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柔抖著腿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 沈欽從神清氣爽地在廚房稍微做了一點兒吃的。


    池以柔怨念地倚著廚房門框, 沈欽從一迴頭, 池以柔腿就是一抖。


    池以柔似乎也覺得自己現在的樣子有點兒慫。


    她努力直了直身子, 可身子還是軟趴趴的, 看著似乎沒有一點兒力氣。


    沈欽從迴身兒拿了一袋奶倒在杯子裏遞給池以柔。


    池以柔接過來, 低頭喝了一口。


    而後她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有點兒氣勢,說道:“沈欽從。”


    “嗯?”


    池以柔一抬頭,目光正與沈欽從的目光相碰。


    頓時,她就把剛才想說的話忘得一幹二淨了。


    池以柔:“…………”


    突然就有那麽一點兒不敢說了。


    之前什麽“憋他半年憋死他”的豪言壯語,池以柔翻來覆去想了好幾遍, 最後還是沒有說出口。


    沈欽從要是真想要, 她也沒辦法拒絕……


    何必惹到他, 再……


    想到剛才那些不可描述的畫麵, 池以柔顫著腿迴到臥室。


    她把手裏的被子往桌上一放,身上一泄力,整個人直挺挺地栽到床上, 一動不動。


    沈欽從做好飯, 迴到臥室看到的就是一臉生無可戀模樣的池以柔。


    沈欽從:“吃飯了。”


    池以柔:“不吃。”


    沈欽從:“吃一點兒, 一天沒吃了。”


    這話說得池以柔生氣, 她想翻身坐起來, 有氣勢地和沈欽從好好講講。


    可一用力,才發現身上那點兒力氣完全不足以支撐自己坐起來。


    她隻得這麽丟臉的趴在床上, 說起話來, 聽著都弱弱的。


    池以柔泄氣。


    可話她還是要說的:“你還知道一天沒吃飯了?是我不吃嗎?你給我時間吃了嗎?一天沒吃飯怪我嗎?嗯?!”


    池以柔以為她說出話來的感覺是:你還知道一天沒吃飯了!!是我不吃嗎!!!你給我時間吃了嗎!!!一天沒吃飯怪我嗎!!!嗯?!!!


    可在沈欽從聽來完全是有氣無力的:你還知道一天沒吃飯了……是我不吃嗎……你給我時間吃了嗎……一天沒吃飯怪我嗎……嗯……


    沈欽從忍不住笑了下。


    “沒勁兒?我抱你過去吃?”


    池以柔觸電般反射:“不要!”


    沈欽從一咂摸, 就明白池以柔的反應為什麽那麽強烈了。


    他強忍著笑意:“那我給你端過來?”


    池以柔按了下空落落的肚子。


    還是得吃飯啊,就是兇沈欽從,也得有力氣,是不?


    池以柔悶聲應了聲。


    沈欽從轉身出了臥室門,把吃的給池以柔端了過來。


    池以柔自己起身費勁兒,沈欽從還伸手幫了一把。


    池以柔看了看站在自己麵前,端著吃的的沈欽從,心裏越發覺得不公平。


    為什麽沈欽從折騰一天還神清氣爽,她明明就躺在那裏任沈欽從折騰,還這麽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想到這人,池以柔越發鬱悶了。


    她歪在那裏,就著沈欽從的手,一小口一小口吃著菜。


    沈欽從坐在她旁邊喂她。


    池以柔吃完,沈欽從把碗碟拿到廚房。


    他隨便吃了兩口,也沒洗碗碟,就扔在那裏,轉身迴了房間。


    池以柔見沈欽從兩手空空迴來了,下意識一閉眼,一副狼來了的模樣。


    沈欽從沒錯過這個細節。


    他心裏笑得不行,臉上卻波瀾不驚。


    不過,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他生怕池以柔真的惱羞成怒了,那就不好哄了。


    看池以柔這個“慘兮兮”樣子,似乎這一晚上也隻能在床上度過了。


    沈欽從看了一眼趴在那裏,見他如見虎狼的池以柔,笑道:“要睡麽?”


    池以柔慌得抬頭,一臉警惕模樣,搖頭:“不睡。”


    沈欽從看得好笑,輕輕“嗯”了一聲。


    他起身去書架拿了本書,靠在床頭,翻了翻。


    池以柔看他去取了書,放下一半心來。


    她就歪在那裏“養精蓄銳”。


    書是看不下去的。


    沈欽從簡單翻了兩頁,就把書一合 ,放到旁邊。


    池以柔下意識地往旁邊蹭了蹭。


    沈欽從往池以柔那邊靠了靠,池以柔就又往旁邊蹭蹭。


    沈欽從還是第一次見這般模樣的池以柔。


    他故意的似的,又跟著池以柔往那邊靠了靠。


    池以柔:“…………”


    池以柔扭頭看了看沈欽從,較勁兒似的,往旁邊一翻身。


    沈欽從眼看著池以柔離床沿兒不到一分米的距離,而後就忽地一翻身……


    差點兒掉下去。


    沈欽從眼疾手快,一把把池以柔撈到懷裏。


    池以柔剛想躲,身子往後一栽,才覺出不對來。


    幸好身子沒勁兒,掙不動,被沈欽從這麽一撈,牢牢抱在懷裏。


    沈欽從微微蹙眉。


    “不看著些?掉地上怎麽辦?”


    池以柔兇巴巴地看向沈欽從:“你要是不故意往我這邊靠,我會掉地上嗎?”


    沈欽從看著池以柔氣模樣,忽地一笑,“這不是沒掉麽?”


    池以柔一句話噎到嗓子眼兒,頓時不知道說什麽了。


    憋了好一會兒,池以柔才憋出一句說出來,恨不得自己打死自己的慫話。


    “你晚上不準再碰我了。”


    沈欽從看著池以柔懊惱的模樣,強忍著笑意:“再說。”


    池以柔猛地抬起頭,氣結:“你!”


    沈欽從笑著把人攬在懷裏,“累了就躺一會兒。”


    池以柔逞強嘴硬,“我不累。”


    沈欽從聽了笑:“真的?”


    池以柔:“真的。”


    沈欽從翻身坐起,作勢,“那我們再來一次。”


    池以柔趴在床上,用枕頭蓋住頭,“不要……”


    半夜,池以柔看著熟睡中的沈欽從,終於悟出他為什麽那麽急著和自己領證了。


    領完證,這家夥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池以柔憤憤地翻身,看著窗外夜空,暗自“悔恨”。


    對於那天夜裏發生的事,她絲毫不知道。


    這一晚的後遺症是,第二天沈欽從打算帶池以柔一起去和合,被池以柔嚴詞拒絕了。


    她堅定地說今天金鴿兒找她有事兒,所以不能和他去公司了。


    沈欽從走了以後,池以柔在床上歪了好一會兒,才懶懶起身,約了金鴿兒出門。


    她和沈欽從領證領的倉促,並沒有告訴別人。


    金鴿兒知道以後,震驚道:“你們就這麽悄無聲息地把證給領了?”


    池以柔:“別說了,腸子都悔青了。”


    金鴿兒:“就是,你怎麽這麽傻啊,居然就這麽把證給領了。”


    池以柔拄著臉,生無可戀。


    金鴿兒:“我決定以後我談戀愛,一定要談到天荒地老。”


    池以柔:“然後呢?”


    金鴿兒:“然後也不領證。”


    金鴿兒:“屁用沒有。”


    金鴿兒:“領了該離還不是離麽。”


    金鴿兒:“反倒讓自己不自由。”


    池以柔痛心疾首:“說什麽都晚了。”


    池以柔:“頭一熱就給領了。”


    池以柔:“你一定要堅持現在的想法,別學我。”


    池以柔:“領證前是小公主,領證後……”


    池以柔:“算了,不說了。”


    池以柔低頭含了一口果汁,連咽都懶得咽。


    頗有一種今天喝下的果汁是明天流下的眼淚的感覺。


    “暗無天日”的日子一天一天過著。


    兩人在池以柔的堅持下,脫離了熱戀期的膩歪。


    白天兩人各忙各的。


    晚上沈欽從會來接池以柔下班。


    晚上沈欽從又要折騰人,被池以柔果斷拒絕了。


    “快到日子了,折騰該肚子疼了,等幾天等幾天。”


    沈欽從哪兒懂這些。


    他以為池以柔說的是真的,頓時老實了。


    池以柔說的折騰該肚子疼了死胡謅的,可要到生理期日子了倒不是假的。


    沈欽從也記著,格外留心池以柔的飲食。


    池以柔每次都是稍稍提前的。


    這次都到日子了,還沒有來。


    偶爾有一次日子不準,也很正常。


    池以柔沒有當迴事,也沒放在心上,還出了個公差,在臨海的城市逍遙自在。


    一天兩天三天五天。


    等池以柔恍然想起這一迴事兒的時候,已經十天過去了。


    池以柔手指微顫地拿著手機看日子,一個念頭倏地從腦中閃過。


    池以柔驚出一身冷汗。


    她倚著牆,拿起手機,打開通話界麵,輸了沈欽從的手機號,按了撥出鍵,


    電話“嘟嘟”的響著。


    明明沒有幾聲,池以柔卻覺得時間過得慢極了。


    電話接通了,那端傳來沈欽從的聲音。


    “忙完了?”


    池以柔輕聲“嗯”著。


    她問:“你做什麽呢?”


    沈欽從:“開會呢。”


    池以柔“噢”了一聲,“那你先開吧。”


    沈欽從:“嗯,那我一會兒打給你。”


    池以柔:“嗯。”


    放下電話,池以柔長出一口氣。


    窗外就是海,池以柔看著外麵的一望無際發呆。


    她腦中很空。


    盡管之前也無數次想過,萬一真的有了要怎麽辦。


    可那到底隻是想想,毫無顧忌的想想而已。


    如今真的有這個可能性,她卻連去藥店買驗孕棒試一下的勇氣都沒有。


    她沒有勇氣去麵對那個可能懷孕的結果,甚至連想都不敢想。


    真懷孕了,要不要打掉?


    不打掉,溶血怎麽辦?


    要孩子生下來就受苦全身換血麽?


    池以柔感到惶恐。


    她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還早。


    沈欽從那邊很少開會,一開會,時間都稍長。


    池以柔倚著牆,默默靠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身子,慢吞吞地走到房門口,打開門。


    出了酒店房間,一路坐電梯下到一層。


    池以柔走到前台處,問前台哪裏有藥店。


    前台微微皺眉,想了一下,轉頭問旁邊人,最後給池以柔往右邊指了指。


    “您出門向右,直走,第一個路口右轉,就能看到了。”


    池以柔道了聲謝,出了酒店大廳。


    外麵的陽光刺眼,空氣中氤氳著海水的味道。


    池以柔順著前台指的路走,果真在那裏看到了一家藥店。


    池以柔站在藥店門口,看著那扇不斷被人推開又關上門看了好久。


    不知道過了多久,池以柔才鼓起勇氣,推開那扇用了全身力氣,才勉強推開的門,進到藥店裏麵。


    “您要買什麽藥?”


    池以柔正猶豫著,要說“驗孕棒”,手機就響了。


    池以柔看著手機屏幕上閃著的“沈欽從”,看了半天,直到鈴聲第二次想起,才接通。


    電話那端沈欽從的聲音讓人莫名的安心。


    “我開完會了。”


    池以柔垂眸,聲音不高,聽起來有些沒力氣。


    “怎麽這麽快。”


    沈欽從笑:“沒什麽事兒就先散了。難得你主動給我打一次電話,想我了?”


    池以柔無意識地“嗯”了一聲。


    沈欽從笑:“想我還不早點兒迴來,都去多久了?”


    池以柔聽著電話,不不知道說什麽好。


    過了好一會兒,電話那端的沈欽從沒有聽到池以柔說話,才覺出不對來。


    “怎麽了?我怎麽感覺你情緒不對,出什麽事兒了?”


    沈欽從的聲音有些急切。


    池以柔看了看不遠處的藥店的導購小姐,深吸了一口氣。


    “我那個,推遲了十天了……”


    “還沒來……”


    池以柔的聲音很低,帶著幾不可察地輕顫。


    池以柔的話說話,電話那端的人也沉默了。


    很快,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你現在在哪兒?”


    池以柔低著頭:“藥店。”


    沈欽從:“你先迴酒店,我現在訂機票過去。”


    池以柔:“我想買驗孕棒……”


    沈欽聲音有些急從:“別買,你先迴酒店,等我,好不好?”


    池以柔沉默了好一會兒,最後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


    池以柔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迴到的酒店。


    進到酒店房間,池以柔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仿佛是被抽幹了一般。


    現在的狀態真的能用糟糕來形容了。


    未知的恐懼永遠是最折磨人的。


    池以柔突然有些後悔答應沈欽從了。


    剛才她就應該買了驗孕棒,看看自己到底有沒有懷孕。


    沒有懷孕最好,如果懷孕了,也不用惶恐忐忑,直接絕望麵對就好。


    她知道沈欽從為什麽堅持著讓她迴酒店等他。


    重新在一起之後,她似乎和他有了某種程度上的默契。


    他的心裏想了什麽,她都能感知得到。


    就比如剛才,沈欽從堅持著讓她不要買驗孕棒,堅持著要她迴酒店等他。


    就是怕她自己在這兒,看到讓人無措的結果時,一個人承受不住。


    懷孕是可以流產,是可以不用把孩子生下來,讓孩子承受風險。


    可那到底是一條人命,決定流產又哪有那麽輕鬆。


    池以柔坐在床沿,不知道坐了多久。


    等窗外的天都黑了,她接到了沈欽從的電話。


    “在哪個房間?”


    池以柔聽到這個聲音時 ,覺得外麵的天都亮了。


    突然心裏就踏實了許多。


    池以柔報了房間號。


    沒一會兒,外麵就響起了敲門聲。


    “柔柔。”


    池以柔開了門。


    門外站著的,是風塵仆仆趕來的沈欽從。


    看他的樣子,有些疲憊。


    池以柔下意識地摸了摸沈欽從的臉,讓開一條路讓他進到裏麵來。


    沈欽從沒有進。


    他一把把池以柔抱住。


    抱得很緊。


    他輕輕在池以柔耳邊說著:“害怕了?”


    池以柔:“嗯。”


    沈欽從鬆開她,幫她理了一下額間的碎發,“別怕。”


    沈欽從迴身關上門。


    關好門,沈欽從看了看眼中有些驚惶的池以柔,柔聲安慰著:“沒事兒,我在呢。”


    他輕輕攬住池以柔,“我帶了來,你拿去試一下?”


    池以柔慢慢抬起手,拿起驗孕棒。


    沈欽從:“我陪你?”


    池以柔搖搖頭。


    沈欽從一來,她突然就覺得好多了,沒有那麽怕了。


    剛才還空落落的心,突然有什麽溫暖的東西填充進來。


    讓她安心了不少。


    池以柔拿著驗孕棒進了洗手間。


    她心裏默默想著,最壞也不過是懷了孩子,這是每個已婚不想再要孩子的女性要經曆的事情。


    她的血液雖然最特別,可還有很多rh陰性血的人,要和她經曆一樣的事情。


    這真的沒有那麽的可怕。


    這麽一想,她好多了,可還是不敢去看驗孕結果。


    沈欽從在外麵等得有些焦急。


    他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


    池以柔居然在裏麵待了那麽久都沒有出來。


    沈欽從等不了了。他敲著洗手間的門,“柔柔?”


    池以柔:“嗯。”


    沈欽從:“我可以進去嗎?”


    沉默。


    池以柔:“你進來吧。”


    沈欽從推門而入,入眼那個驗孕棒放到了一邊。


    沈欽從看了一眼蹲在那裏的池以柔,也矮身蹲了下去。


    他伸手,輕撫著池以柔的頭發,軟聲安撫著:“看了麽?”


    池以柔搖搖頭。


    沈欽從略一沉默,“那我看看?”


    池以柔:“嗯。”


    沈欽從抬手去拿那個驗孕棒,在手要接觸到那個驗孕棒的時候,微微一頓。


    最後還是拿了起來。


    他本來以為自己沒有那麽慌的。


    可驗孕棒拿到眼前,沈欽從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比池以柔好多少。


    如果這個結果傷害到的是他自己,他不會這麽這麽怕。


    可如果真的……


    傷害到的是池以柔。


    沈欽從長出一口氣。


    他在說服自己。


    無論什麽結果都是已經無法改變的了,先了解總要比後知道要好。


    想到這兒,沈欽從看了一眼驗孕棒。


    用他那點兒微薄的這方麵的常識,看懂了那個結果。


    驗孕棒上是清清楚楚了兩道杠。


    是的。


    池以柔懷孕了。


    沈欽從都看了,池以柔也探過頭,看了一眼。


    當看到那個鮮明的兩道杠的時候,池以柔倒是很平靜。


    可能之前掙紮了太久,想過太多可能性


    等結果真出來的時候,反倒沒有那麽怕了。


    池以柔:“看來我是不得不給你生個孩子了。”


    沈欽從抬手幫她掖了掖碎發。


    “先起來,別蹲著了,小心一會兒腿麻。”


    沈欽從小心地扶著池以柔站起來。


    事情都已經發生,,再去想為什麽會懷孕已經是多餘了。


    沒人去考慮這方麵的事情。


    池以柔坐在床上發呆。


    “想要這個孩子嗎?”


    “你呢?”


    “怎麽樣你都要受苦,我都不想。”


    池以柔垂眸。


    “為什麽我要是這樣的血型……”


    池以柔忽然想到,即便是她這樣的血型,也是有一次生孩子的機會的。


    可是因為之前輸血……


    池以柔不再說這個話題,把話題往別處帶了帶。


    她這樣血型的人,能找到一個同血型的人有多難,那時能有血可輸已經是萬幸了,哪兒還有那麽多挑剔。


    池以柔怕沈欽從想到那兒去,也怕迴去時不小心讓沈欽從的母親知道了會自責。


    她輕輕好沈欽從說著:“迴去先別讓媽媽知道。”


    沈欽從一抬眼,會意。


    他笑,“你別怕,抗體不是你自身產生的,未必會有那麽大影響。”


    池以柔點點頭,“我也是這麽覺得的。”


    池以柔這一天並沒有做什麽,可是卻覺得異常的疲憊。


    沈欽從把人攬在懷裏,輕聲說道:“想要這個孩子麽?”


    池以柔茫然:“我不知道,我總覺得孩子離我很遙遠,我不喜歡小孩,不想帶小孩,更不想生。可是真的有了,又覺得流掉太殘忍,有點下不去手。你呢?”


    沈欽從輕輕拍著池以柔的肩膀,“迴去先問問醫生。”


    池以柔聽了勉強一笑:“我還以為你要說,迴去問問家裏人。”


    沈欽從扶著池以柔躺下,“躺一會兒吧,真要孩子,也是咱倆的。雖然我也怕家裏埋怨,可更在乎你的想法。別多想了,先聽聽醫生怎麽說。”


    池以柔點點頭。


    夜從來沒有這麽漫長過。


    沈欽從看著窗外的星空,心裏亂糟糟的。


    聽池以柔的意思是不太像打掉孩子。


    他又何嚐想。


    可如果不打掉,溶血反應很強烈的話,沒準兒孩子還未出生就……


    那樣不僅會失去孩子,也會傷及池以柔的身體。


    各種想法在腦中轉了一萬遍。


    沈欽從苦笑。


    剛才他還讓池以柔休息不要多想,這會兒他想得比誰都多。


    ***************


    兩人沒有再在這裏逗留。


    第二天一早,沈欽從就訂了迴去的機票。


    兩人坐了最早一班的機票迴了家。


    到了機場,沈欽從的車寄存在那裏。


    兩人開車直奔醫院。


    去的不是池以柔經常去的醫院,不是周醫生那裏。


    而是為沈欽從母親采血護理的醫師那裏。


    得知池以柔這種情況。


    那醫師先是安慰:“不要慌,沒事的,你要想孩子萬一是rh陰性血,不就沒有什麽問題了?哪怕真的是陽性血,也可以為孩子做全身換血的手術,現在這項技術已經很成熟了,雖然風險依舊是有,可是成功率已經非常高了。孩子是要受點兒罪,可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


    說完,醫師看先池以柔:“打算要這個孩子嗎?”


    其實醫師心裏早就有答案了。


    如果不想要這個孩子,直接打掉就好了。


    又何必跑來一問?


    他們肯定是想要的,隻是怕風險太高,無法承受。


    “如果孩子還未出生,就產生嚴重的溶血反應,失去……”


    話說得委婉,那意思是,如果孩子在子宮內就死了呢?


    那醫師聽完說道:“的確有這種可能,真要是這樣,我們也沒有辦法,隻能做出相應預防措施,減少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但不敢保證完全沒有這個可能性。”


    沈欽從聽完,看了一眼坐在那裏發呆的池以柔,說道:“如果真這樣的話,是不是對她的身體影響很大。”


    醫師聽了:“那是肯定的,影響非常大,哪怕現在做流產,也是有不小影響的,不過肯定比前一種影響要小得多。”


    沈欽從握住池以柔的手,輕聲說道:“這個孩子我們不要了好不好?”


    池以柔看著地麵發呆,似乎沒有聽到沈欽從說什麽。


    沈欽從緊緊握著池以柔的手,也不急,不急著讓池以柔給一個答案。


    過了好一會兒,池以柔才緩緩抬起頭,“我想要。”


    沈欽從看向池以柔。


    這個選擇,無論是那種,對孩子都是殘忍的,對池以柔都是傷身體的。


    沒有什麽更好的選擇,一切全憑意願。


    池以柔的語氣比之前還要堅定許多:“我想試一試。”


    池以柔微微抬起頭,看向沈欽從,“我們試一試,好不好?”


    池以柔明顯能感覺到沈欽從握著自己手的手力量比剛才大了許多。


    手緊緊握著,池以柔能感覺到沈欽從內心的掙紮、自責。


    “好不好?”


    池以柔輕聲問著。


    終於在不知道多久後,得到了沈欽從一個不知道包含著什麽的“好”。


    **********


    這件事,告訴了沈欽從的母親,和池以柔的父母。


    旁的人都沒有知會。


    特別是池以柔的祖母,年歲大了,怕聽完擔心,太影響身體。


    池弋陽不知道從哪裏得到這個消息。


    得到消息的下一秒就驅車來到了池以柔家。


    敲門,門打開。


    他沉著臉進了房門,上下打量了一眼已經有點兒顯懷的池以柔。


    池弋陽臉色不好看:“不是出國玩了麽?”


    池以柔一看池弋陽就認了慫。


    她不說話,池弋陽再生氣,也不好說什麽。


    到底池以柔懷著孩子,身體還虛。


    他心裏急,又幫不上忙,所以格外的急躁。


    池弋陽環視一圈,沒看到沈欽從,心裏更氣了。


    要不是他,妹妹能懷孕,能受苦?


    結果池以柔這邊提心吊膽的,沈欽從人不見了?


    “沈欽從呢?”


    池弋陽說話的語氣極冷。


    池以柔:“哥,你先坐。”


    池弋陽:“我問你沈欽從呢!”


    池以柔:“他出去給我買吃的了……”


    池弋陽輕“嗬”了一聲,“小趙呢?”


    池以柔:“她家裏有急事兒,我讓她迴家了。”


    說完,池以柔還不忘補充:“沈欽從很快就迴來了。”


    池以柔的話音剛落,門鎖一響,沈欽從進來了。


    沈欽從一進來就看到坐在沙發上的池弋陽。


    看到池弋陽沉著臉坐在那兒,池以柔站在旁邊,略有些不安的樣子。


    沈欽從放下手中的東西,沒有和池弋陽打招唿,而是輕輕扶著池以柔坐在一旁,柔聲問道:“累不累?”


    池以柔搖搖頭:“我沒事兒。”


    沈欽從聽了,這才和池弋陽問了聲好。


    池弋陽看到沈欽從的舉動,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疏忽。


    他擔心地看了眼妹妹,見她與剛才無異,才稍稍放下心來。


    沈欽從的舉動,倒是讓他對沈欽從沒有剛才那麽大的不滿了。


    “你們瞞得挺嚴啊。”


    沈欽從一邊去取池以柔要吃的東西,送到池以柔手邊,一邊說道:“說了會讓你們擔心。知道的人多了,天天過來,柔柔還要招待,會累。”


    的確是這個道理,池弋陽看著池以柔坐在那裏安靜地吃東西,問道:“什麽時候能驗出孩子的血型?”


    沈欽從:“還要再等一陣兒。”


    池弋陽沉默著。


    池以柔把手裏的吃的分了池弋陽一點兒,“哥,你快拿著吃的迴去吧,你看你來了,沉著臉,愁眉苦臉的,我還得安慰你,明明我最慘,誰來了,我還得挨個安慰……”


    池弋陽聽了,勉強笑了一下,“就你嘴厲害。”


    他上下看了看池以柔,“嗯,你好好休養,什麽時候需要我,就打電話,我沒事兒就不過來了。”


    池以柔連連點頭。


    池弋陽看了,忍不住道:“就這麽不希望我來?”


    池以柔聽了,說道:“我都自顧不暇呢,當然是希望誰都不要來。”


    **********


    池弋陽來這一趟,並沒有讓他們的生活起太多波瀾。


    不過池弋陽問的一件事,算是敲在沈欽從和池以柔兩人心底了。


    他們兩個人都在等孩子能查血型的日子。


    這種等待,比當初查驗是否懷孕時還要難熬。


    畢竟兩種結果,對池以柔,對沈欽從,是天差地別的。


    多想孩子幸運的是rh陰性血,這樣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就能安然度過孕期,不用每天提心吊膽的了。


    等待的日子是很難熬的。


    幸好兩人心態還算平和,也做好了最好打算。


    那天一天一天臨近了。


    終於來臨的時候,說不出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


    有些抗拒去醫院,又隱約有那麽一絲期盼。


    五味陳雜,非局中人不能解。


    不管內心是如何想的,醫院還是要去的。


    在去醫院的路上,池以柔覺得自己手心都在冒汗。


    車停在醫院的停車場。


    沈欽從先下了車,從車頭繞了過來,幫池以柔開門。


    扶著池以柔下了車,沈欽從緊緊握住池以柔的手。


    池以柔抬頭看他:“擔心麽?”


    沈欽從:“有點兒。”


    池以柔:“我也是。”


    沈欽從笑了一下:“其實我還好,rh陰性的可能性也是不小的。我沒做過什麽太壞的事,最壞的事就是那兩年對你冷淡,我很自責,好事做過一些。你呢,也是,還拚了命的采血救人。我總覺得我們的運氣不會太差。”


    池以柔:“對我冷淡還不算壞?”


    沈欽從:“嗯,很壞,但你原諒我吧,別讓我像個壞人,讓我有些好運,讓我把那點好運氣給孩子,別讓你太受苦。”


    池以柔聽了一笑,故意說道:“有好運還會懷孕呀?”


    沈欽從聽了,知道池以柔故意的,隻得道:“如果孩子沒事兒就算好運了,奶奶很喜歡孩子。”


    池以柔聽了,問道:“你呢?”


    沈欽從搖搖頭:“我不喜歡。”


    池以柔忍不住問道:“為什麽啊?”


    沈欽從沒說話。


    說來也奇怪,本來路上還是很緊張的。


    和沈欽從說了幾句話後,池以柔心裏平和多了,也不覺得慌了。


    等待結果的過程是十分漫長的。


    手機上的時間數字等來等去總不見變。


    池以柔有些累,懷孕之後,總是覺得乏,嗜睡,就窩在沈欽從懷裏眯著眼睛小憩。


    可心裏裝著事兒,她還是睡不著。


    好不容易等到結果出來了。


    兩人拿著結果,用了極大的勇氣,才睜開一隻眼睛偷偷瞄了一眼。


    看到紙上的rh-的時候,池以柔突然覺得壓在心上的烏雲頓時消散了。


    連外麵霧蒙蒙的天氣,似乎看著都沒那麽惹人厭了。


    兩人幾乎是同時說了一句話。


    池以柔:“孩子不用受苦了。”


    沈欽從:“你能少受點兒苦了。”


    池以柔:“…………”


    池以柔:“你就真的一點兒也不關心孩子?”


    池以柔:“這可是你親生的。”


    沈欽從:“孩子是不用受苦了,你生孩子是要疼的。”


    沈欽從一想到池以柔要受的疼,臉上的笑意頓時消減了。


    池以柔:“還不是怪你。說了一萬遍不要了,你還是……”


    池以柔的臉微微發燙。


    沈欽從滿是自責:“嗯,怪我。”


    池以柔嫌棄:“真蠢。”


    ***********


    孩子是rh陰性血的消息,讓所有知道池以柔懷孕的人心裏都鬆了一口氣。


    池以柔是rhnull,孩子也是rh陰性血意味著孩子不會溶血,會和其他正常孩子一樣,不受到血液的影響。


    這迴懷孕總算能告知家裏其他人了。


    池老太太聽說池以柔懷孕,喜不自勝。


    “我就說我能看到重外孫女。”


    池弋陽忍不住問道:“為什麽是重外孫女,不是重外孫?”


    池老太太:“我喜歡女孩。”


    池弋陽:“噢,我早就該有這個覺悟的。”


    池老太太認真點頭:“嗯。”


    池以柔是希望生個男孩子的。


    沈欽從問原因的時候,池以柔:“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前世情人,我要給自己生一個情敵麽?”


    沈欽從暗笑池以柔傻。


    “男孩女孩兒我都不喜歡的。”


    池以柔輕“嗬”了一聲:“等孩子出來了,有本事你當著他麵說你不喜歡他啊。”


    沈欽從:“…………”


    沈欽從:“好。”


    待產那幾天,沈欽從從早陪護到晚上。


    臨床的那幾位孕婦都分分生下孩子,就池以柔肚子的小家夥安靜的不得了,像是要賴在池以柔肚子裏,怎麽都不肯出來。


    池以柔歪在床上,吃著沈欽從幫她一個一個挑出來的海螺絲,優哉遊哉。


    肚子裏有一個,到底不如一個人自在。


    她犯愁:“到底什麽時候出來啊。”


    沈欽從:“別急,出來會疼的。”


    池以柔:“可早晚要疼啊……都怪你。”


    沈欽從用勺子一點一點挖了蘋果碎肉喂到池以柔嘴裏,池以柔一口咽下。


    旁邊床新住進來的孕婦笑道:“你老公對你可真好。”


    這句話可算提醒了沈欽從了。


    領證這麽久,池以柔還從來沒叫過他這個稱唿呢。


    扶著池以柔出去散步的時候,旁邊沒有人。


    沈欽從在池以柔耳邊說著:“叫聲‘老公’來聽聽。”


    池以柔:“不要,好怪。”


    沈欽從:“我還沒聽過呢,就一聲好不好?”


    沈欽從語氣一軟,池以柔就有點受不住。


    最後在沈欽從的懇求下,小聲叫了聲“老公”。


    沈欽從:“啊?聲音好小,沒聽到。”


    池以柔怒:“沒聽到算了。”


    沈欽從默默看了眼遲疑的肚子:“噢。”


    等孩子出來的,總有辦法讓她哭著叫來聽。


    ***********


    都說生孩子是女人最難熬的時候。


    可池弋陽分明覺得沈欽從似乎比池以柔還要痛苦。


    池弋陽就坐在那兒,看沈欽從坐立難安,怎麽都不舒坦。


    手表幾乎是一秒鍾看一次,最後池弋陽都看不過去了,把沈欽從按在凳子上。


    終於門打開了,醫生抱著孩子給沈欽從看。


    沈欽從伸手輕輕推開醫生,衝到了裏麵。


    躺在床上的池以柔滿臉是汗,嘴唇蒼白著。


    沈欽從心如刀絞,伸手輕輕幫池以柔擦拭著。


    “還疼麽。”


    池以柔沒有太多力氣說話。


    她的聲音很低,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


    “疼死了,大混蛋……”


    沈欽從慢慢低頭,在池以柔的唇上落下一吻。


    微微有點鹹,是汗水的味道。


    沈欽從無法想象池以柔剛才受了多少苦。


    他是想進去陪著的,被池以柔拒絕了。


    池以柔嘴唇動了動。


    沈欽從:“什麽?”


    池以柔有氣無力:“孩子呢?”


    沈欽從:“不知道啊。”


    池以柔:“醫生說抱出去給你看……”


    沈欽從:“沒看到啊……”


    池以柔:“混蛋。”


    出了產房,池以柔總算看到那個自己生出來的小可憐了。


    雖然在母親懷裏抱著,周圍還圍了不少人,可怎麽看怎麽覺得孤零零的。


    沈欽從:“你要看看嗎?”


    池以柔搖搖頭。


    沒有力氣看孩子,知道孩子在母親那兒就放心了。


    盡管生了孩子,池以柔還是覺得自己離“當媽”挺遙遠的。


    沈欽從就幫著護士推著池以柔往迴走。


    池以柔:“…………”


    池以柔:“你真的不去看看麽?是我千辛萬苦生出來的。”


    沈欽從:“噢,那我去看一眼。”


    池以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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