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總管分給顧央的貼身丫鬟一個名為卿鳶,一個名為卿卉,一穩重一跳脫,一靜一動,辦事卻都極有分寸,將顧央的起居打理得井井有條。


    這樣轉眼就過了十幾日,顧央大部分時間都安安分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裏撫琴繡花。原主被扔在顧府偏院中自生自滅,餓肚子倒是不會,但決計是沒有人教她讀書寫字的,隻有將她帶大的嬤嬤教了她女紅。幸好原主天賦不錯,這麽多年來一手繡功已算得上上乘,繡出的花鳥蟲魚仿若下一刻便會活過來似的。


    至於撫琴之技,顧央本身自然是不差的,而原主則在被送來攝政王府前習過一段時日。顧侍郎覺得這短短時間裏顧央在詩書畫上出不得什麽彩,便隻請了夫子教她歌舞,從未想過這分明就是在教一個藝妓伶人,而不是一個女兒。


    第十六日傍晚,顧央抱著琴踏出了自己的小院子。


    此時,卿鳶卿卉等人自然不會懷疑顧央是想要借機“偶遇”攝政王,要有這個心思早就該出門了,更何況顧央還是向更偏僻之處走。


    然而她們不知,或者說大多數人都不知,蒼豫偶有空閑之時,便會在夜裏由南總管推著到王府最偏僻的湖邊走一走,後來那裏更是成了張嫣對蒼豫訴說心事的地方。


    顧央並未直接向那湖走去,而是一路走走停停、兜兜轉轉,最終才到了那湖邊。


    湖邊岸地由玉石砌成,青碧色的湖水通透如翡翠,湖並不大,湖麵在夜色下粼粼波光,遠遠望去似一彎碧色的新月。兩三座涼亭於湖旁錯落排布,與不遠處的紫竹相互映襯,恬淡清幽。


    “王府裏還有這般景致?”顧央停住腳步,微笑歎道。


    近日來卿鳶倒是覺得顧央是個極好相處之人,她當然還是恪守下人之禮,不過心中也沒有開始那般警惕了,當即便恭謹迴道,“此處名為月湖,也是府裏一處美景,隻是地處偏幽,主子們都極少來此。”


    卿卉便顯得更為隨意些,“要奴婢說,王府裏的景致哪裏算不得美景?不過此處卻是極清靜就是了。”


    “是個練琴的好地方。”顧央點了點頭,將古琴置於涼亭中的石桌之上,抬手隨意地撥了撥幾根琴弦,亭中霎時流淌出一串清脆的琴音。


    顧央的琴技在卿鳶與卿卉的陪伴下日漸提升,這般速度雖快,但也隻會被人歎一句天賦過人,而不會因忽然過人的琴技惹人懷疑了。


    顧央來這月湖練琴一連練了三日。白日裏她安安靜靜待在自己的院中,傍晚領著卿鳶卿卉至月湖邊撫琴,直至亥時便準時離去,不作一分停留。


    直到第四日夜裏,顧央才終於等到了如今手擁重權深不可測的攝政王——她的攻略對象,蒼豫。


    那時她正在奏一首曲子的終章,最後一個音方方收尾,抬首便見卿鳶卿卉對著亭外的一站一坐的兩個身影跪拜下去。


    “奴婢見過王,見過南總管。”


    顧央微笑,起身,行禮,一如她來到此處便表現出的溫軟乖順——


    “見過王。”


    這位攝政王並沒有對三人過多為難,他的聲音清淡溫和,又帶著一絲仿佛沉寂多年的古琴陡然奏出的低迴沙啞,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且不說兩個丫鬟,就是顧央也有片刻的恍神,隻是她很快便站起身來,淺淺而笑對上來人的目光。


    他的相貌如他的聲音一般,不含半分殺伐決斷的淩厲,眉目俊秀雅致,像是墨卷上的江南山水畫,甚至連那搭在檀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也都精致修長。


    此時他一雙深邃如夜的眸子靜靜看過來,神色不辨。


    “姑娘是來此處練琴?”見蒼豫不說話,南總管便微笑問道。


    ”是,”顧央垂下眼睫再次扶身,這樣的動作顯得極為溫順,“無意饒了王的清淨,請王恕罪。”


    麵前之人半晌沒有迴應,她聽到輪子在地上滾動的聲音,隨即一隻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蒼豫用的力道極輕,兩人的姿勢正好讓顧央能仰視他。


    “顧家送來的人?”雖是淡淡的問句,但顧央心中知道他是清楚的,於是便更加柔順了聲音答道,“是。”


    不帶任何意味地摩挲了下少女下頜細膩的肌膚,蒼豫神色冷淡地盯著麵前秀美的容顏,“他倒是對你有信心。”


    顧央心中一沉,麵上卻一直維持著溫順的神色,不辯不駁。


    蒼豫見此也鬆了手,直接越過她推著輪椅進了亭中。顧央摸不準他的意思,但沒有聽到他的吩咐,便維持著行禮的動作不變。


    蒼豫對著湖水望了片刻,淡淡開口道,“還不過來撫琴。”


    顧央有些驚訝看他,見他並未瞧自己,依舊是沒有多餘情緒的語調,“這不是你這麽多日來所求麽?”


    顧央掩在發下的眼瞳一縮,心裏也不由得歎了一聲蒼豫的觀察入微,但還是沉默向前在古琴旁坐下來,指法紛飛撫起琴曲來。


    南總管與卿鳶卿卉都安靜退至亭外,月湖上隻餘下嫋嫋琴音迴蕩,似流水清澈,如月光皎潔,清如玉石相擊,柔如弱柳輕扶風。


    一曲至終,蒼豫終於施舍般給了顧央一眼,“曲不入心,空有其表。”


    顧央垂手,長而翹的睫微顫,“王恕罪。”她自然清楚自己的問題,隻是如今,任何技藝都成了攻略的手段,又如何談入心。


    蒼豫看著那少女莫名流露出些許寂寥,忽然淡淡道,“過來。”


    顧央已經放棄了去想蒼豫的意圖,隻乖順地按著他說的話做,在蒼豫麵前蹲跪下來,確保自己一直處於弱勢的位置。


    蒼豫微微彎了彎唇角,這笑容很淡很短,但足夠驚豔,仿佛連聲音也溫和了不少,“倒是乖覺。”


    顧央仰頭,也跟著露出一個溫溫軟軟的笑來。


    蒼豫伸手撫了撫她同樣柔軟的發頂,順著垂下的墨色發絲移至少女的臉頰,“想要跟著我?”


    顧央乖乖點頭,這時候當然不會有什麽矯情,能接近蒼豫才是正道。


    這時候倒是坦率得很,蒼豫看著眼前這個嬌嬌小小的姑娘,眉目間還有著少女獨有的青澀,行事卻沒有半分少女的羞澀,“既是這樣,那便如你所願。”語氣像是在哄一個要糖的孩子。


    顧央到沒有想到蒼豫這般輕易便答應了,或許是覺得她一個小姑娘對他造不成什麽危害,又或許是其他的什麽緣由,但總歸是一件好事,當即便微微笑道,“謝王恩典。”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卻沒有再多停留,召來南總管將自己推迴去。


    ......


    翌日清晨,卿鴛方進門便見顧央已經收拾妥當,不免有些驚訝,“姑娘今日起得可真早,可要用早膳?”


    顧央溫溫一笑,“不必了,還要去向王請安。”


    卿鴛一愣,隻是這些日子的相處覺得自己伺候的姑娘並不是什麽攀附權貴之輩,心中雖有疑慮,還是道,“那奴婢先服侍姑娘洗漱。”


    蒼豫當然沒有說過讓顧央每日去請安的話,但顧央不能放任這樣的機會浪費,洗漱一番便領著卿鴛往蒼豫住的院子去了。卿鴛先前可不覺得顧央能到蒼豫跟前去的,若是攝政王好見,那些府裏的美人美姬早該趕著扒上去了。隻是當她跟著顧央一直走至了門前卻並無任何人阻攔時,卿鴛也免不了驚異地瞧了顧央一眼。


    府中的侍衛自然不會無緣無故地放行,隻可能......是蒼豫親自吩咐了的。


    南總管得了通報走出門來,微笑道,“顧姑娘來了,王剛起身,正在用膳。”此話一出,周圍的丫鬟侍衛也都不禁對顧央高看幾分——能令南總管說話都如此客氣。


    “是我來早了,”顧央笑笑,卻隻字不提自己並未用膳,隨著南總管往裏走。


    蒼豫確是在用早膳。雕花梨花木的桌上擺著各式各樣的糕點羹湯,這位攝政王卻吃得很少,聽到門邊的動靜便抬眸望過來。


    清晨帶著淡淡金色的陽光輕輕落進來,將那人的身影也勾勒出了金色的輪廓。


    輪椅中男子一身銀白常服,墨黑色的長發還未束起,瀑布傾灑般垂落下來,仿佛上好的綢布。這般姿態倒是弱化了昨夜的冷淡,多了幾分溫和和初醒的慵懶。


    蒼豫懶懶抬起眼皮,看了南總管一眼,最後將目光落在了顧央身上。


    “給王請安。”


    蒼豫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隨即伸出手,“過來。”


    顧央起身上前,姿態自然地扶著輪椅的扶手蹲跪下來,這大概也會是她以後做得最多的姿勢了。


    蒼豫揉了揉她的發,將一塊如意糕遞至顧央唇邊,顧央知道這動作與情愛無關,更像是在對一個寵物的獎勵,但也乖乖將如意糕一點點吃了下去。


    蒼豫又揉了揉顧央的頭發,似乎是對她的乖順十分滿意,連帶著一雙深邃的眼眸也溫和了不少,“乖。”


    卿鴛已經被兩人的相處方式驚得站了原地,但偏頭見南總管頗有幾分樂見其成的意思,也就低下頭抿唇不語。


    之後就像是約定好了的,顧央每日都早早起來到蒼豫的院子請安,陪著蒼豫用膳,若是蒼豫在府中,身旁定會跟著顧央。陛下或是其他人送來攝政王府的東西,珍貴的大多都進了顧央的院子,盡管顧央並不需要。下人們知道她受寵,平日裏見到她也都是客客氣氣的稱一聲“顧姑娘”。


    隻是顧央知道,蒼豫也隻不過像是在養一隻聽話的寵物,或許有幾分喜愛在裏麵,但若是這隻小寵物露出爪子抓傷了主人,除去之時也不會有半分猶豫。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之崩壞劇情拯救計劃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青臨九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青臨九並收藏快穿之崩壞劇情拯救計劃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