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胡來來睜開眼睛的時候, 覺得自己的視野方向似乎有點不對,就像是被人顛倒了一下。


    大腦放空幾秒後,她坐了起來, 這才找到原因,發現自己不僅霸占了整床被子,而且竟然橫躺在床中央,至於那一雙腿,當然是順理成章地擱在了葉孟沉的身上。


    位置有點危險, 要是稍不注意那麽一點,上次在她家床上發生的慘案很有可能再次上演。


    見狀, 胡來來忍不住打了自己兩下,趕緊小心翼翼地挪開,再給吹了一晚上冷風的人蓋好被子。


    從小到大,她的睡姿都不太規矩,經常睡的時候在床頭,醒的時候已經跑到了床尾。


    如果不幸和她睡在一起, 輕則受點皮肉傷, 重則被直接踢下床,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第二天早上肯定會產生一種“鬼知道我經曆了什麽”的自我懷疑。


    因為這件事, 李寒秋曾經很認真地找她約談過, 說是將來隻要她倆不在同一張床上睡覺, 這輩子就還能做朋友。由此可見, 她在床上的攻擊力有多可怕。


    也不知道昨晚有沒有折騰死葉孟沉。


    懷抱著對他的無限歉意,胡來來雙手合十,誠心懺悔,而後重新在枕頭上躺下,準備再睡一會兒,誰知道剛閉上眼睛,又猛地睜開了。


    等等,葉孟沉?


    後知後覺的人似乎這時才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一個大重點,倒抽了一口冷氣,立馬轉過腦袋,詫異地看著那張近在咫尺的臉。


    連續陰沉多日的秋天終於放晴,窗外陽光清透,被風吹進屋內,過於明亮的光線為四周營造出一種不真實的夢幻感。


    所以,她是在做夢吧?


    胡來來狠狠掐了一把大腿,迅速蔓延的疼痛很快否認了她的猜想。


    看來不是夢了。


    可是,她怎麽會在這張床上?


    胡來來試著迴想昨晚的情形,卻發現大腦裏並沒有和這段有關的記憶,因為她隻記得葉孟沉去洗澡的時候,自己是在外麵等著的,等著等著好像睡著了,然後……就沒然後了?


    這種情況下,她不是應該被扔到隔壁房間去麽,不可能在他的床上安然度過一整晚啊。


    難不成多虧了酒精的幫助?畢竟以他昨晚的狀況,洗完澡肯定直接倒頭就睡吧,哪還管得著她啊。


    正想著,還在睡覺的人突然翻了個身,一隻手順勢搭在她的腰上,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將她一把拉進了懷裏。


    瞬間變暗的光線打斷了胡來來的思路,她斂起心緒,微微抬頭,正好能看見男人光滑的下顎冒出的一點點胡茬,卻不顯邋遢,反倒讓人忍不住想蹭蹭。


    要不別忍了?否則等他醒了就沒便宜占了。


    胡來來的注意力又被轉移,努力說服自己,忽然間卻感覺有什麽東西鑽進了衣服裏,害得她不得不分一點精力出來,掀開被子,看清後,一臉震驚。


    居然是……葉孟沉的手?


    一時間,她心情複雜,看了看旁邊的男人,又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還沒反應過來,那隻手便已經滑過平坦的小腹,一路往上,直到碰到小山丘的邊緣才停下,而後將它完全納入掌中。


    “……!!!”


    原來早上的男人都這麽厲害?就算沒醒,也能憑著本能做完一整套?


    胡來來第一次見識這種事,歎為觀止,迴過神後,強迫自己保持清醒的大腦,趁著事態還在可控範圍內,一咬牙,按住了那隻不安分的手,阻止了它的胡作非為。


    今天的狀況不同於昨晚在花園。


    喝醉的他不會記得當時發生了什麽事,可現在不一樣,現在的他僅僅是睡著了,萬一待會兒做著做著做醒了,把他嚇壞了怎麽辦?


    考慮到大家以後的幸福,胡來來必須穩住,堅決不能跟著他一起亂來。幸好這時候睡覺的人眼皮輕輕動了一下,終於睜開了眼睛。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仍陷在自胸口不斷擴散的陌生感覺裏,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顫著聲音,問候道:“嗨,早上好啊。”


    可惜,葉孟沉並沒有迴應這段問候,察覺到她手上的力度後,垂著眼眸,視線落在她的胸口上,盯著看了半瞬,而後道:“鬆手。”


    “……嗯。”


    醒了就可以做了吧。


    胡來來的臉一紅,原本以為他是要繼續沒完成的動作,連忙鬆開手,同時把腦袋埋進枕頭裏,害羞等待即將發生的人生大事,結果半天沒等到什麽動靜,於是心急地睜開一隻眼睛偷看。


    然而迎接她的隻有一團空蕩蕩的空氣。


    懷春的少女心立即停止跳動,她一臉茫然,撐起身子,四處張望,尋找失蹤人口,浴室方向傳來的水流聲解答了她的疑惑。


    又洗澡?


    胡來來生氣地盤腿坐在床上。


    被摸的不是她麽,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就算了,為什麽聽他剛才的說話語氣,好像他才是被占便宜的那一個?


    果然酒精的魔力一消失,他就會變得和原來一樣。


    昨晚對她又親又抱的事肯定也一定不記得了吧!


    胡來來開始懷念喝醉的他,好在並不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整理好心情,去另一個衛生間洗漱,打算待會兒再和他好好談談,結果一走出衛生間,門鈴聲再次響起。


    她警惕地盯著大門,如臨大敵。


    之前噩夢般的記憶在眼前一一浮現,她二話不說,重新往主臥跑,正好和洗完澡的人撞了個滿懷,濕漉漉的水汽撲了她一身。


    “跑什麽。”


    葉孟沉扶著她搖搖欲墜的身子,聽上去語氣不太好,因為是擔心她摔著,可剛說完,手臂便被她拍皮球似的拍著。


    “你媽來了你媽來了!快藏起來!”


    不得不說,孟素在團結人心這一點上,還是貢獻了十分強大的力量,不僅修複了自家公公和自家兒子的爺孫關係,現在甚至讓她也忘了剛才和葉孟沉的不愉快。


    盡管如此,胡來來還是沒有時間和他說太多的話,一通知完這個恐怖的消息就準備繞過他,找躲的地方,不料一隻手橫在她的身前,擋住了她的去路。


    見狀,她還以為對方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急得原地跳腳,隻能語速極快地解釋道:“這次你媽肯定不會再信我的話了,我真的必須先找個地方藏起來!你別再攔我了!否則……”


    “不是我媽。”


    葉孟沉打斷了她尚未說出口的威脅。


    “啊?不是?那是誰?”


    “裴穗。”


    “……”


    光是聽一聲門鈴響就分辨得出來者的身份?


    胡來來不太敢相信他擁有這麽神奇的技能,為了安全起見,還是打算不要太快暴露自己,讓他先去開門,自個兒則是藏在客廳的牆角,暗中觀察。


    沒想到的是,等葉孟沉把門打開,她看見的竟然真的是裴穗的臉。


    把新鮮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後,她掃視了一圈四周,見小姑娘正站在牆角,笑道:“你怎麽在這兒,想嚇我?”


    “……沒沒沒。”


    胡來來迴過神來,懸著的一顆心安全著陸,朝她走了過去,又見她遞過來一個口袋,說道:“你今天又沒衣服穿了吧,給。”


    “哇,謝謝穗穗姐!”對方的貼心讓她感動,同時又有點不好意思,撓了撓頭,“對不起啊,每次都麻煩你幫我換衣服,還穿你的,我以後應該按市場價付你辛苦費。”


    “你還和我客氣什麽,就當我養了兩個女兒。”


    裴穗讓她別把這事兒放在心上,趁葉孟沉去廚房,和她說了一會兒悄悄話。


    “這是你第二次在這兒過夜了吧,看來你們最近的關係突飛猛進啊?”


    “哪裏哪裏。”


    和以往一樣,胡來來通常都是以謙虛的態度麵對這種打趣,羞澀地笑了笑,暗地裏無比認同這句話。因為她發現自己每次來這裏,好像確實都會有那麽一點突破性的進步。


    比如,上次她還睡的隔壁,這次就直接睡在了葉孟沉的床上。如果還有下次的話,說不定真就躺在他的身上了?


    見她捧著臉,一副害羞的模樣,裴穗揉了揉她的腦袋,想起了昨晚的事,決定先不給她劇透,等她以後慢慢發現比較好,於是鼓勵道:“加油,我已經替你看見了勝利的曙光。”


    “好!”


    “那你快去吃早飯吧,我迴去了。”


    “嗯嗯!”


    雖然口頭上答應得自信滿滿,可是等她一走,胡來來又被打迴原形,還是和之前一樣忐忑不安。


    給自己提前打了幾針會碰壁的預防針後,她磨磨蹭蹭地挪到餐桌,在葉孟沉的旁邊坐下,一邊喝著被他倒得半滿的牛奶,一邊謹慎地尋找話題,終於想到了一個。


    “對了,你昨天也是因為想見萬物博物館的館長,所以才去參加那個宴會的麽?”


    也。


    葉孟沉捕捉到了這個關鍵副詞,大概猜到了她那天說的“特別重要的人”指的是誰,“嗯”了一聲,接著,又聽見她惋惜的聲音。


    “那你讓我空出時間就是為了這件事?”胡來來現在才明白他當時的用意,一臉遺憾,“唉,你當時怎麽不直接和我說呢,害得我隻能花重金蹭金錢的邀請函。”


    他眉頭一皺:“蹭?”


    “對啊,我沒有邀請函,又想參加宴會,隻能蹭他的了。”


    聞言,從昨晚便積聚在葉孟沉眼底的陰霾終於徹底消散,不過胡來來沒察覺,因為她又想起了在學校聽說的那件事,猶豫著,還是說出了口。


    “我能再問你一個事麽?”


    葉孟沉看了她一眼,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就是……秦妙為什麽會去酒店找你?”


    “找王橋。”


    顯然,他早就料到了這個問題遲早會被提起,所以聽見的時候並不意外,也沒問她是怎麽知道的,迴答得很幹脆。


    胡來來一聽,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疑慮消失,也沒起疑心,畢竟王橋和秦妙是一個專業的,有事找他很正常。


    殊不知,雖然葉孟沉說的是實話,但也隻是所有實話裏的一小部分。


    事實上,秦妙確實是來找他的。


    那天他們公司受邀參加一個活動,去了以後又被臨時通知活動因故延遲,為了讓大家有個地方休息,主辦方在隔壁的這家酒店包了一層樓。


    當時那間房裏不止他一個人,而秦妙不知道從哪兒聽說了他在這裏的消息,直接找上門,和他當麵對質被誣陷考試作弊的事,最後的結果顯而易見,離開的時候她被氣哭了。


    這世上能笑著麵對葉孟沉各種難聽話的女生大概隻有胡來來一個人了。


    當然,也有可能因為她是胡來來。


    一想到這兒,葉孟沉思忖了片刻,而後認真道:“下周我生日。”


    “我知道啊,下周三。”對於這個和上下文毫無聯係的新話題,胡來來沒多想,具體準確的時間脫口而出,幾秒後反應了過來,“你這是在提醒我記得參加麽?”


    “嗯。”


    胡來來一聽,喜出望外。


    其實好好算一算的話,她好像還沒有參加過葉孟沉的生日會。


    小時候是因為對他不感冒,長大了想參加,可他又出國了,好不容易盼到他迴國,去年的生日會居然不準她參加。


    本來胡來來還在為了今年應該怎麽混進他生日會的事苦惱,沒想到他居然主動提起,還意外收獲了他的邀請,這下不用擔心了。


    “放心放心,我一定參加!”


    她的情緒高漲,但殘酷的現實又讓她不得不暫時收起這份快樂,提前說明道:“不過我那天下午有課,我們係主任的,可能逃不了,應該會晚一些到。”


    “嗯。”


    葉孟沉倒不是很在意這一點,隻要她來了就好。


    “那我能不能再問你最最最後一個問題!”


    見他心情好像恢複了一點,胡來來又開始得寸進尺,用手比了一個“1”,滿臉的懇求,得到同意後,好奇道:“你剛才起床的時候為什麽心情不好啊,因為我昨晚在床上表現得很差?”


    說完後,她突然意識到這句話有很大的歧義,連忙打了個補丁,補充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睡覺的時候不太規矩,昨晚有沒有亂踢你?”


    “你覺得呢。”


    “……”


    胡來來聽懂了這話的言外之意,肩膀一垮,沮喪道:“那你以後是不是都不想再和我睡覺了。”


    葉孟沉睨了她一眼,沒有迴答。


    以後?


    以後睡覺,她要是還有力氣亂踢人,那一定是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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