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下世紀不平等條約後,向來沒煩惱的人失眠了,第二天幹脆起了個大早,來到自帶催眠效果的教室裏培養睡意,果然一覺睡到早自習開始,直到有人找她。


    在對方不厭其煩地敲了數次桌子後,她終於抬起頭來,睡眼惺忪道:“什麽事?”


    “物理作業。”


    “今天星期幾?”


    “三。”


    “哦,沒帶。”


    “……”


    本來每周的一三五就是胡來來固定忘帶作業的日子,更何況昨天還發生了那麽多事,她哪裏還有心情寫作業,說完後繼續趴在桌上補覺。


    遺憾的是,這一迴她還沒進入睡眠狀態便被叫到辦公室,接受物理老師暴風雨般的教育。


    “你說說你這三年總共忘帶多少次作業了,是不是打算一直忘到高考考場上去?哦,以你這記性,恐怕連現在離高考還有幾天都不知道吧?”


    離高考還有幾天?


    眼見著總算有一個答得上來的問題了,胡來來趕緊打起精神,看了看手表,認真迴答道:“還有九十九天零十五個小時二十分三十秒。”


    “……”


    剛喝了一口茶的物理老師差點被嗆著,氣得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怒其不爭:“這是重點麽!”


    當然……是啊。


    還有九十九天零十五個小時二十分三十秒,不能找葉孟沉的封印就解除了,怎麽不是重點呢。


    她欲言又止,見狀,物理老師懶得浪費時間,遞過去一遝卷子,放棄道:“行了,迴教室早讀去,順便讓金錢把這些卷子發了。”


    “哦……”


    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事不關己的太陽已經高高掛起,曬跑了瞌睡,她想痛快地伸一個懶腰,可眼前突然一黑,嚇得她抬手一擋,順便後退半步。


    等看清對方的臉後,胡來來怒道:“金錢豹,你沒事站在門口嚇人幹什麽!”


    “嚇到你了?”聞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生低著頭,挑了挑眉,年輕的麵孔多了幾分明朗,張開雙手上前一步,“來吧,讓你抱一下壓壓驚。”


    “……”壓個程咬金!給她造成二次驚嚇還差不多!


    胡來來不想和他說話,隻想一巴掌唿他臉上,把卷子扔進他的懷裏,扭頭就走,因為這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同學不是別人,正是送了她九十九封情書的金錢。


    不過和奔放中帶著點暴發戶氣質的名字不同,他本人是個高高瘦瘦的陽光大男孩,長得好看,成績更好看,所以在學校擁有一大批迷妹。


    當然,這些和她無關,和她有關的是,承蒙這位物理課代表的特別關照,高中三年來,經常不做作業的她沒少被出賣,也就沒少被物理老師罵,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居然動不動就說喜歡她。


    怕不是把她當傻子吧?


    胡來來越想越氣,正猶豫著要不要再罵他個兩句解氣,卻被一張博物館門票擋住了去路,愣了一愣,立馬停下腳步。


    “幹什麽?”


    她轉過身子,就像是防賊似的望著他,金錢被她的過激反應弄得裏外不是人,摸了摸鼻子,把門票往前遞了幾分,笑道:“你不是一直想買萬物的票麽,不要了?”


    這家博物館的票確實是胡來來一直求而不得的,盡管如此,她也不打算收下,生怕背後藏著第一百封情書,幸好金錢看出了她的疑慮,隻用一句話便消除幹淨。


    “放心,不是白送給你。”


    “……說吧,多少。”她一聽,果然沒了心理負擔,做好被宰的準備,卻得到一個奇怪的迴答。


    “不用錢,隻要你生日那天別故意忘了我。”


    就……就這樣?那和白送有什麽區別?


    由於胡來來生日當天正好是出高考成績的前一天,為了讓大家以更加平和的心態和第二天的命運抗衡,她已經決定邀請全班同學參加生日會,其中自然包括金錢。


    所以,他完全沒必要單獨提出這條要求啊。


    她一頭霧水,擰著眉毛,還沒理出頭緒,辦公室裏又傳來一陣怒吼:“胡來來,你不迴教室,站在門口幹什麽,當門神啊!”


    “……”


    為了以防萬一,胡來來最後依然沒有收下門票,但四個月後的生日會上也沒把金錢忘了,甚至第一個邀請他,地點就在西城區的京城會所。


    會所老板出手闊綽,一擲千金,直接買了舊時親王的宅邸進行改建。


    傳統的宮廷建築保留了昔日的風華,神秘而尊貴,就算坐落在一片高樓林立之中也毫不遜色,浪漫的東方情調獨樹一幟,頗有鬧中取靜的意味。


    身為會所老板的表妹,李寒秋對這裏再熟悉不過了,進去的時候,包廂裏的人已經喝完一輪,氣氛也達到了新的高潮,從四麵八方湧來的光束燈變換著色彩,全都集中在壽星的身上。


    她正站在吧台上高歌,穿著極具夏日氣氛的吊帶短褲,卻又不帶一點媚氣,迷離燈光下的四肢纖細白皙,像是不肯散去的春天氣息幻化而成的精靈。


    如果忽略那首被她專心演唱的《水手》,畫麵可能會更加賞心悅目一些。


    看她興致正高,李寒秋沒去打擾,準備隨便找個地兒坐下,沒想到下一秒竟反被打擾,麵前突然多出一隻話筒,似乎是想讓她接歌。


    既然如此,她也不客氣了,就著話筒直接問道:“我表哥不是說過‘胡來來及其所有物不得入內’麽,你是怎麽混進來的?”


    “……”


    一來就插刀!


    拆台的話瞬間傳遍整個包廂,胡來來立馬捂住話筒,從吧台上跳下來,把她拉到一旁。


    雖然被小小打擊了一下,但她很快滿血複活,輕哼了一聲,得意洋洋道:“看來你對我的力量一無所知,還不知道這世上隻有我不想做的事,沒有我做不到的事吧。”


    她的人生字典裏麵似乎沒有“謙虛”兩個字,於是現實教她做人。


    “哦,包括跟蹤我表哥這件事?”


    “……”


    是了,在概括胡來來現有人生的話裏,還應該再加上一項“跟蹤葉孟沉次次碰壁”。


    被戳到痛處的人笑容消失,結果背景音樂好死不死播放到“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麽”,無異於火上澆油,於是她板著臉,鏗鏘有力道:“廢話這麽多,就不能直接為我送上365個祝福麽!”


    “祝你早日煩死我表哥。”


    “……”


    在這世上,有的人如其名,也有的人不如其名。比如胡來來,再比如李寒秋。


    高挑的身材,利落的短發,中性的打扮,渾身上下透著的是姑娘家少有的酷勁兒,也從來不會說漂亮的貼心話,的確和這麽一個文藝的名字不搭邊。


    幸好胡來來和她穿同一條開襠褲長大,知道她的德行,不和她計較,托著臉頰,有點憂鬱,又有點少女懷春,開始認真打探著情報。


    “說起來,我已經四個多月沒見過你表哥了,你的情報員們有沒有告訴你他最近在忙什麽啊?”


    “忙著思考怎麽把你吊起來打。”


    “……”


    玩笑歸玩笑,反正李寒秋是真覺得她的膽子太大,畢竟自家表哥早就明令禁止過,不準她出入這類娛樂場所,結果她倒好,哪裏危險往哪兒跑。


    可惜胡來來沒聽出她的好心提醒,反而想象了一下被吊起來打的畫麵,臉變成了紅色,思想變成了黃色,害羞道:“你們成年人的世界怎麽這麽重口味啊,動不動就聯想到s.m,我好難適應。”


    “……”到底誰的口味比較重?


    隻比她大一歲的人放下酒杯,正想說她兩句,門口又響起另一道聲音:“來來,外麵有人找!”


    “來了!”


    胡來來應了一聲,連忙放下話筒跑出去,結果左看右看,都隻看見金錢一個人,這才反應過來是他在作妖,奇怪道:“你不進來,站在門口幹什麽?”


    “等你啊。”


    “……”


    胡來來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不假思索地扭頭往迴走,卻又聽他正常說道:“生日快樂。”


    嗯?這種祝福應該可以搭理吧?


    她遲疑了一下,沒能冷酷到底,在他的麵前重新站好,十分真誠地迴了一句“謝謝”,可惜好景不長,因為對方的下一句話又讓她開始日常後悔搭理他這件事了。


    “不過我沒選到適合你的禮物,就把我珍貴的初戀送給你吧。”


    “……誰想要你的初戀啊神經病!”


    “那你想要我的初夜?”


    “……”


    聽聽看,這種沒腦子的話像是從一個年級第一的嘴巴裏說出來的?胡來來覺得自己在不要臉這條路上遇見了強大對手,忍無可忍,終於破口大罵了一番。


    “無恥變態流氓滾!”


    這次她是真的打算不再搭理金錢了,下定決心迴包廂,可轉身的瞬間重新定住,眼睛微微睜大,裏麵意外與喜悅摻雜,不可置信地望著斜前方。


    充滿儀式感的夏至剛過,懶洋洋的蟬夏變得認真起來,今夜晴朗得沒有一絲風,簷頭懸掛著的紅木六方宮燈也如如不動,燈光透過彩繪玻璃流淌出來。


    有些泛黃,如同舊時色調,將慵倦的夜微微點亮,讓人恍惚間像是置身於千百年前。


    而不遠處站著的男人把這一切拉迴到二十一世紀。


    他穿著最簡單的白t和深色運動褲,眉眼隱匿在黑夜裏,正銜著煙倚牆,姿態散漫慵懶,有一種從容的痞氣,卻難辨喜怒。


    不過胡來來自動忽略了這一點,心髒的跳動頻率條件反射似的變換到了專屬於他的模式。


    砰砰,砰砰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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