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飾得精致典雅的小院內, 三個打扮各異的人圍著一隻金光閃閃的酒壺團團坐下。


    仰頭灌了一大口杯中的酒液, rider毫不吝嗇的發出了一聲讚歎:“好酒!”


    支著一條腿坐在一旁的吉爾伽美什,緩緩晃動著自己手中的酒杯,似乎炫耀了一波自己的收藏讓他相當高興, 他的嘴角揚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不管是劍還是酒,本王的寶庫裏隻會收藏最頂級的東西。”


    說著,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突然轉眼看向了蘇鬱的方向。


    看起來似乎有些虛弱的少女正雙手捧著酒杯, 小口的啜飲著,不知是酒精的刺激還是什麽別的緣故,她的雙頰泛著一絲潮紅, 像是將那周身清冷的氣場都打碎了一般, 流露出了嬌憨的媚態。


    隻是她本人似乎對此毫無知覺一般, 注意到他的視線後,還轉過了頭來迴望向他, 那雙水光灩瀲的黑眸像是在作出無聲的邀請一般。


    清麗絕倫、舉世無雙。


    嗬。


    英雄王勾起了嘴角。


    那邊的rider還在侃侃而談:“archer啊,你的瓊漿玉液的確配得上這些黃金打造的酒杯, 但是不巧的是聖杯和酒杯可不一樣,首先要弄清的是你想要將怎樣的願望托付給聖杯, 否則這一切都是白談。”


    這樣理所當然的問詢態度似乎讓吉爾伽美什不太舒服, 他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毫不客氣的說道:“別得寸進尺, 雜種, 嚴格說起來, 那本來就是我的東西,世界上所有的寶物本就都來源於我的寶庫。”


    聽到這話,蘇鬱忍不住抬頭望向了他,她想了想,問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曾經擁有過聖杯?”


    那肯尼斯都解釋不清楚的東西,他會知道答案嗎?


    這念頭剛一冒出來,蘇鬱就意識到自己還在想著過去的事情了。


    沒有深究她突然變得奇怪的神色,吉爾伽美什挑了挑眉,神色矜持的說道:“雖然我的寶物早就已經超越了我能認知的程度,但那既然是‘寶物’,就說明了那是我的財富之一。”


    也就是說他其實也不清楚咯。


    蘇鬱悄悄地撇了撇嘴,其實隻要她願意的話,肯尼斯所描述的那種聖杯,她隨便就能做一個出來,但是真正的聖杯,說不定會有什麽意想不到的功能,不然怎麽會被傳得那麽神乎其神。


    “聽到你這話,我大概能猜到你的身份了,”一旁的rider挑了挑眉,露出了一副洞悉的表情,“不過archer啊,按理來說,你是不會可惜區區一個聖杯的吧。”


    “當然,”吉爾伽美什閉了下眼,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隻是我得製裁那些打我財寶主意的賊人,這是原則問題。”


    “那看來沒有商談的餘地,隻能刀劍相向了,”rider一口飲盡了杯中的酒,有些遺憾的說道,“那麽你呢ncer,你如此迫切地渴求聖杯,是為了實現怎樣的願望?”


    “哈…?”


    蘇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唿,其實她一點也沒覺得自己有怎麽迫切地渴求。


    她下意識的轉了轉手中的酒杯,難得認真的迴想了一下這幾天做的事情。


    一開始隻是因為從那片空間脫離需要依靠外力,這才響應了令咒的召喚,後來聽說聖杯能夠實現願望,便覺得用來找人應該會很方便。


    但是現在她覺得,比起最後獲得的聖杯,這場戰爭本身的意義更大。


    “為了……尋求答案吧,”她斟酌了一下,這樣說道,“因為有著無解的困惑,所以想要看清楚這世間的真實,看清楚腳下的道路。”


    “何種困惑?”一旁的吉爾伽美什突然開口問道。


    蘇鬱愣了一下,轉頭看向了他,金發的男人眉目如劍,探究一樣的望向了她,好像直刺到心底一般。


    “英雄王喲,”像是被那雙紅眸所蠱惑,她不受控製的問出了口,“你製定世間的法典,斷裁眾生的罪惡,那在你看來,何為正義?”


    “嗬,愚蠢的問題,”金發的男人眯了眯眼,酒紅色的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渾然天成的傲慢,“王之所行,皆為正義。”


    “哪裏來的自信?”她的眉目中依稀有著一絲嘲弄,也不知道是在嘲諷麵前的英雄王,還是迷茫的她自己,“何人允許,何人承認,何人來背負罪惡?”


    聽到這話,吉爾伽美什的嘴角露出了一抹極為肆意的弧度,他像是宣布著什麽真理一般的說道:“王來允許,王來承認,王來背負整個世界。”


    他怎麽能夠囂張得這麽理所當然呢。


    望著他張揚的金發,蘇鬱的眼中出現了一瞬間的怔忪,她沉默了兩秒,剛想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突然鼻尖一癢,一個噴嚏便不受控製的打了出來:“阿嚏!”


    “哈哈哈哈哈,”那邊的征服王頓時爆發出了一陣笑聲,“還真是個沒長大的小丫頭啊ncer。”


    “不過你的器量是被聖杯所認可的,”他朝蘇鬱伸出了一個大拇指,“我可是很期待的哦,你的成長。”


    “哼,雜種。”吉爾伽美什別開了目光,不再繼續剛剛的話題了。


    的確是個沒長大的小鬼,還在糾結這些簡單的問題,但是能有這樣的想法,證明了她與他一開始所設想的花瓶不同。


    假以時日的話,究竟能成長為什麽模樣,她自身所追求的正義到底是什麽。


    他也開始期待起來了。


    ————


    好不容易送走了兩個巨大的麻煩,蘇鬱拖著沉重的身體迴到了床上。


    感覺剛退下去的一些熱度又重新返了上來,腦袋又開始脹痛了起來,但是嘴邊那酒液的餘香經久不散,蘇鬱隻覺得,再給自己一次選擇的機會,她還是會選擇喝掉那些酒然後燒得更重的。


    畢竟是最古之王寶庫中的收藏,世間絕無僅有,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但是想要得到聖杯,未來的她勢必會與吉爾伽美什對上,不知道在殺他之前,能不能逼他交出那個酒壺?


    在睡熟之前,蘇鬱迷迷糊糊的想著。


    意識再度轉醒的時候,她感覺到有人正在摩挲著她的手背,蘇鬱眯著眼睛向床邊看去,正好看到赤司那一頭瑰麗的紅發。


    “你醒了,蘇鬱,”注意到少女的微動,赤司平靜的開口問道,“感覺怎麽樣,身體還有哪裏不舒服的?”


    “啊,”蘇鬱張了張嘴,隻覺得嗓子幹得冒煙,“水……”


    紅發的少年轉身拿來了水杯,他坐到了床邊,讓蘇鬱坐起來靠在了自己身上。


    這樣親昵的舉動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少年一直以來表現得都像個體貼稱職的友人,舉手投足都十分正常,反倒使她忍不住懷疑,是不是自己有時的想法太齷齪了。


    正在那小口小口的喝著赤司遞來的溫水,突然,身旁的少年冷不防的問道:“蘇鬱,你究竟是禦主,還是從者?”


    “唔…噗,”突然聽到赤司說出了熟悉的名詞,蘇鬱一口水直接嗆到了氣管,她撇過頭咳嗽了兩聲後,才驚訝的問道,“赤司君,你、你怎麽會知道……?”


    “因為上次聽到你提起爭奪杯子的比賽,所以稍微查找了一些資料,”紅發少年的麵色如常,“是四十年一次的聖杯戰爭沒錯吧,資料上說身為禦主的人,手背上會有令咒的痕跡,用什麽方法隱藏起來了嗎?”


    “呃,這個……”蘇鬱頓時語塞,她不知道是實話實說好,還是順著赤司的猜想撒謊的好。


    如果說是藏起來了,赤司會不會要求她給他看一下?


    還沒等她作出決定,一旁的少年已經知曉了答案:“所以說果然不是禦主,那日你毫無準備突然消失在我麵前,也是令咒的原因吧。”


    “可是你為什麽會是從者?”


    少年的反應實在是太快了,蘇鬱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半晌才囁嚅著說道:“我…你這麽問我,我也不清楚啊……”


    其實一定要說的話,她也能夠說清楚,但是赤司不知道她去別的世界的事,而欺騙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了。


    她的話音落下後,室內陷入了短暫的沉寂。


    紅發的少年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麽,蘇鬱藏在被子裏的手指不安的攪動在了一起,半晌也不知該如何打破這個僵局。


    就在這時,擺在床頭的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像是找到了救星一樣,少女連忙起身去拿,同時欲蓋彌彰的找著借口:“是、是我的禦主發來郵件了,赤司君,我還有事,下次見麵再好好說吧。”


    “可是你的燒還沒退,”赤司頓時皺眉,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真有這麽緊要的事,一定要現在去處理嗎。”


    他其實無法想象麵前的少女與人戰鬥的模樣。


    手裏握住的手腕玲瓏纖細,好像微微用力就會折斷一樣,少女望向他的目光中是淡淡的遲疑,那精致動人的臉龐像是完美的工藝品,太過美麗而顯得脆弱易碎。


    這樣的她,怎麽有人舍得讓她踏上戰場。


    兩人定定的對視了數秒,過了許久,蘇鬱才垂下了眼簾,手腕緩緩扭動,掙脫了少年的桎梏。


    “謝謝赤司君的照顧,”她淺淺的笑了笑,唿出了一口氣,“下次有機會,再一起喝茶吧。”


    話音剛落,原地已經失去了少女的蹤跡。


    赤司征十郎下意識的伸手向前抓了一下,卻隻抓到了滿手微涼的夜風。


    ————


    瞬移迴肯尼斯的魔術工房,驟然失去了被子的溫度,蘇鬱隻覺得被灌了一脖子的涼風。


    病似乎好的差不多了,她甩了甩還有些暈沉的大腦,徑直走向了肯尼斯所在的房間。


    房間沒有通電,隻有一盞閃爍的蠟燭提供著些微的光源,看到座位上那個金發青年的身影時,蘇鬱率先喊了一聲他的名字:“肯尼斯。”


    想到之前突然的不告而別,蘇鬱眨了眨眼,自覺理虧的主動報告了起來:“出去的這段時間,rider攜archer找到我進行了一場會談,內容大概就是關於想要獲得聖杯的理由,以及,rider的身份已經確認,是征服王伊斯坎達爾。”


    “……”


    座位上的男人死一般的沉默,好像完全沒有聽到她說的話一般。


    “……肯尼斯?”蘇鬱奇怪的叫了一聲。


    屋內的氣氛變得有些古怪,安靜了許久,那個座椅上的男人終於動了動,側過了一些身子,從蘇鬱的角度看到,他的腿上罩了一層白色的薄被,雖然現在的天氣已經漸漸入秋,但似乎還沒冷到這種程度。


    男人終於轉過了頭來,外國人特有的深邃眼眶中,那雙湛藍的眼瞳死寂一片,卻在看到蘇鬱的時候,驟然爆發出了駭人的視線!


    “啊啊……”他一貫抑揚頓挫的語調在這幽暗的空間中響起,ncer,我憑借令咒召喚出來的從者……”


    “明明有著便利的能力,為什麽每一次,我受到攻擊的時候,你都不在!!”


    “你這個無用的廢物!!”


    男人突然爆發出了一陣歇斯底裏的哀嚎,那聲音裏夾雜著憤怒、絕望、痛苦,種種負麵的情緒混合成了野獸臨死前一般的悲鳴,頓時將這狹小的空間漲滿了。


    聽著那聲絕望的質問,蘇鬱的唿吸一滯,她站在原地未曾動彈,半晌才結結巴巴的開口問道:“發、發生了什麽事,肯尼斯,你……”


    她突然注意到,從她進門直到現在,肯尼斯整個人都是坐在椅子上的,與其說是坐,不如說是保持著某種姿勢固定在了座椅上,就連發出那樣的悲鳴時都沒有大的移動。


    仿佛全身癱瘓了一樣。


    “那個男人!!”他憤恨的吼道,“衛宮切嗣,那個該死的混蛋!!”


    他跟在他們身後找到了郊外的魔術工房,用著普通人那些不入流的手段,引他出麵與他戰鬥,明明是敗家之犬醜惡的反咬,可誰知到了關鍵的時候,那個男人突然發射了一發特殊的子彈。


    那子彈輕易的穿透了他的魔術禮裝,射進了他的身體,接著,渾身上下的魔術迴路一齊炸開了花。


    痛、好痛啊,痛到他瞬間失去了意識,要不是索拉在關鍵時候救了他一把,將他拖迴了防禦工事之中,隻怕這條命都保不下來了。


    “那個混蛋,那個混蛋,那個混蛋!!”


    陷入了絕望的肯尼斯隻能不停地咒罵著。


    他的魔術迴路毀了,他再也用不了魔術了,一個沒有了魔術的廢人是當不了阿其波盧德家的家主的。


    他的家族、他的榮譽、他的成就、他畢生的追求,他在一夜之間失去了所有。


    “衛宮切嗣——!!”


    蘇鬱神色不忍的站在一旁,內心多少有些愧疚。


    如果有著所謂命運的存在,肯尼斯召喚的英靈肯定不會是她,那樣的話事情會不會多少有些不一樣,某種程度上來說,自己的出現才是導致這一切事態發展的元兇呢。


    可是沒有了店鋪,她不知道怎樣才能知曉所謂的命運。


    正在她默默地想著補救方法的時候,肯尼斯突然動了動。


    他嘶啞著嗓子說道


    “以令咒的名義命令你,蘇鬱……”


    “現在、立刻、馬上,給我把衛宮切嗣的頭顱帶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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