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拎著燈,往掌心哈了一口氣,霧蒙蒙的水汽在唇角氤氳。“走吧。”馬蹄聲遠去,穆如歸重新迴到夏朝生身邊。他撩起眼皮,眉眼彎彎:“好。”時辰尚早,他們又迴到了燈會。人群熙熙攘攘,笑鬧著往河邊湧。“九叔,我們也去看看?”夏朝生好奇地踮起腳尖,隱隱約約在遠處的河麵上尋到幾艘亮著燈的船,忍不住央求,“九叔……”穆如歸伸手摸了摸他的麵頰,覺得還算溫熱,勉為其難地應允:“我陪你去。”夏朝生乖順地點頭,跟著人流擠到河邊,瞧見了三四艘點著燈的船。每一艘船上都攀著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龍,龍眼處點著燈,龍身許是由金銀絲線勾勒而成,在燈火的映襯下,一副騰空之勢。夏朝生聽身邊遊人說:“聽說,那是五皇子殿下的船。”“可真氣派啊。”“五皇子殿下怕是要入主東宮了吧?”“五皇子殿下可比先前那個太子好多了!”“你這話說的……我看啊,尋常人都比先前的太子好。”“是啊,誰能做出殺妻滅子那麽喪心病狂的事?”…………聽說船是五皇子的,夏朝生的興趣登時散去,他轉過身,嘀嘀咕咕:“九叔,我餓了,咱們去酒樓歇歇吧。”與此同時,在船上的穆如旭陰沉著臉,聽屬下匯報。“你說什麽?穆如意那個小孩兒買了盞兔子燈,就迴宮了?”坐在他身邊的謀士暗暗搖頭:“殿下,臣先前就提醒過您,十一皇子不過是陛下為了製衡你,特意挑出來的靶子罷了,不足為懼。”“父皇讓九皇叔去護著他,又讓鎮國侯府的小侯爺給他當皇子師,我能放心嗎?”穆如旭沒好氣地端起酒杯,將杯中佳釀一飲而盡,“和穆如期鬥了這麽些年,習慣了。”謀士聽五皇子提起穆如期,唏噓不已:“誰能想到,一朝太子,最後卻落了個……的下場呢?”穆如旭冷哼一聲:“也是活該,誰叫他膽大妄為,居然招惹狄女?”“陛下沒有下令徹查嗎?”“徹查……怎麽徹查?”穆如旭搖頭,“太子的罪己詔書已然公布於天下,就算害他的當真是狄女,天下人也隻會拍手稱快。父皇不會為了一個已經廢黜的太子,逆天下之大不違,將那個狄女抓迴來的。”“……天高皇帝遠,父皇就是想將行兇者抓迴來,也難啊!”謀士也飲了一口酒,繼而恭維道:“如此可見,殿下當真是天命所歸!”“天命……”穆如旭臉上的笑意淡去,“可是沒了太子,父皇又扶持了一個十一皇子,我當真是天命所歸嗎?”“殿下多慮了。”謀士侃侃而談,“依屬下愚見,如今陛下將十一皇子推到台前,您反而可以放心了。”“此言何意?”“殿下,請您細想。”謀士用手點了點酒盞,在案上輕輕劃了一道杠,代表十一皇子,“若是陛下不扶持十一皇子,當今朝堂,不就是您說了算嗎?”“此言差矣,還有鎮國侯……”“殿下,臣說句大不敬的話……陛下如今也無法操縱鎮國侯。”謀士歎了口氣,“就像九王爺,陛下也拿他沒有辦法!更何況,他還是先帝愛子,如若不是身上有殘疾,現下您最大的敵人就是他啊!”“九皇叔我倒是不擔心。”穆如旭無所謂地搖頭,“他常年在邊關,就算真的存了覬覦皇位的心,朝堂之中,誰會追隨他?……我隻擔心,父皇心中有了什麽……”“殿下多慮了。”謀士再次端起酒盞,“陛下忌憚的,從來都不是殿下,而是殿下手中的權力有沒有威脅到……罷了。”他意味深長地抬起手指,向蒼穹指了指。五皇子會意:“父皇多疑,我向來知道,這些年也在隱忍。”“殿下知道就好。”謀士深以為然,“也不差在這麽幾天了。”穆如旭眼底閃過一道狠厲的光:“是啊,隻要忍過這段時間……”他們都沒有再說話,直到岸邊傳來喧鬧聲,穆如旭才迴過神:“那邊在鬧什麽呢?”侍奉在一旁的宮人快步走到船邊,舉目遠眺,又很快跑了迴來:“迴殿下的話,岸邊似乎有人在拋繡球。”穆如旭失笑:“上京城中已經許多年無人拋繡球了。”謀士問:“殿下要去看看嗎?”“看看吧。”穆如旭一時興起,催促宮人調轉船頭。而夏朝生和穆如歸也在繡樓前停下了腳步。他望著身邊不斷向前狂奔的人,微微有些吃驚:“這是怎麽了?”從夏朝生身邊路過的人,隨口答:“禦史大夫家的嫡女在拋繡球呢!”“禦史大夫……”他眉心微擰,腦海中似乎劃過一張臉,但是細想時,卻又什麽也沒想起來。“禦史大夫柴一鴻。”穆如歸在他身旁輕聲提醒。“柴一泓?”夏朝生總算是有了些印象,“他可是從一品的大員,嫡女不可能找不到如意郎君,為何要拋繡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