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丞相壽誕


    第96章


    沈鈴音今日亦是肩負重任的,這是她迴京城之後,丞相府內最為要緊的盛事,爹娘不在京城,她自覺應該替自家大哥操辦壽誕。


    所以她就毛遂自薦,自動扛起了這次宴席的所有事情。


    忙了幾天之後,才知道原來老管家才是府中最為勞累辛苦之人,他需要負責的事情從上到下,門口到柴房,無一不需要操心,因為丞相大人完全不管府內大小事務,通通丟給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老管家。


    老管家心裏苦啊,在整個相府之中,老管家怕是丞相府內最期盼著有一個當家主母的人了,所以這次蘇映雪的過府和沈鈴音的自覺領事,都讓他心中激動不已。


    不過他對蘇映雪的印象如何咱們暫且不提,沈鈴音這幾日的表現倒是讓他大吃一驚,不僅將事宜安排的井井有條絲毫不亂,而且將仆從工作安排的十分緊湊(相府內下人不多),甚至連一些很細微的地方她都想到了,讓老管家老淚縱橫,心中欣慰極了。


    但是老管家不知道的是,其實沈鈴音的背後其實是有高人在指定的,她一天到晚隻知耍槍弄棍,怎麽可能懂這些,這些事情都是蘇映雪在背後教她的。


    蘇映雪前世經手過幾次宮宴,自然是對這些東西得心應手,唯一區別的是規格不要超過界限,還有一些菜品隻能出現在皇宮的宴席上,除了其他也沒有什麽區別了。


    到了中午的時候,丞相大人迴府了,陪著蘇映雪吃了午膳。


    讓蘇映雪驚訝的是,丞相大人似乎頗為熟悉她的口味,讓下人準備的都是她喜歡吃得東西,期間,沈沛白就一直給她夾菜,站在蘇映雪身後的弦月和望月毫無用武之地,二人就在身後一直偷笑著。


    吃了一會,沈鈴音就捂著眼睛大喊受不了,然後站起來說了一句去廚房看看,就跑了。


    蘇映雪嘴角抽了抽。


    沈沛白卻絲毫不以為意,將一筷子挑了刺的黃魚夾到她的碗裏。


    他滿眼都是柔情,恨不得將天下所有珍貴之物,擺到蘇映雪的麵前。


    吃罷飯,丞相大人也不休息,帶著她進了書房,將她安置在隔間內,那隔間內擺著一張小榻,邊上放著冒著冷氣的冰盆,一走進去就十分清涼,裏麵還有淡淡的檀香氣味。


    蘇映雪一開始不知自己身處何地,直到房間內安靜下來,外麵隱約傳來了研磨和宣紙翻動的聲響,她才知道這裏很有可能是——丞相大人的書房。


    不知道為何蘇映雪的心卻靜靜的安穩下來,在檀香的氣味中,她慢慢的睡著了。


    她甚至還做了一個夢,她夢到了她進宮的那一日,將軍爹親自背著自己上了宮裏來的轎子,她舍不得離開,卻不得不離開,她就掀開了窗簾,想要最後看一眼將軍府。


    卻不經意間看到了一雙如同鬆墨一般的眼眸,一個穿著白色布衣的容貌出眾的青年,站在一棵柳樹下,他麵色表情,目光卻是灼熱的,幾乎燙壞了楚岫玉的心。


    最後他的唇角動了動,好像說了什麽,好像又什麽也沒有說,頭也不迴,轉身離去。


    蘇映雪是被一個溫潤的男子聲音吵醒的,那男子似乎是平常跟在沈沛白身邊的其中一個,名叫懷安。


    懷安語速極快,迅速稟報了一些事情。


    沈沛白一一迴應。


    蘇映雪心頭一驚,因為她敏感的察覺到有一些事情不是她可以聽的。


    然而懷安卻好像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一般,稟報完所有事情就離開。


    他走後沒有多久,又進來了兩個男子,這迴蘇映雪聽了一會才聽出來,這兩個人應該是沈沛白的幕僚。


    其中一個聲音比較清朗,開口道:“相爺,三日前洛北知州韋益彬欺上瞞下,與當地官紳勾結,巧立名目將農戶的土地賣賣兼並,其下有一個縣丞跟他對著幹,結果韋益彬竟然買通殺手,將那個縣丞全家給殺了。”


    “幸好那縣丞之子得了高手相救,逃出了一條生路,他進京告禦狀,卻把這狀子送到了洛北清吏司宋大人的手中,如今這宋大人將狀子送到您這,莫不是要讓您出手相助?”


    “兀那老滑頭,這等事情還要丞相大人替他擦屁股,真以為自己是號人物了。”另一個聲音卻有幾分蠻直。


    “咱們相爺是韋益彬的師座,他送過來自然是想討個丞相大人的人情。”先前開口的男子又道。


    “老子早就看韋益彬那小子不是什麽好鳥,虧得咱們相爺還推薦。”


    “知人知麵不知心,韋益彬是個擅長偽裝的人,他這些年的洛北的確也做下了不少的政績,權欲迷人心,財使鬼推磨,韋益彬是個聰明的官吏,但是他卻不是一個為百姓的好官。”男子歎息道。


    “相爺,我看不如就將這個縣丞之子交給泰國公好了,咱們就當不知道此事。”


    “這不行,韋益彬平常是出了名的孝敬上頭,泰國公如果知道此事,定會懷疑韋益彬是相爺指使的。”


    蘇映雪聽他們兩個人爭論不休,沈沛白卻一直沒有說話,心中好奇沈沛白會怎麽處置這件事情,畢竟沈沛白的“名聲”在外。


    然後他就聽到沈沛白道:“韋益彬暫時殺不得,他是本相擺在洛北的一顆棋子,本相早知韋益彬為人如何,就將他擺在洛北,以他的能力自然會將洛北附近那些困擾民眾的問題解決,隻是本相沒有料到,他竟然如此的膽大包天心狠手辣,竟屠人滿門,這是本相的失策,但是洛北山匪一日不除去,每日都有無數百姓為之喪生,韋益彬如今已打入山匪內部,隻能將他暫時保下來,等搗毀匪寨,本相自會收拾他。”


    二人沉默了片刻:“相爺,那這位縣丞之子如何處理。”


    沈沛白道:“且將他留在相府之中,切莫讓他離開,事了之後,本相親自祭拜那位縣丞。”


    “是,大人!”


    談完了這件事情,那兩位卻沒有走,又說起了朝中的一些事情,蘇映雪不敢在聽,就拿了帕子堵了耳朵眼,雖然還是隱約能聽到一點,但是她假裝聽不到。


    因為剛才那幾耳朵,讓蘇映雪了解了沈沛白一點,沈沛白在外麵被人罵做佞臣的確不是空穴來風的,因為他做事皆以大利為先,以百姓為先,雖然知人善用,但是他的手段卻太過於淩厲,導致一些人被表象所迷惑,這種人說不上來是好是壞,或許在亂世之中,他成不了一個英雄,隻能做一個梟雄。


    這是蘇映雪對沈沛白的第一次評價,楚將軍可以算是英雄了,但是她卻是極為不讚同這種愚忠的大義,英雄和梟雄,是人的性格決定的,蘇映雪兩種人都敬佩。


    沈沛白提筆落下了最後的一字,然後站起身,走到內室。


    蘇映雪不知何處已經睡去,她的胸膛微微起伏著,纖長的睫毛落下一片陰影,如同蝴蝶翅膀一般,顫巍巍的煽動著,這裏頭原本應該有一雙平和藏著幾分靈動的眸子,她的櫻唇似海棠,耳朵上還塞了卷起來的帕子,沈沛白不由失笑。


    他知道她方才聽到了一些,他隻想讓她知道這是他,一個真實的沒有任何隱藏的他,一個會殺人會弄權的佞臣。


    “大人,大人,宴席快開始了。”外麵傳來下人的聲音。


    蘇映雪醒轉過來,迷迷糊糊感覺自己的唇上似乎被什麽東西碰了一下,等她看清眼前站著的人才完全清醒過來,然想到剛剛那觸感,臥槽,自己不會是被吃了豆腐了吧。


    看到蘇映雪那雙瞪圓的眼睛,沈沛白忍不住揚唇:“宴席卻開始,你爹已經進府了,你先過去跟他會麵。”


    蘇正陽帶著自家夫人走進丞相府,一路行來,有不少官員都湊上來跟自己打招唿,都是拱手恭喜他的,蘇正陽心中得意,一邊跟他們寒暄著,一邊套著近乎。


    丞相大人親自邀約,大夫人就算不想來,也不得不來,隻是她站在那裏那些個夫人就圍著她說恭喜,說著各種豔羨的話語,讓她一陣心浮氣躁。


    她側過頭,目光卻是一凝,她看到廊道的那一頭,蘇映雪被沈相牽著手,兩個人關係十分親密,直到走到這一頭,那手才依依不舍的放開。


    下作的狐媚子,小賤人!


    大夫人在心中罵道,這蘇映雪果然不是安分守己的,也不知道她怎麽勾搭上沈相的,大夫人懷疑蘇映雪是不是弄了什麽邪法子,下了什麽迷魂湯,沈相大人才被她勾了魂。


    蘇映雪剛剛被沈沛白強迫著牽過來,一路上聽到了多少丫鬟的偷笑聲,她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掌,她根本一點都不緊張,方才也不知道是誰的汗,把她掌心都打濕了。


    “小姐,老爺在那邊。”望月提醒道。


    眾賓客落座,宴會開場。


    蘇映雪一坐下來,就敏銳地察覺到有不少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


    這的確是一件奇事,沈大人位高權重,深受陛下恩寵,一直不娶妻已經夠讓這些思維古板的古代人吃驚了,現在卻娶了一個瞎子,更是讓他們心中詫異。


    “皇上駕到!”


    蘇映雪的動作一頓。


    眾大臣心中卻是一驚,連忙起身行禮,丞相大人如今真當權勢滔天,連皇上竟出宮替他賀壽。


    沈沛白往前走了幾步,跪倒在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


    “謝皇上!”


    皇帝並未穿龍袍,而穿著一件明黃色的常服,上麵繡著五爪龍,他眉目十分犀利,年紀看起來不到四十,眼角卻有了幾絲細紋,透著幾分滄桑和疲憊,總的來說,大周的天子是個勤勉於政,宵衣旰食的好皇帝。


    隻是他為人十分的多疑,性格殘暴,宮中太監和宮女都不知殺了幾何。


    皇帝身後還跟著太子,太子才六七歲的模樣,年紀雖小,卻十分沉穩端莊,拜壽詞卻說得有板有眼的。


    “沈愛卿,這是朕給你的賀禮。”皇帝拍了拍手,兩個太監抬上來一個箱子。


    箱子打開,眾人的眼睛直了,裏麵是一棵晶瑩碧透的瓊枝玉樹,青玉白玉雕琢成葉子形狀,用細若發絲的金線穿成固定,卻隱藏在其中,隻有在燈光下,那金線像是會流動一般,蜿蜒而上,璀璨奪目。


    這是一件難得的寶貝,它的珍貴不在於它本身的價值,而是在於賞賜它的人。


    沈沛白跪拜謝恩,趙炎徹往高位上一坐,環顧全場,目光落在蘇映雪的身上,道:“這位莫非就是蘇太師的嫡長女蘇映雪?”


    蘇正陽道:“正是小女。”


    趙炎徹看了幾眼道:“果真是芙蓉出水,楚楚動人,與沈卿才子佳人,極為相配。”


    蘇正陽連忙稱不剛當。


    停了一會的宴席正式開始。


    趙炎徹看著冒著熱氣的火鍋,感興趣道:“這是何物。”


    “皇兄,這是火鍋,最近京城甚為流行的吃法。”坐在左下首的趙延玦迴答。


    趙炎徹點了點頭,吃了幾口,道:“味道不錯。”


    隨身太監忙把這東西的名字記下來,等宴後再尋得烹飪辦法,好帶進皇宮之中。


    整場宴席下來,一共有一十六道葷菜,一十六道素菜,八道涼菜,還有羹湯,甜點,再加上飲品冰鎮果汁,奶茶等十分特別的食物,頗費心思,自然讓眾賓客嘖嘖稱奇,一部分沒有去宴海樓吃過飯的大臣們稱讚丞相家的廚子,卻被另一群宴海樓的顧客強勢安利。


    於是宴海樓就出名了。


    趙炎徹不過吃了幾口就離席了,沈相既然是東道主,自然要出門相送。


    沈映雪中午吃的太飽,勉強喝了幾口湯,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


    “映雪,映雪!”沈鈴音在她身後不遠處喊道。


    沈映雪找了一個借口溜了出去,沈鈴音手裏端著一碗也不知道什麽東西,滿臉興奮道:“映雪,我做了你說的那個什麽刨冰,是我親手做的!你快嚐嚐好不好吃!”


    蘇映雪吃了一口,嘴角抽了抽道:“你放得是白糖,還是鹽?”


    “自然是白糖了!”沈鈴音狐疑著嚐了小口,粉臉一皺,一口噴出來,“呸呸,怎麽這麽鹹!”


    “你在這裏等著,我再去做一杯!”沈鈴音風一樣跑了。


    望月忍不住莞爾道:“這沈小姐還真是可愛。”


    “小姐,咱們還迴去嗎?”弦月伸頭望了望一眼觥籌交錯、鼓樂齊鳴的宴席。


    “在附近走一走。”蘇映雪搖頭,她不喜歡這種宴會。


    或許是大部分的下人都集中在宴會的院子裏,蘇映雪一路行去,都沒有碰到一個下人,卻時不時聞到花香,聽到鳥鳴聲。


    “小姐,丞相府種了好多花,這裏的花好美啊!”弦月沉醉道,“沈大人定是個雅致閑趣的妙人。”


    自從聖旨頒下來之後,弦月打探了很多沈沛白的事情,每次提到沈沛白就要絞盡腦汁想出幾個成語來貼在他的身上,隻不過她的詞匯量十分有限,每次都是東拚西湊,認字的時候看到一些新的成語,就會將這個成語用到沈沛白身上。


    用蘇映雪的話來說,如今弦月應該是沈沛白粉絲團頭一號的迷妹。


    三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也不知道走到哪裏了,正想著停下來找個下人問問路,蘇映雪突然頓住腳步,噓了一聲,低聲道:“別說話。”


    她聽到了不遠處傳來了兩個熟悉的聲音,其中一個是沈沛白,而另一個人……是……趙炎徹。


    “小姐,往這裏躲一躲。”弦月推開一扇門。


    廊道盡頭,兩個燈籠往這邊過來。


    蘇映雪站在房間內,聽到了沈沛白的聲音飄了進來。


    “陛下,將賦歸與地,計畝征收,統一賦稅……必須要先丈量土地,整理地籍……”


    沈沛白的聲音停了一下,有繼續道:“這固然是百姓福祉,但恐怕難以實行。”


    趙炎徹道:“哦,為何?”


    ……


    外頭的聲音慢慢的消失,望月鬆了一口氣,將原本熄滅的燈籠又重新點起來。


    “小姐,我們趕緊出去吧,要是被相府的人誤認為賊就不好了。”


    這時一旁的弦月突然驚訝出聲:“哇,這房間裏怎麽掛了這麽多美人的畫像!”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什麽……自難忘……小姐這上麵寫的詩是什麽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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