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沒有穆如歸,上京城早就被狄人踏破了!“還請王爺迴去後,替本侯照應侯府。”“自然。”穆如歸低聲應允。夏榮山安下心,低嗬一聲“駕”,縱馬來到馬車邊:“走吧。”馬車的車輪滾動起來。明明眼前的一切都很熟悉,夏朝生卻已經有些不習慣了。他撩起車簾,黑漆漆的玄甲鐵騎尚未動,他揉了揉眼睛,覺得背著銀槍的穆如歸格外顯眼,像是印在他的眼底。夏朝生的心跳一下子亂了,慌忙放下車簾,但很快又急不可耐地撩開。揚起的煙塵模糊了他的視線,玄甲鐵騎也化為了黑雲,向著另一個方向急掠而去。“王妃,煙塵大,您將車簾放下吧。”紅五拽著韁繩來到馬車邊,小聲安慰,“咱們繞道驪山,不會比王爺晚到幾日的。”“嗯。”夏朝生戀戀不舍地收迴視線,放下車簾前,眉毛一挑,“秦軒朗呢?”“迴王妃的話,也跟著咱們來了。”“他倒是聰明。”夏朝生笑著搖頭,“……現在秦通達最恨的人,就是他了吧?”秦通達的確恨。他畢竟是秦家的家主,又當了多年宰相,短暫的崩潰過後,逐漸恢複了神誌。問題出在秦軒朗寄迴來的信上。電光火石間,秦通達蒼白的麵上浮現出了驚駭。他從未想過自己的親生兒子會忤逆自己,就如同他從不懷疑秦軒朗心中所說的話一樣。可細想起來,那些信件上並沒有直言,嘉興關破。隻說狄人翻過了堯山,穆如歸傷重……“傷重”是個有多重含義的詞。就像鎮國侯夏榮山家的那個病歪歪的小子,時不時吐口血,若是感染風寒,可不就是“傷重”嗎?但同樣的風寒放在常人身上,兩副湯藥一灌,再無性命之憂。同理,若是穆如歸殘廢的腿受了傷,也的確算是“傷重”。秦通達額頭上冷汗直冒,一瞬間想通了很多事情,連帶著秦軒朗的意圖都想得明明白白。“逆子,你竟……你竟……”秦通達哆嗦著咬住下唇,仰起頭,渾身痙攣。他的視線裏,身披黑甲的穆如歸一步一步靠近。秦通達恍惚間感受到了邊關凜冽的風,鼻翼間也縈繞著濃鬱的血腥味。穆如歸伸來的不是手,而是森森白骨。“啊!”秦通達被自己的幻想嚇得涕泗橫流,身下散發出陣陣惡臭。穆如歸眉心一擰,飛速拎起插在地上的銀槍,重新背在背後。“你……你是不是要殺我……”秦通達癱倒在地,眼神逐漸渙散,“太蠢了,我真是……我真是太愚蠢了……是啊,你是先帝最寵愛的……”“我不會殺你。”穆如歸冷漠地打斷秦通達的話,在城門前駐足,遙遙望著地平線上燃燒起來的火光,語氣裏難得透出一絲溫柔,“陛下自由決斷。”他的溫柔並不是對梁王,但是秦通達已經來不及細想了。他身邊的石子微微顫動起來,遙遙的,是讓大地都跟著震顫的馬蹄聲。狼狽逃離上京的梁王,帶著金吾衛氣勢洶洶地殺了迴來。他佝僂的脊背都仿佛在這一刻板得筆直,不等幾位皇子出聲,已經從龍輦上跳了下來。五皇子眼皮子一跳,試圖扶住梁王搖晃的身影。但是不等他靠近,梁王已經衝到了城門前,一腳將秦通達踹倒在地。“朕……朕當真是信錯了你!”赤紅色的火光映亮了秦通達毫無血色的臉,他張了張嘴,不甘心就這麽輸了,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陛下,這一切都是……都是九王爺的陰謀!”梁王聞言,怒氣反笑:“好啊,死到臨頭,你還要隨意攀咬?”“陛下,你聽我解釋……”“解釋……有什麽好解釋的?”“陛下,九王爺明明沒受傷,你看他尚有迴上京之力,為何……為何要說傷重?!”秦通達不管不顧地向穆如歸爬去,“陛下,縱然臣心懷不軌,九王爺……九王爺也有不臣之心!”梁王眼底劃過一道驚疑。他太多疑了,即便知道此刻秦通達所說之話,是臨死前的攀咬,仍然不可不避免地懷疑起穆如歸來。……背著□□的穆如歸身形挺拔如鬆,的確沒有傷重的跡象。秦通達見梁王沉默,眼裏迸發出濃濃的喜意。他是活不下去了,但是就算死,也多拉一個墊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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