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嘉者, 祖為趙人,大父徙鹹陽, 漢興徙雲中。


    其父趙禹事魏尚。尚為雲中守,禹為功曹,府中皆稱勇。景帝時從尚征,卒於戰。


    嘉聰慧,少好學, 有勇力。


    景帝後年,匈奴屢犯邊,嘉率鄉人擊胡,殺虜多。上聞, 褒之, 賞百金, 征郎官。景帝末,以功補沙陵縣尉,從軍征, 得須卜氏首級。


    景帝崩, 武帝立,嘉以縣尉升步兵校尉。


    建元二年, 匈奴侵雁門, 上使五營出,設馬邑圍。嘉至馬邑, 率步騎三千擊匈奴, 斬首虜兩千。戰大捷, 嘉爵少上造……


    以上一段記載,出自史記循吏傳。


    文章中詳細記錄沙陵侯趙嘉生平,重點記述他多次率軍出征,北擊匈奴,南下百越,西征大夏安然,為國朝擊敗強敵,開疆拓土。


    後世人研讀這段曆史,常將趙嘉同魏悅、李當戶、曹時和韓嫣並列,讚譽其功,言其實當流芳百代,彪炳史冊。


    除戰功之外,文章對趙嘉的治政能力也做出肯定。


    主要舉其任太農令期間,舉賢任能,推行嘉令,使得國家糧食豐產,商貿繁榮,百姓安居樂業。國庫豐盈的程度,貫朽粟陳亦無法形容。


    各種史料都予以佐證,在趙嘉任職期間,漢朝的國庫和漢武帝的私庫都富得流油。


    財政富裕,對外征戰自然底氣十足。


    每次朝廷征兵,青壯皆十分踴躍,歸降胡部更是削尖腦袋。征安息一戰中,輔兵隨扈數量達到正卒的五倍,多數自備戰馬武器和幹糧,擠進名單就能上戰場。


    取得大捷後,朝廷張貼告示,向願意遷移的百姓承諾,隨大軍往新郡,丁男丁女授田百畝,免三年稅賦。


    類似的記載,在漢史中隨處可見,比比皆是。尤其是漢武朝的史書,每隔幾年就會出現一次。足見這段時期開拓的版圖究竟有多大。


    文章的末尾,太史公對趙嘉再次肯定,讚其社稷之臣。


    這樣一篇循吏傳,算不上多麽出奇。


    漢武朝群星閃耀,文武薈萃,以戰功封侯的官員,俱有過人之處。趙嘉的確戰功彪炳,治政能力非凡,但是,放到一群歘歘放光的星星中,未必是最閃耀的一顆。


    奇怪之處在於,後世的史學家研究漢武朝曆史,總會將他單提出來,絞盡腦汁,遍查史料,耗費數十年時間,專為弄清一個謎題:這篇文章是否真實,有沒有被人工進行過刪改。


    乍一看,這個問題簡直荒謬。


    太史令親曆盛世,所著史書原件現藏國家博物館。因其真實性和可靠性,西亞、中亞、東歐乃至印度等國家地區研究曆史,都會以其為參考。


    別的篇幅都沒有問題,為何單說趙嘉傳有假?


    一切的起因,是源於對太史令司馬遷墓的一場搶救性發掘。


    在發掘過程中,學者們發現,墓中除了少數象征身份的器皿,盡為太史令生前所著簡牘。其中一篇,正是引發這場爭論的《趙嘉傳》。


    文章的大部分內容和館藏無異。


    引起爭論的,是穿-插-在其中,一段關於趙嘉為人嚴酷,行峻法的記載。


    按照這段文字所述,趙嘉首創“淩-遲”之刑,奉法不避親貴,宗親皇室亦懼。


    其與郅都、寧成、張湯等頗善,郅都去世時,趙嘉親往祭拜。張湯獲罪,趙嘉當殿直言,將誣告之人送入牢獄,重審其罪。


    郅都號稱蒼鷹,列侯宗室見之側目,屬漢初酷吏典範。寧成手段非常,令宗室豪桀惴恐,也是酷吏界的標準模板。張湯與趙禹編纂律法,屬執法從嚴的典型代表人物。


    和這三位交情莫逆,還是“千刀萬剮”的首創者,說趙嘉和酷吏不沾邊,委實有些站不住腳。


    對比史書藏本和隨葬竹簡,學者們都是一個頭兩個大,誰也不敢輕易下結論。


    說原本為真,趙嘉就是循吏;以墓中竹簡為準,趙嘉就向酷吏無限偏移。


    實在無法定論,就隻能一邊繼續史學界的爭論,一邊將發掘出的竹簡和史書原件擺放到一起,到底真相如何,由觀者自行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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