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男人的話,蘇鬱頓時愣在了原地。


    她不自覺的迴想起之前來到這裏時的場景, 那時的舞彌, 雖然氣若遊絲, 但至少還活著。


    她跟她說她會迴來救她的,她沒有做到。


    少女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 站在原地不知該怎麽反應才好,而衛宮切嗣就與她相對而立,保持著那副心碎的神情, 一時間誰都沒再言語。


    一個下午,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相繼離去, 就像是冥冥中預言著什麽一般, 追逐所謂理想的道路上, 一地殉道者的屍骸。


    蘇鬱突然很想問問他現在的想法, 是不是還是那麽堅定的走在追尋正義的道路上, 是不是早就做好了失去一切的準備,是不是從一開始,就明白沒有誰是不會失去的。


    實現了所謂的正義之後, 拯救了全世界的他,又該如何獨活於世呢。


    可是最後蘇鬱什麽也沒問。


    黃昏的夕陽將兩人的身影在地上拖得老長,剛收拾幹淨的小院沒有一點人氣,少女微微低著頭,任由瀑布般的黑發將臉頰遮擋, 過了許久, 她終於抬起了一點頭, 向男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走吧,切嗣,”她收起了所有的情緒,深黑的雙眸中隻留下一片湖水般的平靜,“去贏下這場戰爭,如果是你的話,現在已經有打算了吧。”


    男人的眸光動了動,抬眼看向了麵前的少女,她催促人行動的話語近乎冷漠,但衛宮切嗣卻突然慶幸了起來,在這最後的時刻,還有個人能對自己說這樣的話。


    他們現在應該做的,隻有一件事,那就是讓這場戰爭畫上句號。


    不管是誰的犧牲和死亡,都隻能被拋在身後。


    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又緩緩的唿了出來,他扔掉了手中燃盡的煙頭,轉眼間似乎已經恢複了往日的冷靜:“既然言峰綺禮已經拿到了聖杯的容器,那他勢必要選擇一處靈脈充沛之地進行召喚,這附近符合條件的地方隻有兩處,一個是位於圓藏山的柳洞市,一個是市民中心。”


    “從地形上來講,柳洞寺易守難攻,是更加適合的召喚地點,”他從口袋裏又摸出了一支煙,似乎想等將話說完之後再點上,“我現在趕去圓藏山,你去市民中心附近守著。”


    “萬一有什麽消息,”他終於將那支煙點上了,另一隻手從口袋中拿出了手機晃了晃,“隨時聯係。”


    蘇鬱點了點頭,她的能力用於這樣兩邊趕場的情況實在是再適合不過了,正準備轉身離開,她猶豫了一下,轉頭又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男人。


    “……我們會取得聖杯的。”她沉默了半晌,也沒說出什麽來,最後隻能這樣直白的陳述道。


    參與聖杯戰爭這麽多天,這是蘇鬱第一次對那個被傳得神乎其神的小杯子有了誌在必得的渴望。


    總不能讓這些犧牲白費。


    ————


    入夜的氣溫漸漸低了下來,蘇鬱一身及膝的連衣裙凍得瑟瑟發抖,最終還是忍不住找了個角落給自己做了件長風衣裹著。


    本市的市民中心雖然一到晚上就關閉了,但它附近的鬧市區才剛到繁華的時候,即使在附近的公園中也能看到三三兩兩情侶的身影,蘇鬱坐在不遠處一家飲品店外的座位上,忍不住壞心眼的想到,萬一聖杯戰爭最後的決戰真在此處打響,勢必會牽連不少無辜群眾。


    可是她擔心嗎,其實也不算擔心,自從認清自己思想和行為上的矛盾之後,她似乎整個人也在逐漸的統一了起來,就連剛剛聽到舞彌的死訊,也隻是情緒波動了那麽一小會兒,很快便將那種感覺忘掉了。


    這樣說起來似乎不太好,並不是一個善良的人該有的言行,可是蘇鬱卻覺得,現在反而是她這麽長時間以來最輕鬆的時刻了。


    也許她本就不該想那麽多,約束著自己的言行,不斷地要求自己行使善事,但其實不論是行善還是行兇,根本沒有人能夠指摘她的不是。


    畢竟她在意的人實在是少得可憐,離開了那些人的目光,其餘的人要如何想她,都沒什麽所謂。


    靠在椅背上伸了個懶腰,少女半睜著眼望著不遠處那棟半球形的建築。


    旁邊的桌子上坐了兩個高中的小女生,她們興高采烈的談論著新一期雜誌的內容,在看了隔壁坐著的蘇鬱一眼後,討論的聲音頓時變小了許多,內容也不再跟雜誌有關。


    雖然無意偷聽,但是在這麽近的距離下,蘇鬱那本就比常人好上些許的聽覺將兩人關於自己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她心下無奈地歎了口氣,突然感覺到了一陣年齡的悲哀。


    雖然頂著這幅與她們相差無幾的外貌,但她到底該算多少歲了呢,活到現在卻連那些普通人的幸福都沒有一個品嚐過,在這方麵她微妙的輸了啊。


    雖然跟京子保持著相當好的關係,但她們倆本質來講總是不平等的相交,就像蘇鬱沒辦法將自己的煩惱坦率地同京子討論一樣,京子也從來不會對她露出情緒沮喪的一麵,這樣的朋友關係,似乎總是比其他人少了點什麽。


    戀愛的話,姑且算是談過一次,沒幾天就分了,而且那時的她根本沒能明白喜歡一個人是怎樣的感覺吧,竟然還敢說出‘那我大概是愛上你了’這樣的話,還好那人應該沒聽到……


    一想到過去的黑曆史,蘇鬱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臉,許久不曾迴憶起的少年的身影卻好像伴隨著羞恥的記憶複蘇了一樣,在腦海中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其實仔細迴想一下的話,取掉眼鏡的齊木楠雄和赤司征十郎長得倒是挺像的,隻是相比起來,一直夢想著低調做人的超能力者似乎給人的感覺更加溫和,更加沒什麽距離感,所以盡管是相似的五官,卻沒讓她在第一時間想起來。


    搖了搖頭將過去的景象甩出腦海,蘇鬱閉著眼睛深唿吸了一遍。


    已經見不到了的人,再懷念有什麽用呢,能夠再見到赤司對她而言已經是奇遇了,奇遇就是幾乎不可能再發生了的事情。


    懷念不如忘卻,再給她一段時間的話,大概就不會再想起來了吧。


    正好這時,口袋中的手機輕震了起來,蘇鬱掏出來一看,果不其然是來自衛宮切嗣的電話。


    “蘇鬱,你現在抬頭,能看到天上的煙花嗎?”一接起來,男人先是語氣凝重的說道,還沒等她迴答,就又改變了主意,“算了,你先到我這邊來一趟吧,知道圓藏山在哪個方位吧。”


    “啊…知道。”蘇鬱扭頭看了看大致的方向,肯定地迴答道。


    ————


    來到衛宮切嗣所指示的圓藏山上,正好天空中煙花的痕跡還未完全黯淡下去,見她出現後,男人放下了手機,指著天空對她簡單解釋道:“你看,不同顏色的七發和四發,代表勝利和達成,他根本不在乎聖杯能不能成功召喚。”


    他隻是想將所有的禦主都吸引過去而已,那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沒想著要得到聖杯吧。


    他想要的隻是毀滅而已。


    “那是新城的方向,”蘇鬱有些猶豫,這好像是敵人拋出來的一個閃亮亮的誘餌,她看向了一旁的男人,“要去嗎,切嗣。”


    “啊。”男人點了點頭。


    不去還能怎麽樣呢,今晚就是分出最終勝負的一晚了吧。


    望著天邊的煙火逐漸黯淡下去,蘇鬱抿了抿唇,用比較輕鬆的口氣問道:“切嗣得到聖杯之後,打算做些什麽呢,世界和平之後,你也接不到什麽殺人的委托了吧。”


    “說的是呢,”男人雖然說著讚同的話,但他那雙死寂的眼中卻沒亮起任何希冀的光,“很快我也要失業了,你呢,不需要提供魔力的話,你也能在現世存在的吧。”


    他其實早就猜測過了,麵前這個背負了與他的契約的少女,根本不是什麽英靈,隻是個有些特殊能力、手握強力武器的普通人而已,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是她的外貌給人的衝擊性太大,讓人第一時間都沒有往她隻是個普通人的方向去想,說是不存在於世的英靈反而更容易接受。


    “果然被你發現了呢,”蘇鬱失笑,大方的承認了,“我隻是從其他世界而來,借著契約的力量降世而已,但是不用擔心,我會履行完英靈最後的職責的。”


    就像她一直以來所做的一樣,將理應由她做的事情進行到底。


    “戰爭結束了的話…大概要先去跟朋友好好解釋一下吧,之前有些事情沒有說清楚,可能造成了誤會,”她抬頭眯著眼看了看,重新恢複了平靜的夜空中,還能看見點點細碎的星光,“我有個很久以前的朋友,現在在雄英上學哦,說起來明天好像就是雄英體育祭了,希望能趕得過去吧。”


    然後好好的解釋一下,自己從哪裏來,往哪裏去,這也是她被人當做了朋友所應該做的。


    “嗯,是應該好好對待。”衛宮切嗣點了點頭,突然發現自己沒有話可說了。


    這個世界上還能想念的人,隻有他自己一個了。


    不。


    男人突然也抬起了頭。


    他還有伊莉雅。


    想到自己可愛的女兒,他的眼睛終於亮了亮,就好像靈魂重新迴到了身體,衛宮切嗣深吸了口氣,突然覺得自己的腳下,又出現了明確的道路。


    “走吧。”他說。


    他還可以努力,給伊莉雅一個不再有戰爭和流血的、美好的世界。


    ————


    雖說是一起出發,但為了確認情況,蘇鬱還是先行到了燃放信號彈的附近。


    這附近看起來像是據點的建築隻有一棟,那是一個下沉式的音樂廳,不知是已經過了營業時間,還是根本就沒再營業了,此時的音樂廳從外麵看去一片漆黑,總共隻有兩處可以稱得上是入口的地方,倒是很有一種請君入甕的感覺。


    不知道敵人會不會藏在暗處,蘇鬱不敢再隨便打電話,發了條簡短的郵件跟正在趕來的衛宮切嗣報告了一下情況後,就得到了先行進入的指令。


    雖然對自己的氣運很有自信,但蘇鬱還是將短刀提在了手上,從一處入口偷偷溜了進去。


    寬敞的大廳,空曠的走廊,到處都沒有一絲光亮,但她似乎隱隱地聽到什麽聲音從裏麵傳來,想必這建築中除了她以外還是有其他人的存在的。


    她幾乎是足不點地的一路瞬移了過去,少女渾身漆黑的裝束幾乎快要融入黑暗,四周感覺不到一絲其他生物的氣息,這讓她稍微安心了點。


    可是那種會發生什麽不好的事情的感覺還是重重包圍著她。


    終於,長長的走廊也盡數穿過,走廊的盡頭出現了一道緊閉著的大門,門的兩側廊燈微弱的亮著,像是在黑暗中的一束信號燈一般,蘇鬱在門前停下了腳步,手指遲疑的搭上了門把手。


    事到如今,似乎也沒什麽退卻的理由了。


    輕輕地吸了口氣,她伸手推開了那扇門。


    ‘唰’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雪亮的光,照得人的眼睛都快要掙不開,蘇鬱反射性的退後了一步,卻沒受到任何想象中的攻擊。


    待到那令人目眩的白光散去,她才看清楚,這是一個將所有頂燈全都打開了的大廳,密密麻麻雪白的光線將這片空間照得一絲陰影都不存在,在那大廳的正中央,突兀的立著一個全身漆黑的身影。


    跟她是一樣的呢。


    身穿著整潔的黑色傳教士服,那個有著一頭柔軟的褐色短發的男人嘴角向上揚起了些許,他一手抓著胸前的十字架,一手貼放在身側。


    “等你很久了ncer。”


    他這樣說著,嘴角的弧度又上揚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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