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一旁偷看的夏花笑得直不起腰,和秋蟬一起進屋,替夏朝生卸下了金冠。男子成婚所戴金冠已簡潔至極,依舊壓得夏朝生脖頸酸澀。他按了按後頸,痛苦地吸氣。夏花見狀,打趣道:“小侯爺,一頂金冠您就受不了了?女子成婚,戴的鳳冠更重呢。”“真是稀奇了。”他坐在鏡前,好笑地望著夏花,“秋蟬你聽聽,夏花都惦記起鳳冠了。”侍女麵上登時飛起兩團紅霞,跺腳羞惱道:“小侯爺,奴婢……奴婢沒想嫁人!”“奴婢要服侍小侯爺一輩子!”夏朝生聞言,笑意忽地僵在嘴角,失手將放在桌上的金冠碰到了地上,金光熠熠的金冠登時缺了一個角。夏花和秋蟬同時驚叫起來。“哎呀,好好的金冠……”侍女們心痛不已。“壞了就壞了吧。”夏朝生捂著心口虛弱地擺手。他隻是想起了前世夏花和秋蟬的下場,心有愧悔。模樣俊俏的夏花死時,身首異處,機靈古怪的秋蟬沉在井中好幾日,才被發現。“小侯爺?”夏花不知夏朝生麵上為何血色盡褪,焦急地問秋蟬,“藥煎好了嗎?”秋蟬道不知,蹬蹬蹬地跑出門去,一路上遇到王府的宮人,若要攔著她,她都不管不顧地推開。不消片刻,除了在喜宴之上的穆如歸,王府眾人都聽說,鎮國侯府的小侯爺不滿婚事,在洞房中砸了金冠,還被氣得麵色煞白,差點一口氣撅過去。“本來身子就不好,這下怕是不行了吧?”守在洞房外的王府侍女等秋蟬端著湯藥迴到洞房後,湊在一起竊竊私語。“……也是,王爺那樣,誰願意嫁呢?”“這話也敢說,不要命了?!”“我又沒說錯……王爺一年到頭,有幾日在上京?小侯爺身體虛弱,必是無法陪王爺出征的。到時候小侯爺常年待在王府,和守活寡有什麽區別?”“咳咳!”端著飯菜走過來的紅五低低地咳嗽。侍女們驚慌散開。“自己去領罰吧。”王府大喜的日子,紅五不欲發作,冷淡地瞥了她們一眼,然後抬手敲響了洞房的門,“小侯爺,王爺讓屬下給您送些吃的來。”紅五送來的都是好克化的吃食,夏朝生挑挑揀揀,吃了個半飽。前院時不時傳來喧嘩聲。他擔憂地望去,院牆層層疊疊,隻有燭影映入他的眼簾:“王爺可是被灌醉了?”紅五猶豫片刻,搖頭:“王爺……酒量極好。”就算王爺酒量不好,上京也無人敢灌他的酒。想通其中的關巧,夏朝生忍不住勾起唇角:“還是備一碗醒酒湯吧。”紅五點頭應下,因為侍女們的話而懸起的心緩緩落地,片刻,悄無聲息地退到室外,見黑七百無聊賴地蹲在院子裏,抿唇走了過去。“你怎麽在這兒?”紅五擰眉,“王爺呢?”“五皇子殿下親自來賀喜,前麵人手不足,王爺遣我來喚你。”黑七吐掉嘴裏叼著的草葉,歪到紅五麵前,悄聲耳語,“你可聽見她們說的話了?”“什麽話?”“小侯爺……”“慎言。”黑七剛開口,就被紅五打斷,“侍女胡言亂語,領罰便可,你我隨侍王爺左右,怎可聽信謠言?”“……莫怪我沒有提醒你,此話若傳到王爺耳中,定有你好受。”黑七趕忙拱手討饒:“我就是來的路上隨便聽了一耳朵,不會當真。你還是趕快和我走吧,王爺等著呢。”黑七當沒當真,暫且不提,侍女們說的話,夏朝生也聽見了。他淨了麵,脫下嫁衣,見夏花和秋蟬麵露恍然,好笑搖頭:“慌什麽?”穆如歸總要上戰場,他在嫁過來的時候,就做好了心理準備。其實,他也不需要做什麽心理準備。若不是這幾年荊野十九郡太平,他爹也常年征戰在外。再退一步講,假如能重生迴更早的時候,不吃下改變體質的藥丸,日後承襲爵位,繼續征戰沙場的人,就是他自己了。夏朝生幽幽歎了一口氣,不知今生還能不能披甲上陣。他發了會兒呆,迴神後,斂去眼底的失落:“去看看,給王爺熬的醒酒湯好了嗎?”夏花依言出了門,再迴來時,手裏已然多了一碗醒酒湯。“放爐子上溫著吧。”夏朝生皺著鼻子嗅嗅,覺得解酒湯連自己治病的藥還難聞,立刻捏著鼻子躲到了喜榻上。他沒讓侍女繼續隨侍在側,而是隨手抽了支玉簪,托著下巴挑紅燭的燭心。挑著挑著,夏朝生眼前蒙上了一層紅色的暗影,須臾,他枕著胳膊,趴在桌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