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是因為私調水師……”蕭圖南歎了口氣,“之前你失蹤了,他急昏了頭,在沒有兵符的情況下,強行調集了整個東南沿海的八萬水師,全部出海找你,他本來就不得聖心,再加上李文博的激烈彈劾,皇上直接派人圍了他的府邸,把他上了鐐銬,押解迴京了。”    林若軒隻覺得手腳冰涼,私調水師……都是因為自己。    他啞聲道:“如今怎麽辦?”    蕭圖南沉吟道:“私調水師一事,罪名可大可小,隻看皇上想怎麽處理。依我看,暫時還不會問罪,但是審訊之中,難免吃些苦頭。”    林若軒深深吸了一口氣,斷然道:“我要迴京。”    蕭圖南想了想,也道:“這樣吧,我和你一同迴去。如雪雖然私調水師,但是並無謀逆之心,隻是一時心急想要尋人,我說話好歹有些分量,再聯合內閣宋大人,或許能在皇上那裏為他周旋一番。”    林若軒稍微冷靜下來,點頭道:“如此甚好。”    ……    燕王下獄,朝野震動。    有人歡喜,有人憤怒,有人忐忑,有人議論,但總歸逃不過一個話題——太子儲位。    不久之前,魏王季如瀚因為謀害太子,在地牢裏畏罪自盡;如今燕王季如雪又因為私調水師,被下了詔獄……如今看來,太子儲位的寶座,非麗妃的小兒子,李文博的外孫,趙王季如海莫屬了。    一時之間,李府簡直門庭若市,一片熙熙攘攘,而李文博的死對頭宋謙卻無比沮喪,連帶著他的學生鍾懷秀等人,都是心灰意冷,垂頭喪氣。    而此時的季如雪,卻並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麽絕望。    北鎮撫司詔獄,地牢之中,一燈如豆。    季如雪端端正正地坐在冰冷堅硬的青石地板上,那張雪白俊美的麵孔在昏黃暗淡的燭光之下,顯得格外陰鬱沉靜。    薛錦站在牢門外,神色十分複雜:“燕王殿下,聽說你想見我?”    季如雪頭也不抬,隻淡淡道:“薛指揮使,我想請你幫我帶一句話給父皇,就說我想見他一麵。”    “皇上在萬壽閣裏念佛,已經大半個月沒上朝了,燕王殿下這樁私調水師的案子,如今是李閣老負責查辦,恐怕……”說到這裏,薛錦不由得目露同情之色。    季如雪抬眸看他一眼,輕輕扯了扯唇角:“怎麽,薛指揮使在可憐我?”    薛錦歎了口氣:“昨天晚上,我和懷秀在翠波樓喝酒,懷秀說宋閣老近日也十分沮喪,魏王畏罪自盡,賢妃鬱鬱寡歡,如今麗妃後宮專寵,趙王更是一家獨大,皇上又不問朝政,什麽事都丟給李閣老處理,殿下這樁私調水師的案子,隻怕不能從輕發落了……”    季如雪神色平靜:“李文博能奈我何?”    薛錦勸道:“燕王殿下,話不能這麽說,恕我多嘴一句,殿下不如向李閣老服個軟,畢竟李家勢大,麗妃如今又寵冠六宮……”    季如雪忽然冷笑一聲:“麗妃?她算個什麽東西?”    他忽然出言不遜,薛錦陡然呆了呆,似乎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季如雪也懶得搭理他,垂眸盯著麵前那盞昏黃油燈,自言自語道:“麗妃、賢妃、季如淵、季如瀚、季如海……他們一個個的,看著好像風光無限,其實在父皇眼裏,他們什麽也不是。”    薛錦神色十分古怪,仿佛以為季如雪受打擊太大,已經開始說胡話了:“燕王殿下?你……你怎麽了?”    季如雪緩緩抬起眸子,燭光搖曳之中,那雙眼珠仿佛兩枚浸在冰水裏的黑水晶,冰冷澄澈,毫無感情:“薛指揮使,隻要你帶一句話給父皇,本王便許薛家一世榮華富貴。”    “燕王殿下,你……”薛錦出身武將世家,向來膽大包天,但在那樣的目光之下,竟然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背上緩緩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有種戰栗般的臣服感覺。    那種極深的冰冷寒意,那種極強的壓迫感……那是天生的帝王。    薛錦深深吸了一口氣,這一瞬間,他非常果斷地做了一個重大決定:“薛家願為燕王殿下盡忠效力,肝腦塗地,在所不辭。隻是不知道,燕王殿下要我帶什麽話給皇上?”    “薛指揮使,本王不會虧待薛家的。”季如雪讚許地點了點頭,而後輕聲道,“你就告訴父皇……我知道端淑皇後的秘密。”    ……    第二天晚上,當掌印太監餘忠善親自來到地牢,傳成武帝口諭,讓季如雪入宮麵聖的時候,季如雪絲毫不感到意外。    他知道,父皇一定會見自己。    這些年以來,他反複琢磨,細細思量,那些雁過留痕的陳年往事,那些若有若無的蛛絲馬跡,終於漸漸織成了一張巨大的網。    而他的父皇,便是這張蛛網中間,徒勞掙紮的小蟲子。    為什麽,父皇那麽恨自己這個親生兒子;為什麽,父皇對曾經並肩作戰的蕭圖南毫無情分;為什麽,太後會忽然病重不治;為什麽,季如瀚會畏罪自盡;為什麽,太/祖爺手握重兵,他的親弟弟福王卻膽敢策劃宮變;為什麽,二十年前,雲隱寺會發生那場大火……    這看似亂麻的一切,其實隻需要一個線頭,輕輕一抽,便水落石出。    季如雪跟在餘忠善身後,一邊往萬壽閣走去,一邊默默迴想著一切,沒有瑕疵,沒有漏洞,這些東西足以擊潰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那個自己稱之為父皇的男人。    事成之後,自己便可以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擁有天底下最想要的人,就可以毫不費力地把那個欺騙自己,愚弄自己,拋棄自己的人,狠狠捏在手心裏,肆意揉弄拿捏,肆意折辱占有。    那是他的先生,那是他的人,那尖尖的下巴,那貓兒般的微紅眼尾,那盈盈一握的腰,那小巧圓潤的臀,那些情動時的淚水,那些承歡時的輕顫,這一切的一切,隻能被自己細細享用,被自己密密私藏,就算他自甘輕賤,要為奴為妾,那也隻能做自己的奴,自己的妾,旁人休想染指半分。    就算……就算他根本不愛自己,就算他拿自己當贗品,就算他棄自己如敝履,就算他為了別人把自己拋下深淵,他也隻能做自己這個贗品的人,隻能用漂亮的身子伺候自己這個贗品,隻能承受自己這個贗品的夜夜臨幸,雨露天恩。    或許先生不太願意,那也不要緊,反正他深愛之人的性命,捏在自己手裏,他沒有選擇。    這樣也很好,不是嗎?    季如雪平靜地想著這一切,雪白俊美的臉上沒有半絲表情,餘忠善恭恭敬敬地把他引入萬壽閣,而後悄悄退出門外,輕輕掩上了大門。    萬壽閣位於紫禁城東北角,四周再無別的宮院,是成武帝日常禮佛的地方,位置非常偏僻,此時天色已晚,更顯得格外幽靜。    季如雪沒有絲毫猶豫,緩步往裏走去,    萬壽閣實在太大,雖然點著數百支蠟燭,但還是顯得十分幽暗,千百條雪白輕柔的帳幔從高高的屋頂上垂下來,在若有若無的夜風中輕飄飄地蕩著,仿佛召魂的幡。    在縹緲莊嚴的禮佛檀香中,季如雪撥開一道又一道輕柔的帳幔,終於看見前方金色的觀音蓮台下麵,背對自己而坐的那個男人。    自己的父親,成武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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