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無邪發現,這世間有時候好人做不得,一旦心軟做了好事兒,指不定要受多少閑氣,惹上多少麻煩。


    比方說車上出現小偷這件事兒吧,一車人對小偷要麽沒有辦法要麽視而不見,即便司機助紂為虐,他們也無非是發幾句牢騷,卻也沒人敢像自己那樣上前製止。可當他辛辛苦苦的把小偷抓迴來,那小偷叫囂著罵了幾句,又恐嚇“殺了你們”,那幾個失而複得財物的苦主,除了最後被偷的女子外,集體啞聲了。


    而且當司機和售票員叫嚷著要告方無邪,說他打人奪車,差點讓車跌落山崖,害了一車人雲雲的時候,很多人竟然真的認為自己曾在方無邪的暴力下幾乎失事,看待方無邪的眼神都不對了。


    到了最後,沒有人去管那小偷,竟然傳出把方無邪攆下車的聲音。


    方無邪冷冷的看著那些不明真相不辨是非的庸人,心想:老子如果不是受傷了,就你們這群人分分鍾打個遍,全部扔下去。


    可他畢竟受了嚴重的傷,此時空有皮囊,卻沒有真正的實力。也不敢輕易犯了眾怒,隻得朝略有得意的司機和售票的發了發狠,甩手下了車。


    被打的老太太見形勢不如人,害怕老骨頭折騰到這裏,幹咽了口唾沫,縮在座位上不動了,被打那一耳光也忍了。


    那被偷錢包和手機的女子到是柳眉微蹙,秋水般的眼眸掃過眾人,見有的人略有愧疚低下了頭,有的人卻是理直氣壯的抬頭迎上,不由得長歎一聲,搖頭下了車。


    之前兩個幫方無邪的小青年在小偷兇悍的目光下,心裏打突突沒底,害怕被報複,在車要開的時候忍著怒意下了車。


    方無邪看著冒煙的中巴遠去,哈哈笑道:“真是可笑,看到沒,這就是守法朝朝憂悶,強梁夜夜歡歌;損人利己騎馬騾,正直公平挨餓。”


    兩個青年憤憤不平,罵咧咧的叫囂了幾句,待看到女子略有愁容的白皙容顏時,到嘴邊的髒話又給咽了迴去,憋了半天整出句電影裏的台詞:“可不就是,如今這世道,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咱們做了好事兒,卻被壞人占盡上風,竟然連車都沒得坐了。”


    女子淡淡道:“也無需如此悲觀,每個人心中都有杆秤,即便這次他們沒有拿出這杆秤,可不代表他們會永遠沉默。”


    女子似乎是沒有休息好,嗓音略帶嘶啞,卻更添了幾分柔弱之感。她說的希望,到是讓三個男人心中的不忿稍稍緩解。而且她在剛才毅然的同“正義”站到了一麵,也讓三個男人有些佩服。


    “我將薑振華,他叫孟濤,你倆怎麽稱唿?”


    此時四人因正義而遭排擠,大有惺惺相惜之感,那兩個青年先見方無邪介紹了自己,然後目光灼灼的看著方無邪和那女子,


    “我叫方蘇,至於她……”方無邪看著女子的眼睛,不知怎的似有相識之感。可隨後他就在心裏暗罵自己:別見到美女就想往自己身上刮拉,失去記憶沒你這麽無恥的。


    “我叫沈紫嫣,今天真是謝謝你們仨了。”沈紫嫣嘴角掛著淡淡的微笑,雖讓人覺得挺溫暖,卻在心裏生出一種拒人千裏的錯覺。


    薑振華二人聽到這個名字有些熟悉,恍然大悟道:“哦,我說看著你怎麽眼熟呢!你不是中央台那個記者嗎?”


    沈紫嫣笑道:“我是自由記者,和中央台無關,隻是偶爾借用中央台說些事情。”


    兩個年輕人見到能上中央台的人,多少有些興奮,卻沒注意到方無邪身體搖晃,臉色慘白,軟軟的倒了下去。


    反倒是看起來柔弱的沈紫嫣,很自然的一伸手就架住了他,扶他坐到了一塊石頭上。


    “你怎麽了?受傷了?”


    沈紫嫣伸手要去摸方無邪脈門,卻被方無邪裝作不經意的躲了過去。


    “我沒事兒,身體太弱,跑了兩步又和人打一架,有些吃不消了,休息一下就好。”方無邪低著頭,腦海中卻不停的閃過剛剛沈紫嫣說“我是自由記者……”那句話。料想曾經的自己,定然是與沈紫嫣有過交集。


    沈紫嫣從包裏取出各保溫杯遞了過去,淡淡道:“我絕對沒傳染類疾病,你喝口水吧!”


    薑振華二人在旁邊偷笑,多少也覺得方無邪走了什麽桃花運,可這小子似乎有些愣,竟然沒同意美女的要求,將保溫杯又推了迴去。


    不過,人家接下來說的話,卻讓這倆人不得不佩服。


    “要是瓶裝的我就喝了,可這一看就是沈姑娘的私人杯子,被我用過了就不好了。”方無邪深吸了兩口氣,把腦海中嗡嗡的聲音驅逐出去,起身不容沈紫嫣再客氣,笑道:“咱們沒車坐了,過路車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來,不能就在這等著。看,已經能看到湖州大城區了,咱們往迴走吧。”


    “你這身體,能行嗎?”孟濤見方無邪雙腿還有些打顫,看看時間道:“反正時間還早,等一等或許會有車經過。”


    “沒事兒,運動是生命的源泉,不運動身體怎麽能好呢!”方無邪當先朝前走去,三人笑著跟了上來,到有一點清早郊遊的感覺了。


    薑振華和孟濤是湖州一家貿易公司的業務員,都挺能說的。估計是照顧到方無邪二人,沒有談公司的事情,隻挑些時事政治類的開說。


    方無邪連自己是誰都沒弄清楚,更別提政治了,隻能裝作身體不好聽二人吹牛,到也知道間接的了解一些重要時事,比如關於釣鯊島的南海諸島的國際形勢等。


    沈紫嫣很多時候都是抿嘴微笑,偶爾說上一兩句都切中要點,有一錘定音之效。


    方無邪能看出來,薑振華和孟濤開始的時候還能侃侃而談,但他們說的不過是老百姓心中最通俗的想法,雖然和一般人相比有些高度,但相比沈紫嫣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說道後來就有些意興闌珊了。


    沈紫嫣大概也察覺出來自己有些曲高和寡,漸漸的引導了兩句,而不再專注於要點評論,這才讓氣氛又熱鬧起來,旅途中再次充滿了歡聲。


    大概走了三四公裏,迎麵來了一輛別克gl8,到了近前掉頭停在四人前麵。


    沈紫嫣微笑道:“我朋友來接咱們了,上車吧。”


    薑振華上車時掃了一眼車後屁股,看到了30字樣,知道這車的價位最少也在三十五萬以上,心裏多少有些懊惱:看人家大記者的朋友,雖然沒開豪車,可也不是自己這種小業務員能比的,唉,不是一路人,怕是以後也走不成一路人,看著美女徒增奈何。


    方無邪身體不舒服,被幾人直接讓到了副駕駛,他沒管這車豪不豪華,上車第一眼看得卻是開車的男人。


    那男人笑容挺溫暖的,可卻讓人從心底生出一股冷意,而且他身上藏著兩把槍。左手虛握著方向盤,擱在扶手箱上的右手穩如磐石,絕對能在最短的時間裏掏槍射擊。


    方無邪微微側身坐著,佯作難受右手捂著胸口,一旦司機發難,他有信心抓住對方握槍的手,一肘將其擊暈。


    上車後沈紫嫣並沒有特別介紹司機,那司機也沒有過多寒暄。即便薑振華和孟濤這兩個普通人也猜出來了,這人根本就不是所謂的“朋友”,而是專門來接沈紫嫣的司機。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像沈紫嫣這種動不動就有節目在中央台播出的大記者,派出專車來接很正常。反倒是之前她坐大巴有些讓人想不到。


    身份的差距,讓薑振華和孟濤有些拘謹,話漸漸少了。反倒是方無邪不時側身迴頭聊天,又是留電話,又是詢問幾人準備去哪,弄得自己像是車主一樣。


    薑振華和孟濤這才發現此人說起話來竟是如此討人嫌,應付的說要迴公司報道,沈紫嫣猶豫了一下,說有個朋友故去了,剛剛得知消息,今日下葬,這才急著坐大巴迴來。


    好好的突然說起死人,讓氣氛有些沉悶。


    可方無邪心裏認定曾經的自己與沈紫嫣相識,仍是及其不禮貌的追問:“不知沈姑娘的朋友如何稱唿?”


    沈紫嫣對方無邪的無理追問有些不悅,本想著裝作沒聽到不迴答,可方無邪目光灼灼,側身盯著她,讓她又抹不開麵。略冰冷的吐出三個字:方無邪。


    “你妹的!果然如此。”方無邪迴過頭來久久不語,待前麵出現人家的時候,這貨又迴過頭來道:“沈姑娘,你可知方無邪是如何離世的?實不相瞞,我曾和他有過一麵之緣,雖算不上至交好友,卻也是朋友,聽到這個消息,讓我有些難以接受。”


    沈紫嫣疑惑的看著方無邪,雖然這事兒聽起來太過巧合,但從他的眼神裏覺得不像是開玩笑。她猶豫了一下,也不知是不想說,還是真的不知道,搖頭輕歎道:“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知。對了,你是要在哪下車?直接送你過去。”


    方無邪歎道:“我本來是要去君子射術館的,可聽沈姑娘所述,怕是此時去不是時候了。”


    沈紫嫣瞄了眼車載時間,猶豫道:“我聽說那麵的計劃是射術館開追悼會,之後再去北郊青山公墓,時間上到是來得及。”


    話已至此,方無邪點了點頭,也就默認了沈紫嫣的說法。


    隻不過他忽然覺得這事兒很荒誕,難不成自己真的要去參加自己的葬禮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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