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夏朝生驚唿出聲,騰地站起來,快步走到柴一鴻麵前,“柴大人,話可不能亂說啊。”柴一鴻連忙將書簡從袖籠中取出:“老臣也知此事過於蹊蹺,就算看見了書簡,也不敢聲張。老臣還暗中打聽了一番,果然打聽到,五皇子的生母身邊,曾有過好幾個狄人侍女。”“上京城中有狄人血脈的人,比比皆是。”夏朝生兀自搖頭,“單憑兩卷書簡和幾個侍女的身份,柴大人可萬萬不能斷言,五皇子身上流著狄人的血。”梁人與狄人幾十年來,紛爭不斷,尋常百姓若是與狄人聯姻也就罷了,若是當朝即將掌權的皇子身上流著狄人的血……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話。“王妃,我豈是胡言亂語之輩?”柴一鴻焦急道,“可是細想陛下近些年來對五皇子殿下的態度,您難道沒有發現什麽不妥嗎?”他後半句話,是對穆如歸說的。夏朝生陷入了沉默。倘若柴一鴻所言是真,那麽五皇子就是狄女所出,那麽穆如期……電光火石間,他眼前一片清明。穆如期也是重生歸來之人,卻與他走上了截然相反的道路。拋卻私人的仇恨,夏朝生其實想不通,為何穆如期曾經死在穆如歸手中一次,有了第二次機會,卻還是選錯了路。今日,聽聞五皇子身上流著狄人的血,夏朝生算是明白了五皇子因為生母之故,無緣皇位,剩下的皇子小的小,殘的殘,穆如期是梁王唯一也是逼不得已的選擇。穆如期知道這一點,才會在今生,為所欲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穆如期怪異的舉動全有了解釋,夏朝生瞬間將五皇子的出身信了大半。他興衝衝地去望穆如歸,卻見穆如歸正無奈地望著自己,連忙不好意思地揣起手,繼續在九叔身邊端坐著。“你想要本王做什麽?”穆如歸往夏朝生嘴裏塞了一塊甜糕後,一針見血道,“或者說,你需要本王許你柴家什麽?”柴一鴻早猜到穆如歸並不如傳聞中一樣,此刻還是有些緩不過來神:“王爺,您……信老臣的話嗎?”穆如歸並未迴答這個問題,隻點了一句:“本王姓穆。”柴一鴻倒吸了一口涼氣。是啊,穆如歸也是皇族中人,五皇子的身份,沒有人會比他更清楚了。柴一鴻想通其中的關巧後,再次跪倒在地:“臣願輔佐王爺!”此言一出,愣住的不止夏朝生,還有柴家的兩個兒女。“爹?”柴文軒吃驚地張大了嘴。他知道了五皇子的身份有異,卻沒想到他爹居然想……柴文軒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在了穆如歸的腿上。柴一鴻卻不給兒子任何思考的時間,直接扯著他的衣擺,讓他一同跪倒在地:“柴家願為王爺效犬馬之勞!”夏朝生的心猛地提起。他活了兩輩子,對九叔未來的選擇心知肚明。但是此時局勢尚未明朗,柴一鴻又是朝中一品大元,若是貿然點頭,雖說在朝堂之上有了新的助力,可也將兩家人置於炭火之上。繡樓的內室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本王不需要你效犬馬之勞。”許久以後,穆如歸用修長的手指摩挲著茶盞,語氣平靜道,“隻要柴大人日後不胡亂攀咬,本王也無意為難柴家。”柴一鴻的神情僵住了,急欲解釋:“王爺,老臣……”“朝生,走了。”穆如歸對漸冷的茶盞徹底失去了興趣,起身拉著夏朝生的手,眉心打了個結,“怎麽這麽冷?”內室沒有暖爐,夏朝生手裏的暖爐也失了溫度。“無妨。”他撓了撓穆如歸的掌心,輕聲勸道,“九叔,正事要緊。”穆如歸聽到就像沒聽到,摟著夏朝生的肩,硬是將他帶出了繡樓。紅五不知何時,已經將馬車趕來了,夏花也眼疾手快地遞上了新的手爐。“扶王妃上車。”穆如歸吩咐夏花,“馬車上的暖爐可備好了?”侍女忙不迭地點頭:“都備好了。”穆如歸這才滿意地轉身,麵向滿臉愁苦的柴家人,重重地哼了一聲。柴文軒擋在父親與胞妹麵前,抖如篩糠:“王爺……家父年老……還請您……還請您……”他邊說,眼前邊浮現出無數血腥的畫麵,昔日上京城中流傳的關於穆如歸的流言蜚語,一股腦全想起來了。柴文軒在心裏哀嚎:吾命休矣!同時將心安理得地鑽進馬車的夏朝生,罵了個天花亂墜。卻不料,穆如歸隻是站在馬車外,用冰冷的眼神剃著他們,尤其是柴姝柴姝縮在兄長身後,眼眶裏蓄著一汪淚直接被嚇哭了!“下次尋本王,不要拿朝生當幌子。”不知過了多久,穆如歸的薄唇終於動了,“紅五,你每隔七日去柴府一趟。”紅五從穆如歸身後探出頭來,對柴一鴻拱手:“大人,有勞了。”柴一鴻還沒緩過神,訥訥道:“不敢不敢。”他們說話時,穆如歸已經鑽進了馬車,將夏朝生攏在懷裏,煩悶地攥住他的手指。柴文軒望著遠去的馬車,半晌,吐出一口濁氣,轉身對著妹妹的腦門,就是一個暴栗:“事前不是說好,就在繡樓上待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