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多年來,被鎮國侯折騰的頭暈腦脹,如今聽他煩憂,心裏兀地生起一絲暢快:“不必理會,讓他們自己去鬧,朕可不趟這趟渾水。”再者,梁王巴不得夏朝生病死在王府。如此一來,鎮國侯和穆如歸之間,就是再也無法調解的血海深仇。事實上,夏榮山聽聞坊間傳言,不僅暴跳如雷,還慌了神。堂堂一國鎮國侯,躲在夫人屋中,攥著夏朝生出嫁前留在府中的一柄長弓,麵色刷白:“夫……夫夫夫人,生兒……生兒會不會真的不好了?”裴夫人端坐在榻上,不動如山:“侯爺,你怎麽這般沉不住氣?”“那是本侯的兒子!”夏榮山猛地抬高嗓音,對上夫人的目光,又瞬間蔫迴去,“夫人也知,生兒……生兒身子骨不好,在侯府中時,就病懨懨的,如今……如今到了王府……夫人也知,那王爺就是個不懂情情愛愛的粗人,如何能照顧得好我們的生兒?”裴夫人冷笑不已:“不懂情情愛愛的粗人?侯爺,這話是說你自己呢,還是說王爺呢?”夏榮山一時語塞,繼續擺弄起懷裏的長弓,嘴裏嘟嘟囔囔:“我的生兒啊……我的生兒真是命苦!”“侯爺!”裴夫人忍無可忍,起身走過去,將長弓奪走,“若生兒真有事,王爺豈會不告知侯府?就算王爺當真不願告知侯府,生兒身邊的夏花也該迴來,與我們說清楚真相。”夏榮山猶如醍醐灌頂,恍然醒悟:“是啊,理當如此。”裴夫人取出帕子,細細擦拭起長弓:“侯爺在上京城中多年,當知流言蜚語害人,更甚刀光劍影。生兒多咳嗽一聲,麵色多蒼白一分,皆會被有心人視為不祥之兆。”“……你我夫妻二人,皆是生兒的後盾,若他在王府中不如意,尚且還有退路可走,可若我們都亂了陣腳,生兒在王府中要如何自處?”鎮國侯夏榮山被夫人教訓得服服帖帖,安心用了晚膳,但等到夜深,依舊在榻上輾轉反側,似乎閉上眼睛,就能瞧見夏朝生奄奄一息的模樣。裴夫人躺在夏榮山身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她自然知道夫君的擔憂,卻說不出更多安慰的話。她為人母,隻會和夫君一樣擔憂。“罷了罷了。”裴夫人睜開眼睛,無奈地拉住了夏榮山的衣袖,“明日,你我夫妻二人,去王府走一趟吧。”夏榮山豁然睜開雙眼:“夫人不怕流言……”“他們要說,就讓他們胡說去。”裴夫人輕哼道,“難不成我的生兒,還能被他們念死不成?”“夫人不要說那個字,晦氣。”裴夫人苦口婆心地說了那麽長一句話,夏榮山卻隻在意其中的一個字,甚至慌忙捂住了裴夫人的嘴,“快呸三聲。”裴夫人:“……”裴夫人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轉身睡覺去了。夏榮山又兀自在榻上烙了會兒餅,待天方將明,立刻爬起來,匆匆忙忙喚醒裴夫人,直奔著王府去了。這日,夏朝生也醒得早。他因為腹中的孩子,胃口變化得快,前日還能喝兩口雞湯,後一日就連雞湯的味道也聞不了。不過,他今天睜開眼睛,覺得自己可以吃兩塊甜糕。夏朝生心裏想著,身子也動起來。他地鑽出錦被,見穆如歸雙目緊閉,不由停下來,好奇地打量著九叔的睡顏。穆如歸和夏朝生不同,睡著了不會胡亂扭動,連手都規規矩矩地放在身前,儼然一副泰山崩於眼前,亦巍然不動的姿態。他冷眼瞧了片刻,伸手捏住了九叔的鼻子。穆如歸:“……”穆如歸自然醒了。夏朝生捏了一炷香的時間,恍然意識到九叔會閉氣,又鬆手去捏九叔的耳朵。穆如歸:“……”穆如歸無端想起軍中老兵,談起家中娘子時,各個都說,怕被揪耳朵。穆如歸麵頰微微發紅,覺得夏朝生手勁兒小,捏得不疼,反而有點癢。而夏朝生看著穆如歸泛紅的耳垂,冷靜地收迴了手:“九叔。”他看出來了,穆如歸在裝睡。“時辰還早,不再多歇一會兒?”穆如歸自知瞞不下去,慢騰騰地睜開了雙眼,“早膳想用什麽?”夏朝生趴在穆如歸胸口,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想吃甜糕。”“你……前幾日吃,會吐。”“今日或許不會。”他自信地宣布,“我要吃桃花酥。”穆如歸自是應允,起身摟住夏朝生的腰,將他抱至屏風後,親自更衣。他懶洋洋地倚在穆如歸懷裏,耷拉著眼睛,與屏風後的夏花,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桃花酥還有嗎?”“迴王妃的話,還有幾塊,奴婢這就去給你拿。”夏朝生滿意地閉上眼睛。而鎮國侯和裴夫人剛好在這時,殺到了王府。他們氣勢洶洶地跟隨著紅五來到後院,心中什麽壞的情況都預料到了,偏偏沒想到,夏朝生會枕著穆如歸的大腿,賴在花園裏吃桃花酥。“爹,娘?”滿嘴糖渣的夏朝生慌慌張張起身,“你們怎麽來了?”夏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