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言裕華在金鑾殿前試探一說,便試探出了大概的真相。迴到後殿的梁王,遣退了眾人,唯獨留下一個心腹長忠。長忠點燃了宮內的燭台,又將安神香捧到了龍榻邊。“長忠,你說……太子是不是發現了旭兒的身份,才會做出這些糊塗事的?”梁王失神地望著靜靜燃起的香爐,蒼老的麵容上浮現出一抹苦笑,“他以前是那樣讓朕安心,朕……朕也將他當做儲君培養,這一切,竟然因為旭兒有一個狄人生母,就變了嗎?”長忠撩起眼皮,借著昏暗的燈火,借機打量梁王的神情:“恕奴才多嘴,陛下,五皇子生母之事,以後莫要再提啊!”梁王陷入了沉默。許久以後,當長忠以後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梁王忽而問:“太子又是如何知道的?”長忠立刻跪在龍榻前:“陛下,不是奴才說!奴才對您,那可是真真的衷心啊!”“朕自然知道不是你。”梁王煩躁地將內侍監踹到一邊,“朕還不了解你嗎?”他指了指幾個已經不在後殿的侍從。“你們一個個的,都是人精,不到新皇即位,怕是哪邊都不會得罪吧?”長忠連忙磕頭:“陛下萬歲,哪來的新皇即位呢?”梁王扶著心口,重重地哼了一聲。他在宮中多年,自是了解身邊的這群內侍監。無根之人,哪來的衷心?不過是看得透,懂得不到最後,不押寶的道理。也正是因為如此,梁王才信任長忠。“想必是之前的那些宮人還沒解決幹淨。”梁王神情陰鬱,“就怕旭兒心裏有了什麽……”“不會的。”長忠搖頭,“陛下,五皇子最是孝順,這麽些年,您對他的好,他必定記在心裏。”“你是說,這事情……他已經知道了?!”長忠沒敢接話。梁王喃喃自語:“是了,他們兄弟倆鬥了那麽久,怎麽可能不知道?!”“……長忠,你說,五皇子心中,是不是也對朕……”“陛下,您多慮了。”長忠的安慰並沒有起到效用。梁王神經質地叫嚷著:“言裕華呢……言裕華上哪兒去了?”“陛下,言統領帶著太子殿下……”“混賬,還叫什麽太子?!”“奴才失言,陛下息怒。”“都不堪用。”梁王卻已經癱倒在了龍榻上,不再管長忠了,“都不堪用,還是十一皇子好……”他的聲音逐漸低沉,竟是就這麽睡了過去。長忠一動不動地跪在龍榻前,直到夜色低垂,才從地上爬起來。他將龍帳放下,躡手躡腳地熄滅了後殿內的燈火,隻留在龍榻前留下兩盞,然後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中。“公公。”烏雲蔽月,伸手不見五指的宮牆下,傳來了言裕華的聲音,“陛下可有說,如何處置太子殿下?”“未曾。”長忠歎了口氣,“不過言統領也不必太過上心,陛下如今……對十一皇子青睞有加。”言裕華默了默:“十一皇子還是稚童。”長忠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道:“所以咱們陛下體恤,特意讓九王妃入宮,當皇子師啊!”言裕華會意,對內侍監拱了拱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宮牆下。而成了皇子師的夏朝生已經將聖旨收了起來,憂心忡忡地揣著手,和穆如歸商量,要迴侯府一趟。“九叔,十一皇子年紀尚小,斷無繼位可能。”他一針見血道,“陛下此舉,隻能說明一個問題……他不願冊封穆如旭為太子。”夏朝生言罷,眼裏劃過淡淡的茫然:“可是為何呢?”前世,穆如期的太子位置坐得穩,穆如旭壓根沒有出頭之日,便沒有人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如今,太子已廢,按理說,梁王怎麽都該倚重五皇子,為何會突然將十一皇子推到台前?穆如歸並未迴答夏朝生的疑問,隻是不著痕跡地將他的手攥在掌心:“我陪你迴一趟侯府。”竟是這麽將蠱蟲的事皆過去了。夏朝生也沒再逼問。他歇了一夜,早上匆匆前往侯府,攔住了準備上朝的夏榮山。“生兒?”夏榮山瞧見兒子,總是歡喜的。鎮國侯杵在夏朝生麵前,上下打量:“氣色好了許多,為父心裏甚是欣慰。”“父親可別說這些了。”他歎了口氣,“父親可知,陛下昨日命我為十一皇子師,不日就要進宮?”夏榮山神情微微一變:“竟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