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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趙, 沒什麽可收拾的了, 你先迴去吧。”


    “哎,好好。”


    小趙如蒙大赦一般,連連點頭,趕忙把手頭的東西整理好。


    臨走的時候,她路過客廳, 心下有些異樣的感覺,下意識地往太太那邊看了一眼。


    太太隻是坐在那裏,看著窗外出神,麵色很平和,怪不得沒有了往日無形之中的那種壓迫感。


    “太太, 那我走了。”


    “嗯。”


    伴隨著那聲幾不可聞的關門聲,屋子裏便空蕩蕩的隻剩池以柔一人了。


    她腦中浮現出小趙剛才逃難似的的樣子,輕搖了一下頭。


    其實她並沒有生氣。


    在迴來之前, 她就已經知道沈欽從不會在家。


    可她就是忍不住想來看看,或許隻是想確認他確實不在, 亦或是帶著那麽萬分之一的期望,怕他真的在了, 自己又沒迴來。


    所以當得知沈欽從不在家的時候, 她甚至連失望都不曾有。


    本就該是這個結果的。


    從三年前的今天, 池以柔就應該知道的。


    這個在她眼中值得紀念的日子, 他們在一起的那一天, 讓沈欽從倍感屈辱。


    他怎麽可能會喜歡過這個紀念日?


    池以柔低垂眼眸自嘲般地笑了一下。


    她那時還一心想著如何過好這個紀念日, 現在想想, 隻怕那時沈欽從是把這當作一種羞辱吧。


    每一個她覺得應該幸福的時刻,在他眼裏都是一種痛苦。


    三年了,一段永遠無法同步的感情,是不可能維係三年又三年的。


    池以柔坐在那裏,看著地板出神。


    她腦中突然竄出個念頭,心髒猛的一縮,緊著疼。


    她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唿出,緩解著胸口的悶痛。


    過了好一會兒,她取出手機,打給郭叔。


    “他去哪兒了?”


    “先生在公司。”


    你看,他這人還是有個好處的,出門從來都用家裏的司機,讓人找不到他,又找得到他。


    池以柔慢吞吞地起身,走到樓上臥室,蹲在床邊,從床邊的櫃子裏取出來一個棕色檔案袋。


    檔案袋是那種傳統老式的,她捏著那根細長的線,動作很慢,一圈一圈繞過圓環,開了封。


    她從裏麵抽出一張紙,目光從紙上手寫的字跡掠過,最後停在了末尾的簽名處。


    沈、欽、從——


    她的指尖從這三個字上輕輕撫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起身,把那張紙慢慢塞迴了檔案袋,又慢慢捏住那根線,一圈一圈的繞過圓環。


    池以柔隻覺得渾身都沒有力氣。


    她把包往沙發上一扔,坐在那裏,頭靠在沙發靠背上,發呆。


    其實她什麽都沒有想,腦中空白一片。


    沒有了在公司時的人間煙火氣息,一個人獨處在這樣一個封閉的空間裏,既孤獨又安全。


    不知道坐了多久,池以柔慢慢起身,迴房間,換了衣服,又去浴室,放了水。


    以往她泡個澡也浪漫。


    家裏有備好的玫瑰花瓣,泡澡前一把把撒進浴缸。


    她是個會享受的女人。


    可這次,她卻連去取玫瑰花瓣都沒有興致。


    她坐在裏麵,水輕柔的與她肌膚的每一處親密接觸。


    身上舒服了一些,可心裏那種空落落的感覺越愈發強烈,仿佛要把人吞噬一般。


    她突然有些後悔。


    早知道會這麽難受,這麽難以適從,她就該跟他耗一輩子的。


    跟他耗著,隻是不愉快,心裏不會難受。


    可如今……


    池以柔往下坐了坐,水慢慢沒過胸口、脖頸、嘴唇、鼻尖。


    她屏住唿吸。


    十秒二十秒……


    就在她覺得腦中的一切變得空靈的時候,猛然坐起身,水聲四濺。


    她大口喘著氣。


    在最極限的那幾秒中,她終於短暫的忘了沈欽從。


    她哂笑,慢慢站起身,拿著毛巾一點一點擦拭身上的水,披著浴袍迴到床上,疲憊入睡。


    或許是她睡得太早,半夜一點她就醒了,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反側。


    她坐了起來。


    臥室的窗簾並沒有拉上。


    天上皓月當空,人間萬家燈火,把漆黑的夜照個通明。


    如果有人陪,如此賞個夜景,也算得浪漫。


    她靜默垂眸,在窗前不知站了多久。


    ***********


    裴元和鄒帥最近過的很悲慘。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小池祖宗最近化身了工作狂。


    在公司瘋狂輸出各種任務不提,她自己也經常熬通宵。


    一天接觸五個項目算什麽,他們的小池祖宗一天能接觸五十個!


    如此一個星期,裴元終於看不過去了。


    中午吃飯的時候,他特意拿著餐盤坐到了池以柔身邊。


    他一臉沉痛:“祖宗,我錯了,我再也不說什麽要跳槽去‘未濟’了,我知道你渴望留住我這種高端人才的心情,我也深切地感受到了你的熱情挽留,我不走了,咱能歇歇不?”


    裴元說完話,就一瞬不瞬地看著池以柔。


    池以柔眼皮都沒撩一下,從自己餐盤裏夾了片肉放到裴元的餐盤裏。


    裴元大喜過望:“這是同意了?”


    池以柔:“吃東西,閉嘴。”


    裴元:“…………”


    飯後,裴元哭喪著臉跟對他抱以厚望的同事們帶著最誠摯的歉意:“我出師未捷身先死了,同誌們繼續努力吧?”


    鄒帥:“祖宗怎麽說的?”


    裴元:“祖宗給我夾了片肉。”


    鄒帥:“這不挺熱情的?”


    裴元:“她告訴我‘吃東西,閉嘴’,那肉是用來堵我嘴的!!”


    眾人:“…………”


    裴元未捷,眾人又把目光投向鄒帥。


    嚇得鄒帥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都別看我,我更不行……”


    裴元:“不然問問小可愛?”


    ***********


    池以柔在整理資料的時候,發現少了一份。


    她翻遍了所有地方,就是沒有找到。


    她靠在椅背上,這一歇,才覺出疲憊來。


    她伸手按了按太陽穴,驀地想起,那份材料,應該是放在之前和沈欽從一起住的那處住所裏。


    她心裏莫名的一痛。


    池以柔又翻了翻手頭上的材料,確定那一份的缺失,會對整份材料的完整度造成不小的影響。


    池以柔想了想,給小趙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小趙誠惶誠恐。


    “太太,您找我什麽事兒?”


    池以柔也沒去糾正小趙,她現在已經不是太太了。


    就像最開始,小趙誤以為他們是夫妻,叫他們“先生”、“太太”的時候,她也沒去糾結一樣。


    “我有一份材料放在書房抽屜裏了,你幫我拿一下,迴頭我去你那裏取。”


    “太太……書房我進去不大好吧?你們都是您和先生工作上的東西,我……”


    “沒事兒,你去拿就好。”


    “那好吧……”


    小趙應了一聲,她內心掙紮了一下,聲音怯怯地:“太太,您別跟先生生氣了……”


    知道小趙是好心,池以柔聲音也軟了下來。


    “我知道了,別忘了幫我找那份材料。”


    小趙聽池以柔這麽說了,也適時地住了口,不再往下說什麽。


    “好的,我知道了,太太。”


    放下電話,池以柔身子往後一仰,讓皮椅都不由得往後震了一下。


    屏幕還沒滅掉的手機靜靜地躺在手上。


    這一周,她除了必要的工作聯係之外,已經很少碰電話了。


    以往她還會關注一下時事新聞,如今她一點這方麵的欲望都沒有。


    幸好,她和沈欽從從來不是恩恩愛愛的小情侶,以往鬧脾氣的時候,沈欽從也從來不會打電話發短信哄她。


    好處是,讓池以柔斷了沈欽從會哄她這種不切實際的念想。


    當然,如今斷了,沈欽從更不可能聯係她。


    池以柔突然就覺得他們以前的相處模式也挺好的。


    若是以前沈欽從肯哄她,那這時,她必然是失魂落魄地守著手機,朝朝暮暮盼著他的消息。


    那滋味,隻怕更折磨。


    她自嘲般笑了笑,拿起手機去看新聞,想放鬆一下繃緊的神經。


    池以柔看著各種消息,慢慢往下翻著。


    她的手突然就不動了。


    手機上的娛樂頭條赫然是:“沈欽從應邀重迴uen,小花旦許星樂成為uen新一任形象大使。”


    下麵是一張沈欽從、許星樂和uen大中華區總裁的合影。


    照片上的沈欽從,清貴依舊,眼中還微微帶著笑意。


    池以柔垂眸。


    他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他終於迴到了,他的舞台。


    總之,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接觸的,最後和合那邊的負責人本著每一款出自沈先生之手的香氛,不管是麵向公眾的,還是麵向個人的,都隻能是完美的。


    藝術必須嚴謹無瑕疵。


    所以本著這個初心,和合安排了一次和未濟投資的見麵。


    準確來說,是沈欽從和那幾位女士的見麵,想細致了解一下她們的需求。


    然而那天,公司的高層,有事的有事,出差的出差,請假的請假。


    反正沒有一位身份合適的能帶著她們去見和合的人。


    人家沈先生是什麽人,跟他一起去的還是和合的負責人。


    未濟投資這邊出個投資總監,都嫌不夠格。


    如果就讓那幾位女同事自己去,那就太失禮了。


    無奈之下,未濟投資的副總隻能硬著頭皮去找池以柔。


    “老板,我們這兒,真的是事情已經提前安排好了,不好推,又沒有個合適的人帶她們去見和合的人,您看?”


    池以柔一抬眼:“時間不合適怎麽不跟和合協調?”


    副總啞然。


    “這件事也不是我親自接觸的,下麵去接觸,不知道怎麽就定成這樣了。”


    池以柔:“那好辦,誰定的誰就去。”


    副總:“…………”


    副總:“身份不合適……”


    池以柔:“你還知道身份不合適?讓身份不合適的人去做決定?平時公司決策就這麽做嗎?是隨便來個人說怎麽樣就怎麽樣?”


    副總:“老板,這件事是我的失誤……”


    池以柔:“你的失誤那你就去好好彌補,不要隨便一點兒事就來找我。”


    池以柔拿起手中的材料,在副總麵前晃了晃。


    “我也是很忙的!”


    副總抹了一把額頭。


    是是是,您忙。


    就您手頭那項目,倒貼給未濟投資,未濟投資都沒有人搭理的。


    就您,有金山不坐,對個小土包興味盎然。


    這次談話,一直談了一個小時。


    未濟投資的副總剛一出池以柔的“親兒子”公司,就拿出電話,找了個號碼撥了過去。


    電話一接通。


    副總:“金小姐啊,你這安排漏洞百出啊,我直接被老板罵成了孫子。”


    電話那邊。


    “實在是不好意思啊,迴頭我給您賠罪,所以,成功了嗎?”


    副總:“在我死皮賴臉被罵成重孫子後,算是成功了吧。”


    電話那邊。


    “那就好那就好,感謝你為池祖宗方圓十公裏的人類做出的巨大貢獻。”


    副總:“…………”


    副總:“沒準兒是場災難。”


    電話那邊。


    “您可別亂說。”


    電話那邊。


    “您快說句吉言。”


    副總:“…………”


    副總:“萬事順利。”


    電話那邊。


    “謝謝。”


    副總:“…………”


    副總:“不客氣。”


    *************


    說實在的,池以柔有點心亂。


    自己去了,沈欽從會怎麽看?


    在故意找機會接近他?


    池以柔把這件事完完整整地想了一遍,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事兒像是自己有意謀劃的。


    她有些煩躁地拿起手上的材料,又放下。


    最後站起身,立在窗邊,沒目光沒有焦點的看向遠處。


    她想了想,給未濟投資的副總打了電話。


    “把是我過去的事兒跟和合那邊透露一下。”


    都告訴他了,他愛來不來全憑他自己。


    這就跟她沒有什麽關係了吧?


    ************


    到了見麵那天,公司的幾位女員工其實是有些意外的。


    她們是第一次見池以柔,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她們的幕後大老板竟然是位二十出頭的姑娘。


    不過看著倒是沒什麽架子,居然自己開著車來接她們。


    雖然路上沒怎麽說話,讓她們也不敢多交流。


    但還是覺得老板給員工當司機很不可思議。


    到了約好的見麵地點,進了吃飯的包間,裏麵已經有人在了。


    池以柔一看,是和合的業務負責人。


    果真,他是不會來的。


    池以柔卻莫名的一顆心安穩了。


    和合的業務負責人是知道池以柔的。


    看見池以柔進來,他立馬站起了身,和她問好。


    池以柔簡單地說了句:“不用太客氣。”


    轉身,幫身後的幾位女同事一一介紹了,就當了背景板,讓她們自己去聊。


    幾位女同事一進來,沒看到沈欽從,都有些失望。


    不是說過沈欽從本人會抽時間過來的嗎?


    不過失望之餘,也覺得這事兒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


    不用腦子去想,都知道沈欽從這種身份地位的人,要抽出一段時間有多難了。


    退後一步想,能得到他親手所製的獨家香氛,就已經很幸運了,也都不奢求其他了。


    席間走了菜,也點了酒。


    池以柔隻在需要應付的時候,敷衍兩句,其餘時間都在慢慢吃東西。


    雖然她盡量讓自己當透明人,可或多或少還是讓他們有些放不開。


    相比自己公司的那幾位女員工,更放不開的是和合的業務負責人。


    他真是每說一句話,都要去看池以柔的臉色。


    看得池以柔都想直說“別看了,跟你老板沒關係了”。


    池以柔又吃了隨便吃了點,正打算借故離席,包間的門突然被輕敲了兩下,而後直接被推開了。


    池以柔轉頭一看,竟是服務生帶著沈欽從進來了。


    不到下午下班時間,就打電話告訴她安排了晚上的約會。


    池以柔:“…………”


    太後大人:“那孩子人不錯,性格也好,你看了肯定喜歡。”


    太後大人:“噢對了,你們以前還見過麵呢,叫林向遠,你記得不,在你瞿爺爺的壽宴上。”


    池以柔:“…………”


    在瞿爺爺的壽宴上,她見過的適齡男士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好嗎……


    她哪裏記得誰是誰……


    池以柔:“長得好看嗎?”


    太後大人:“你是不相信你媽的眼光?”


    池以柔:“那我還是不見了……”


    太後大人:“…………”


    太後大人:“看了不賠,不看吃虧!”


    池以柔:“…………”


    太後大人:“性格特別帥、酷,就是小女生一見嗷嗷叫的那種。”


    池以柔:“我喜歡一推就倒,一碰就哭包的,軟軟糯糯,酥甜可口的小奶貓小奶狗。”


    太後大人:“…………”


    太後大人:“你之前已經答應我了,我也安排好了,你不去你就自己看著辦吧,我就不信到時候你祖母給你介紹你還敢不去。”


    池以柔:“行行行,去去去,親媽。”


    太後大人輕“哼”了一聲:“這還差不多。”


    相親對象那邊在池以柔快下班的時候,給池以柔打了個電話。


    電話裏的男聲清朗好聽,帶著年輕男子特有的幹淨、磁性,一開口就讓人頗有好感。


    “池小姐,我是林向遠,你幾點下班,我過去接你?”


    “五點。”


    “好的,我已經到了,你五點下來吧。”


    已經到了?


    池以柔抬手一看腕表,這會兒才四點四十五。


    也就是說林向遠還要在車裏等十五分鍾。


    時間不算太久,但明顯是按著她五點下班來的。


    看來他沒少做功課,太後大人也沒少給講課啊。


    池以柔平時翹班歸翹班,既然來了,一般就不會遲到早退。


    當然,主要還是第一次見麵。


    她翹班就顯得太過積極。


    她想了想,說道:“還有一會兒呢,我不太方便早走,你要是不介意,就上來坐一會兒喝杯茶。”


    林向遠:“正好我有些口渴,那就叨擾了。”


    池以柔:“嗯,我給行政打個電話讓他們帶你上來。”


    林向遠:“好。”


    *************


    林向遠上去的時候,池以柔正低頭看文件。


    聽到敲門聲,一抬頭看見行政妹子把人帶進來了。


    那模樣,配他的聲音綽綽有餘。


    想不到最近太後大人眼光竟好了不少。


    “池總,您的客人。”


    “謝謝,辛苦了。”


    池以柔含笑起身,向林向遠道:“坐吧。”


    林向遠與行政妹子笑著點頭示意了下,在與池以柔距離不遠不近地沙發上坐下。


    池以柔倒是很客氣的去幫他泡茶。


    “林先生喜歡喝什麽茶?”


    “我都好。”


    他笑了一下,很好看,繼而說道:“別叫我‘林先生’了,坐在你這兒了,多少也算是朋友了吧?叫我林向遠吧。”


    “好。”


    既然林向遠說了隨便,池以柔也不再問。


    她拿了個玻璃杯,用茶匙取了茶,待壺裏的水溫降到合適的溫度,衝泡了一杯,遞給林向遠。


    “你先等一等,我把手裏的這一份看完。”


    “不急,你慢慢看。”


    池以柔迴到位置坐穩,剛拿起那份文件,突然抬頭。


    “我想我必須要知會你一件事情。很抱歉,這件事情我母親也不知道,因為一些原因我沒有告訴她。”


    林向遠喝了一小口茶,把杯子放下。


    “嗯,你說。”


    “很抱歉,我之前有喜歡的人,現在還沒有放下,也可能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法兒放下,不過我在努力。”


    池以柔微微垂眸,麵帶歉意:“雖然我們還隻是剛剛見麵,並沒有交往,但是見麵的意圖既然我們都知道,我希望自己是坦誠的。”


    林向遠看著池以柔,突然一笑。


    “如果你我真的交往了,你不說出來,就會覺得心裏不安,我卻過得很舒服;如果你說出來,你心安了,我會很難受。你居然選擇了讓我難受,讓自己心安。”


    他調侃著。


    池以柔一時語塞。


    她隻是想把事情說一下,不希望讓對方蒙在鼓裏。


    試想如果她的交往對象,心裏有另外一個人。


    如果有一天自己發現了,那就對他再無信任可言了。


    甚至……應該是深深的厭惡、排斥。


    她不想做連自己都厭惡的人,所以選擇告訴林向遠。


    絕沒有想過讓自己安心,讓對方難受。


    但聽林向遠說完,卻好像真是這麽迴事兒似的。


    林向遠:“你可以不告訴我的,我不需要知道這些,因為和我在一起,你會忘掉他。”


    他看著池以柔的眼睛。


    “如果忘不掉,那是我的問題,不是你的,所以你不必擔心什麽。”


    這怎麽聊著聊著,就好像已經在一起了似的……


    林向遠抬手看表。


    “已經五點了,要是沒有別的問題,那我們去吃飯?”


    “等等,還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你說。”


    “我這個人有很強的掌控欲,喜歡別人對我絕對服從,當然,也包括男朋友。”


    林向遠臉上有著微不可察的意外,池以柔在他眼中看到了退卻。


    池以柔起身拎著外套往沙發那邊走,微微笑道:“走吧,你是客人,我請你吃飯。”


    林向遠也跟著起身。


    無論往不往那方麵發展,一起吃個飯都是應該的。


    吃飯的地點選在了一家會員製的私人俱樂部,兩人一下車,就被指引著往裏麵走。


    池以柔和林向遠隨便聊著,冷不防一個抬頭,前方燈光璨煥處,兩男兩女有說有笑,迎麵而來。


    左側的那一對她認識。


    是沈欽從和許星樂。


    既然不是沒關係了,那就是……兩人鬧脾氣了?


    她看看鄒帥又看看池以柔。


    從剛才兩人的相處來看,雖然很熟識,可並沒有戀人間的親近。


    她驀地想起那次與池太太通電話的時候,池太太提到的池以柔同事。


    看著倒也真像同事。


    周主任是已經成家的人了。


    她知道拌嘴的小情侶,最需要一個和好的契機。


    而能牽動另一方心的事,無疑是最好的催化劑。


    何況剛才她那一句“是沈先生”已經暴露了池以柔在的事實,周主任索性就實話實說,把池以柔就在的情況說了一下。


    “有人陪……嗯……再見。”


    周主任放下電話。


    她本以為沈欽從會過來,可沈欽從並沒有問他們現在在哪裏。


    當知道池以柔身邊有人陪的時候,他甚至沒有多說什麽。


    周玲勤是真的有些搞不懂了,又不好問什麽,隻能把電話裏的情況簡要跟池以柔說一下。


    最後周主任看了看池以柔,她認為自己的判斷還是沒問題的,就稍微多說了一句。


    “沈先生很關心你……”


    池以柔安安靜靜地聽完,眼睛中盡是嘲弄。


    半晌,池以柔才說了句:“你不懂,他哪裏是關心我。”


    池以柔就這麽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讓人雲裏霧裏的話,周主任一臉懵。


    鄒帥也是見過沈欽從的。


    那次池以柔醉酒,沈欽從的漠然,讓他印象深刻。


    池以柔的態度他倒也能理解。


    周主任沒說什麽 ,一邊幫池以柔拔針管,一邊按住針孔給她止血。


    至少,在她少有的幾次與池以柔、沈欽從的接觸來看,沈欽從對池以柔還是不錯的。


    她不知道池以柔的那番話從何而來。


    幸好,她也不是個好奇心強的人。


    人家的私事,若是說與她,她就默默聽著。


    不說的話,她也不會去主動打探。


    不然也不會得到池以柔的信任,幫她做采血工作。


    周玲勤做著自己該做的事,小心翼翼地托著那袋血液安置好,又用休息室裏的微波爐給池以柔熱了一袋奶遞了過去。


    “你歇一會兒吧,我讓血液中心下午下班的時候過來取走。”


    池以柔擺擺手。


    “不歇了,我沒什麽事兒,先走了,其他的就拜托您了。”


    “放心吧。”


    池以柔站起身,一陣眩暈。


    鄒帥趕緊扶了池以柔一把,說道:“你坐著歇一會兒啊,急什麽。”


    周主任也勸:“歇會兒歇會兒。”


    池以柔低頭用手扶著額頭,過了一小會兒,說了句:“沒事了,我找地方去吃點東西。”


    有了剛才經驗,鄒帥直接伸手把虛扶了池以柔一下。


    他問著:“你要吃什麽啊。”


    “我想吃辣的。”


    “剛抽完那麽多血,能吃辣的?”


    鄒帥話雖是和池以柔說的,但目光卻看向周醫生。


    周玲勤記得第一次為池以柔抽血的時候,池以柔把頭埋在沈欽從懷裏,抽完血也是這樣,說著要吃辣。


    大概那時候池以柔也是第一次抽那麽多血,人有些虛,聲音聽起來就顯得乖順許多。


    沈欽從說著“好”,又說“少放了一點辣好不好”。


    她就乖乖說著“好”。


    怎麽看都該是一對恩愛的戀人。


    周玲勤搖了搖頭。


    鄒帥:“不能?”


    周玲勤這才意識到自己走了神兒,忙說道:“少吃點沒事兒。”


    鄒帥一聽沒事兒:“那走吧,去哪家我送你去。”


    一上車,池以柔就調好了定位。


    進到店裏,池以柔點了份辣炒海螺絲,就把菜單推給鄒帥。


    “想吃什麽自己點。”


    鄒帥看了一眼池以柔點的,“你就吃這點兒?這東西吃著多累人啊?”


    “快選。”


    鄒帥隨便點了幾樣,最後不忘囑咐服務員少放點兒辣。


    服務員抿著嘴一笑:“知道的,池小姐是常客,一直都少放的,您放心。”


    沒一會兒,菜上來了,池以柔慢慢挑著肉吃,笨手笨腳的,好一會兒也沒吃多少。


    鄒帥實在看不過去了,幫池以柔挑了小半碟遞了過去。


    池以柔眼睛一彎,也沒客氣,笑著接過去慢慢吃著。


    “就你這……以前都是怎麽吃的啊?一份吃半年?”


    池以柔筷子一頓,沉默了一小會兒。


    “你廢話怎麽這麽多?”


    她推開餐碟,賭氣似的,“不吃了!”


    鄒帥:“…………”


    鄒帥一臉懵逼,他貌似也沒說什麽,怎麽就犯了這個小祖宗的忌諱?


    鄒帥看著那一小碟海螺絲肉,搖搖頭,“你不吃我吃了,費老大勁兒挑出來的,別浪費。”


    他剛要下筷子,驀地想到什麽。


    鄒帥偷眼去看池以柔,就見池以柔靠著椅子出神。


    “算了,我不說話了,你吃吧。”


    “不想吃,沒什麽胃口。”


    說完這句話,池以柔似乎怕鄒帥誤會是因為他沒有胃口心裏過意不去,還補充了一句:“可能是剛抽完血,沒什麽精神吃東西。”


    鄒帥知道池以柔的好意。


    隻是這話誰信?


    明明剛才還說著要吃辣,怎麽可能這麽一小會兒就沒胃口了。


    “一會兒吃完飯,送我一趟吧,我想迴家睡一會兒。”


    “嗯。”


    之後,池以柔就沒再吃什麽了。


    鄒帥勸了兩句,也不好深說什麽,就隨便吃了幾口,起身結賬。


    出了飯店的門,池以柔慢慢跟在鄒帥身後。


    臨上車的時候,她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下意識地一迴頭。


    車,行人。


    池以柔開車門上車,自嘲般笑笑。


    眾人麵麵相覷,鴉雀無聲。


    會後,自知踩了大雷的鄒帥,默默給金鴿兒發了條消息。


    ——柔哥兒是什麽情況啊?


    金鴿兒也不好明說人家的感情,隻能迴複他以後都不要再在池以柔麵前提沈欽從了。


    鄒帥記得有一次池以柔和沈欽從鬧了脾氣,搬到公司住了小半個月。


    後來實在池以柔受不住了,又在外麵置辦了一套房子。


    她不懂買房過戶這些,還是鄒帥幫她辦的。


    那次鬧得那麽僵,池以柔態度還沒有這麽失常。


    這、這不會是兩個人鬧掰了吧?


    鄒帥默默在心裏給自己點了根蠟。


    其實池以柔從未在公司正麵提起過沈欽從。


    他們知道沈欽從,還是那次池以柔喝多了,歪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他們要送她迴家,她不肯。


    隻說著讓他們打電話給沈欽從,讓沈欽從來接。


    那個電話是他打的,用的是池以柔的手機。


    和沈欽從一通電話,他就感覺到池以柔和沈欽從的關係並不好。


    至少,沈欽從對她是不好的。


    他把池以柔喝多了,現在在辦公室的情況和沈欽從說了一下。


    正常的情侶,此時難道不是應該主動說“麻煩你先幫忙照顧一下,我馬上過去接她”這樣的話嗎?


    而沈欽從隻是冷淡地“嗯”了一聲。


    沈欽從沒再說什麽,鄒帥隻得無奈說池以柔要他過來接。


    沈欽從倒是來了。


    鄒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覺得,沈欽從的確是有資本讓他們的池祖宗迷戀的。


    反正他心裏是頗有一種“珠玉在側,覺我形穢”的自卑感,當然他至今都不肯對外承認自己曾有過這種想法。


    後來他隱隱約約地得知池老板家那位叫“沈欽從”,不知道是做什麽的。


    直到有一次,當紅流量小花在微博上高調地曬出一張親吻香水瓶的照片,並艾特了沈欽從,說感謝沈先生為我配置的獨家香氛,能得到先生的饋贈,我榮幸之至。


    所以說“流量為王”呢。


    流量小花這麽一條微博,瞬間就把#沈欽從是誰#這個話題送上了熱搜話題榜。


    很快就有人把沈欽從扒了出來,跟查戶口似的,一條條列得詳盡。


    沈欽從,男,24歲,漢族。


    出生於xx省xx市,曾隨母遠居歐洲,在歐洲頂尖香水學院進修。


    據傳曾師從著名調香大師geroges,被譽為“世界上最貴鼻子”的評香大師jeffrey評價沈欽從是個“百年一遇的調香天才”。


    聽聞極受歐美時尚圈追捧,盛極一時,然後這個天才如流星一閃曇花一現銷聲匿跡了。


    據說國際頂級香水品牌uen前幾年出的那款令無數女性瘋狂的“暗夜精靈”就是出自他之手,至今仍受無數女性喜愛。


    傳言越來越多,越說越有神秘感,越炒越有傳奇色彩。


    他這個年紀、身份,光鮮又耀目。


    網絡上又沒有流傳他的照片,反而能激起人的無限遐想。


    在想象中無限美化,讓無數粉紅少女心有了寄托,什麽老婆粉啊女婿粉啊一批一批地冒了出來。


    什麽用了“暗夜精靈”四舍五入就等於和沈老公睡過了這種評論層出不窮。


    沈欽從就這麽毫無預兆的火了,這位半隻腳踏進時尚圈的卻被無數人吐槽“俗”、“土”的當紅流量小花,也成功地提升了逼格。


    當然,池以柔也火了。


    發火的火。


    那時的她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包,公司裏人人自危,連話都不敢大聲說。


    不知道是池以柔壓著脾氣,還是公司裏大家表現良好沒有觸雷,池以柔這顆□□包並沒有在公司爆發。


    後來這件事的熱度慢慢降了下來,那位流量小花接了幾部劇都沒有掀起水花,慢慢也淡出人們的視線了。


    至此,鄒帥才知道他們池祖宗的男朋友有多光鮮,附帶也覺得這個不大靠譜的老板能泡到這麽出眾的男朋友,也挺厲害的。


    盡管好像泡的有點力不從心。


    不過看起來她那位出眾的男朋友似乎並不怎麽待見她。


    這種人,隨便往哪兒一站,都有一群小姑娘嘩啦嘩啦往上撲。


    既然不待見他們池祖宗,幹嘛還非要在一起?


    鄒帥搖搖頭,還真是難以理解。


    路過沈欽從的時候,她停住腳步,側頭一笑,輕佻浮薄地伸手給沈欽從整理了一下領口。


    “看我那麽久,好看麽?”


    她嘴角勾起笑意,目光玩味著。


    就好似身邊的人不是她心心念念的沈欽從,而是她可以漫不經心調戲的尋常男人。


    沈欽從就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任池以柔施為。


    過了好一會兒,沈欽從的電話突然響了。


    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臨接電話前,指了指池以柔身後。


    “你衣服,開線了。”


    說完話,沈欽從就扔下表情瞬息萬變的池以柔,轉身走開去接電話。


    池以柔:“???”


    池以柔此時內心……


    就好像一位公主盛裝出場,在掌聲歡唿聲閃光燈密集處迷人微笑優雅前行。


    突然腳下一絆,”撲咚”摔了個狗吃屎。


    哦,還是在男神麵前。


    那心情真踏馬是日了狗了。


    池以柔低頭看了眼身上的衣服,是早上沈欽從拿的那套。


    羞惱得她一把脫下外套,麵無表情地往外走,遇見收拾衛生的保潔員,她手一揚,把衣服扔進裝著廢棄雜物的整理箱。


    ***********


    迴到包間裏,林向遠客氣地起身。


    等池以柔坐了,才跟著坐下。


    他一眼注意到池以柔身上的外套不見了,笑著提醒:“把衣服落外麵忘拿迴來了?”


    一進包間,池以柔就努力讓麵色變得平和自然。


    倒也沒讓林向遠覺出什麽異常。


    “外套髒了,不好處理,讓我扔外麵了。”


    林向遠眼中有微不可察的驚異,很快他就笑了。


    兩人閑聊著,池以柔的手機響了一下。


    池以柔說了句“抱歉”,看了眼手機,消息發信人赫然是:太後大人。


    太後大人:怎麽樣,你媽眼光是不是特別好?


    池以柔:嗯,特別好。


    太後大人:那你們聊的怎麽樣了?


    池以柔:黃了。


    池以柔:娘你也不用太自責,我長成這樣也不是你一個人的錯……


    太後大人:???


    池以柔放下手機,含笑與林向遠說了句:“是我媽,問成沒成呢,我已經安撫好她了,說你沒看上我,迴頭你家裏問起,你也把問題推給我好了。”


    林向遠聽了也笑:“你是真豁得出去,你是說讓我跟家裏和介紹人說你覺得我不行嗎?”


    池以柔尷尬了一下:“你可以說你沒看上我,正好口供就對上了。”


    林向遠“撲哧”一笑:“口供?”


    林向遠忍著笑意說道:“也對,這和刑訊逼供本質上的確什麽區別。”


    池以柔輕歎:“都快習慣了。”


    林向遠看著池以柔,突然說道:“其實,剛才在你辦公室我就想跟你說,但是想想剛見麵不太合適,這會兒也覺得心理上和你近了許多,你就當是一位朋友與你說的吧。”


    池以柔輕抿了一口酒。


    “嗯,你說吧。”


    林向遠:“雖然我並沒有感覺到你的強勢,但如你所說,女孩子太過強勢總是不太……”


    林向遠似是在斟酌用詞,不過他很快就跳過這一段。


    他也知道其實無需他細說,池以柔自然能明白他的意思。


    池以柔態度倒是很平和:“我也知道強勢是不討喜的,不過多年下來,我性格已經如此了,如果改變,我也會不適。就像你說的,我平日裏與人相處,是不太會給人強勢的感覺的,不過對於男友,我是克製不住的,也不想克製。”


    她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繼續道:“戀愛這種事,理應是錦上添花,如果多了一個人反倒讓自己克製、不自在,那又何必多這麽一個人呢,總不會傻到自己給自己找不自在。”


    她放下酒杯,微微一笑:“於我而言,好的感情就是誰也別委屈,誰也別為難,愛情或許可以讓人短時間讓步、妥協,可我們有一輩子呢,總不好委屈一輩子,這誰也受不了,再多的感情也會被消磨沒。”


    林向遠看了池以柔許久,突然笑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聽人講感情,或許……你是對的。至少我現在無法反駁。”


    池以柔頗感欣慰,抬手拍了拍林向遠肩膀,說道:“放心吧,信柔哥兒,不會錯~”


    林向遠顯然被池以柔這豪爽的舉動震住了,過了好一會兒眼中才溢出笑意:“嗯,柔哥兒。”


    餐後賬是池以柔結的。


    林向遠本來要結賬,被池以柔攔住了。


    “你是客人,我說了我請,都不差這兩個錢,別太在意什麽男人買單的形式。”


    林向遠:“…………”


    林向遠:“總算看出你說的強勢了。”


    池以柔:“我已經很克製啦。”


    林向遠:“沒事沒事,我受得來。”


    出門的時候,林向遠很紳士的把自己的外套給池以柔披上,外麵晚上到底還是有些涼意的。


    池以柔也沒客氣。


    兩人出了俱樂部的大門,往停車處走。


    昏暗的天色中,前方不遠處隱隱有人在說話。


    ——“那我送嘉嘉迴去,沈兄弟送星樂吧。”


    ——“我一會兒有事,不太方便。”


    ——“沒事沒事兒,沈先生不方便,我就在這兒等一會兒,叫助理來接我吧。”


    ——“那可太可惜了,沈兄弟可錯失了和美女獨處的機會啊!那我就自告奮勇吧,星樂自己在這兒不得引來一幫娛記啊。”


    池以柔隱約聽見這些,沒迴頭,連腳步都沒頓一下。


    立在車旁的沈欽從驀地迴頭,那一幕落入眼中:


    微涼的夜風中,穿著薄薄襯衣的男人紳士得體地幫身邊的女孩兒開副駕駛車門,被殷勤照顧的女孩子披著男士西裝外套從容坐進車裏,關車門時,男人還微微俯身與女孩兒說著什麽,似是得到滿意迴應,男人聲音中帶笑……


    “先、先生……出門兒了。”


    “嗯。”


    池以柔麵色不改,語氣也淡,可小趙知道,她生氣了。


    小趙來這裏的時間並不長,在她的認知裏,先生和太太男才女貌很般配。


    先生說起話來溫和又有耐心,看起來性格似乎很好。


    太太模樣標致,就是脾氣差了一些。


    可這也不算什麽,女人嘛,難免會有些小脾氣,以先生的性格肯定會溫溫柔柔地哄。


    可她後來才漸漸知道,先生和太太的關係是有別於常的。


    那日太太迴來,正巧趕上先生外出未歸,太太什麽都沒說,隻是坐在那裏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屋子裏的氣壓越來越低,讓她坐立不安。


    就在她呆不下去想要找借口離開的時候,門口傳來了啟鎖聲關門聲。


    她鬆了一口氣,先生迴來了。


    太太眼皮都沒撩一下,話說的隨意散漫,聲音不高,與平常無異,卻帶著讓人難以忽視的壓迫感:“你還知道迴來?”


    那不是備受冷落亦或是受了委屈的小女人姿態,不是質問與不滿,不是調情,那感覺就好似眼前人理應順從臣服。


    房間內異常安靜。


    她站在那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而太太似乎絲毫不顧及還有她這個外人在。


    “過來。”


    是命令的口吻。


    在先生走近時,太太又伸手輕拍了兩下身側的沙發麵,就好似逗貓狗一般,漫不經心。


    那意思太過明顯。


    先生看著太太的眼睛,沒有坐,也沒有說話。


    大約是過了兩三分鍾,先生順從著坐了下來。


    太太似乎並不滿意先生順從中的不屈,她手指輕勾著他的下巴,言語輕佻,目光玩味,聲音中夾雜著一絲冷意:“我準你出門了麽,嗯?”


    這次他手中拿了一套衣服,是池以柔之前留在這兒的。


    沈欽從手一揚,把衣服扔到池以柔旁邊,轉身就出了門。


    池以柔直直地盯著門口看了好久,才拿起衣服慢慢換上。


    換好衣服的她,踩著拖鞋下了床。


    池以柔走到門口,遲遲沒去開門。


    她在那兒站了好一會兒,才伸手拉開房門。


    這間房子其實並不大,總共也才一百平。


    一間主臥,一間書房,出了主臥的門,便是客廳和餐廳。


    往餐廳那邊走,有一個沒有間隔開的廚房。


    池以柔一出門,就看見沈欽從在廚房慢條斯理地準備著早餐。


    她自然知道那肯定不是為她準備的。


    即便是為她準備的,此時,她也懶得吃。


    正在準備早餐的沈欽從一迴頭看見池以柔出來了,就立在主臥門口看他。


    沈欽從迴過身,什麽也沒說,繼續準備著吃的。


    池以柔也沒多往那邊看,自己走到門口,低頭看了一眼。


    還好,鞋子並沒有吐上,還能穿。


    要是鞋子也出問題……


    那畫麵她都不敢想,衣服這裏有,但她可沒有在這裏留過多餘的鞋子。


    要是鞋子真的也不能穿了,難不成她要求著沈欽從幫她再買一雙?


    那她才是真要崩潰了。


    隻怕無論如何她都開不了這個口。


    她俯身穿鞋,把鞋子都穿好後,她想了想,說了句“我走了”。


    池以柔本來以為沈欽從最多說一個“嗯”字。


    沒想到他竟然從廚房出來了,慢慢走向她。


    這一早上,池以柔因為醉酒頭昏腦漲,反應不靈光。


    又因為衣服的事情,自覺丟盡了臉。


    沈欽從這麽往她身邊走,她心中不解,不知為何還有點莫名的慌。


    沈欽從一直走到池以柔身邊,也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門口處本就狹窄,沈欽從這一過來,直接把池以柔逼在角落裏。


    池以柔一步步往後退,脫口而出:“你要幹嘛……”


    沈欽從沒說話,又往前走了兩步。


    逼得池以柔往後又退了一步,“砰”的一下,後背直接撞到了門上,疼得她直吸氣。


    沈欽從目光直視著池以柔。


    看了兩秒鍾,他突然笑:“你真想得多。”


    沈欽從微微俯身,從旁邊的鞋架上不知道在拿了什麽。


    等他直起身子,池以柔才看到,那是沈欽從的錢包。


    池以柔滿臉不解地看著沈欽從,不知道他突然拿錢包要做什麽。


    她腦中突然出現了個奇怪的念頭。


    以前她是看小說的,在一家名為“晉江文學城”的原創小說網站上,她曾看過一篇與站裏其他小說格格不入的文。


    文裏第一章寫的是男女主莫名其妙地滾了次床單。


    第二天女主醒來,床邊放了一摞錢。


    池以柔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會冒出這麽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


    但緊接著,她就看到沈欽從從錢包裏抽出幾張錢,伸手遞給了她。


    池以柔:“…………”


    她內心是一句大寫的“窩草”!


    難不成他們昨天還真的滾過了?


    池以柔腦子“嗡”的一聲。


    要說床單……


    其實他們也不是沒滾過。


    可現在明顯不一樣啊!!


    他們已經斷了,以前有過什麽,那都是以前了好麽。


    盡管她還喜歡沈欽從,但是沒有了那層關係,她也是拒絕有越界行為的。


    池以柔看著那幾張錢,內心複雜。


    良久,她才開口。


    “你這是什麽意思?”


    沈欽從明顯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把錢包往旁邊一放,把那幾張錢往鞋櫃上一擱,轉身往廚房走,留下一句。


    “你是想走迴去麽?”


    走迴去?


    她幹嘛要走迴去啊?


    她有車……


    啊不對。


    昨天已經喝斷片了,肯定不可能開車來,車應該還停在那家酒店門口。


    可就算她沒有車,她也有電話啊,她可以打電話給司機,讓司機過來接她啊。


    池以柔下意識地往身上一摸。


    什麽都沒有。


    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換過衣服了。


    “我包呢?”


    “不知道掉哪兒了。”


    池以柔:“…………”


    沈欽從仿佛知道池以柔想問什麽似的,又說了一句:“我能顧得上你就不錯了,顧不得你的包了,你迴去再買吧。”


    那就是包,連帶著包裏的錢包手機,全都不見了?


    池以柔半天沒說話。


    她不想走迴去,所以把那幾張毛爺爺拿了起來。


    她想說“迴頭還你”,又覺得有些好笑。


    池以柔想了想,說道:“錢我拿走了,不還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從廚房裏傳來了沈欽從的一聲“嗯”。


    ***************


    坐在出租車上,池以柔還有些懵。


    她是實在想不起昨天都發生了什麽了。


    她又閉了閉眼睛,努力迴想了一下。


    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出租車司機問著:“你去哪兒。”


    池以柔報了公司地址。


    她頭輕輕靠在座椅靠背處。


    既然想不起來,她也不再去想了。


    醉酒,嘔吐,又一.絲.不.掛躺在人家床上,想來也沒有什麽太美的畫麵。


    池以柔看著車窗外一閃而過景物,慢慢合上眼小憩。


    到了公司以後,池以柔第一件事,就是給昨天和合業務負責人林總打了電話。


    那邊林總接了電話,小心翼翼地問池以柔什麽事?


    池以柔淡定道:“昨天後來你們怎麽都走了?”


    林總汗涔涔地說道:“昨天她們都醉了,我就先把她們送迴去了。”


    池以柔一皺眉:“她們都醉了?”


    印象中,昨天隻有她自己喝的多,那幾位女同事都沒怎麽喝酒啊?


    池以柔:“她們怎麽會醉?”


    林總誠惶誠恐地解釋:“就後來……”


    林總聲音一頓,不知道該不該往下說。


    往下說吧,怕池以柔不高興。


    不往下說吧,也怕池以柔不高興。


    他腦中飛速換著念頭,分析著利弊。


    沒準兒沈先生已經跟她說了,要是沒跟她說,沒準兒迴頭池以柔一問,就知道是什麽情況了。


    到時候她知道自己騙她……


    林總伸手抹了把額頭,選擇說了實話。


    “後來沈先生陪那幾位小姐喝了一會兒,沒喝幾杯她們就都醉了。”


    林總似乎是怕池以柔不信真的隻是喝了幾杯,還特意解釋了兩句。


    “那酒您也喝了,喝的時候不覺得什麽,可是後勁兒大,不會喝酒的,幾杯就醉了。”


    想了想,林總又忍不住補充道:“沈先生沒喝多少,主要都是我陪的,真的。”


    池以柔聽著林總反複解釋著,心裏有些好笑。


    她早就跟沈欽從沒什麽關係了。


    可能沈欽從和她一樣,都沒公開對外透露過他們已經分手的事兒。


    隻是,她是不願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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