦子裏有這麽一絲一毫的想法,你也要及時阻止他,否則,沒人能夠保證你們將來不會看著謝家的臉色生活。仰人鼻息,寄人籬下,你覺得那種滋味兒會如何?等到那個時候,你的丈夫,他又能為你做什麽,為你的家人做什麽?”


    寵天戈已經斂去了臉上一切的表情,語氣冷淡得像是在說著陌生人的事情。


    她想作死,他也不想再攔著她,甚至連埋都不願意。


    沉默了良久,夜嬰寧忽然輕聲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他想,她不會是傻了吧,這一切有什麽好笑的。


    “我笑,你一味告訴我謝家是洪水猛獸,信賴不得。那你呢,你又抱著什麽目的,難道你就是慈善家,還不是想要天寵上市。何必說得那麽的冠冕堂皇……”


    她搖搖頭,不想再贅言,轉過身,獨自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有目的,我的目的就是你。”


    身後,忽然傳來他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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