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是有力量的。


    不同的名字代表著不同的人, 人的一生可以有許多稱唿, 但真正被其承認的隻會是最初的那一個,那種認同感是銘刻在靈魂上的,作為一個與眾不同的記號,即使再怎麽重名也會有不一樣的偏差。


    在遇到齊木楠雄後,蘇鬱其實有悄悄地研究過他的超能力的作用範圍,那些來自其他世界的少女們似乎天生帶著一層厚厚的次元壁, 阻隔了一切被影響的可能, 就連超能力者都沒有辦法。


    就好比不同次元的生物, 雖然全部投影到了一個平麵,但其本質還是略有不同, 既然大家都完全不是同一階級的存在, 自然也不能跨階級影響。


    說個殘忍點的比喻, 那些異世界而來的少女就好像水池邊的人, 倒影映在池底, 即使再怎麽攪動池水, 也沒辦法對其造成真正的傷害, 而這一個個蘇鬱所能接觸到的世界, 就是一汪汪的池水。


    顧欣是薇薇安的本名, 這還是她花了好久的時間才找到的。


    聽到蘇鬱的聲音的一瞬間,薇薇安的麵色一鬆, 手下的動作已經收了迴去, 她的麵上露出了一個釋然的微笑, 將蘇鬱擋在了身後:“顧欣…嗎, 我自己都快想不起來了,真是令人懷念的名字。”


    她右手往旁邊一伸,掉落在附近的短刀就自行來到了她手上,刀柄上的念陣發出了青白色的微光。


    庫洛洛停下了腳步,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這一幕:“原來如此,顧欣才是你的本名吧,這些道具影響的其實是人們的潛意識…但是隻是稱唿的變換就能達到效果嗎,果然很有趣呢。”


    “所以說這個世界上,靈魂是切實存在的吧。”最後,他篤定的得出了結論。


    沒有理會男人的推論,薇薇安反手將短刀遞給了身後的少女,輕描淡寫的一砍之後,那渾然一體的金屬環發出了一聲輕響,從表麵裂開了兩道縫隙,接著便掉落在了地上。


    蘇鬱伸手揉了揉手腕,感受著再度觸摸到的隨身空間,她的嘴角揚起了一抹輕鬆地笑意,這才抬頭看向對麵的男人。


    “是啊,靈魂的存在,所以以後還是少殺點人吧,庫洛洛,”她不緊不慢的接上了男人的話語,站在薇薇安身後對他微笑著說道,“我這次離開,就不會再迴來了。”


    她現在沒有了後顧之憂,還有了個武力值並不弱的幫手,庫洛洛不可能再阻止她的離開了。


    她隻是想最後的時候,再看這個男人一眼,多看一眼也好。


    “……”男人有些無奈的笑了起來,他望了望少女所在的方向,似乎還有什麽話想說,但是最後,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出口。


    就這樣目送著兩人一步步後退,消失在那扇木門之後。


    等到那扇木門徹底消失在牆壁上,庫洛洛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收起了手上的書本,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又順勢倒了下去。


    大廳裏一片黑暗,除了自己的唿吸聽不到另外任何的聲音,隻有他身上的彩光還在照亮著附近,那光芒如夢似幻,像是能讓人看到內心最為美好的事物一般。


    就像是她一般啊。


    “失敗了嗎…不行啊,果然還是做不到嗎。”他躺在原地自言自語道,忍不住像個孩子一般笑出了聲,也不知道是在笑著剛剛發生的一切,還是在笑現在躺在這裏的自己。


    那笑聲清脆爽朗,迴蕩在空蕩蕩的大廳裏,竟意外的多出了些許寂寥的味道。


    “但是還是好想要啊……”


    ————


    帶著薇薇安迴到了店裏,確定大門已經被鎖上了之後,蘇鬱這才放鬆下緊繃的神經。


    她抓著鑰匙又在原地呆了兩秒,這才轉頭看向身後的少女。


    薇薇安也是一副出神的表情,跟剛剛戰鬥狀態的她簡直判若兩人,蘇鬱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她半晌,突然覺得目前的情況十分搞笑。


    她們兩人想的,大概都是同一個男人吧。


    甩掉了腦內多餘的雜念,蘇鬱在她麵前揮了揮手,說道:“好啦,人早就不見了,也該迴魂了吧。”


    其實她也沒資格說這話,但誰叫她清醒得比她快呢。


    薇薇安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什麽意思,少女的麵上浮現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忍不住再次確認道:“我們…真的從他手下逃迴來了?”


    那個男人在她心目中簡直無所不能,此時的她卻親身達成了一個不可能的成就,這樣的認知使她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懷疑世界的狀態中。


    “還能有假的嗎,我都已經逃了第二次了,”看出了少女不敢置信的態度,蘇鬱挑了挑眉,說道,“庫洛洛是很可怕,但他…也隻是一個人。”


    所以也會有感情,也會出現失誤,也會被…殺死的。


    男人最後無奈的微笑似乎還在眼前。


    “…還是先迴去休息一下吧,”她甩了甩頭,暫時放下了多餘的感情,拉起了少女就往店內走,“一會兒我們再來討論你的問題。”


    要忙的事情還有很多呢,再怎麽迴憶和感傷也留在全部結束之後吧。


    不論店外如何天翻地覆,店內永遠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


    舒舒服服的泡了個澡,將渾身運動過度的酸痛洗掉,清點完隨身空間裏的道具,蘇鬱換上了一身舒適的家居服,仰麵躺在了沙發上。


    在京子的幫助下也收拾幹淨了的薇薇安來到客廳,一眼就看見蘇鬱這幅形象全無的樣子,忍不住嫌棄道:“店長大人,麻煩注意點形象可以嗎,看著曾經的女神竟然是這幅樣子我很難受的啊。”


    並肩作戰的經曆讓兩名少女之間的關係都拉近了不少。


    蘇鬱維持著倒在沙發上的姿勢,偏過頭去看了她一眼,懶洋洋地說道:“在我店裏自然是我做主,要坐就坐那邊的凳子吧,也是軟的。”


    她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角落的小躺椅。


    “真是的……”薇薇安認命的將凳子拖了過來,在沙發旁邊坐下,她托著下巴打量了一遍現在的店長大人,半晌,才猶豫的開口了,“你手腕上那個…沒問題吧?”


    “啊,一切正常,”蘇鬱大方的將手腕伸過去給她展示了一下,白皙的肌膚上青藍的紋路有種別樣的美感,“說起來還沒問過你,你身上的商品,有沒有想要退貨的?”


    這才是她來到這的目的,被那個男人攪合得都快忘記了。


    “……那把刀你想要就拿走吧,”沉默了一下,薇薇安幹巴巴的說道,“其他的好像也沒什麽可退的…全都搞壞了。”


    那時的她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在流星街生存下去,選擇的商品也多是輔助類的,早就在常年的爭搶和打鬥中毀得七七八八了。


    愣了一下後,蘇鬱才後知後覺的想到這件事,她猶豫了一下,開口說道:“你…以後怎麽打算,我可以把你帶到其他安全點的世界,或者如果你願意的話,像京子一樣留在店裏也……”


    “還是不了吧,”薇薇安出聲打斷了她的話,她轉頭對上了蘇鬱的視線,第一次微微的笑了起來,“我…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十幾年了,不管真實或是虛假,它都成了我的世界。”


    “而且流星街走出來的人,怎麽可能再融入正常的社會呢,說不定這裏才是我最好的選擇。”她閉上了眼睛,不像是在跟蘇鬱解釋,反而像是麵對自我的陳述。


    一聽到她提起流星街,蘇鬱的心裏就不太好受,她一手支起了上身,說道:“那就算不去其他世界,你也可以留在店裏啊,再迴去的話,庫洛洛不可能放過你的吧。”


    “這才是我要拜托你的事情,”薇薇安似乎早就做下了決定,“以那把刀為代價的話,能幫我把薇薇安這個身份徹底抹掉嗎。”


    “我想…做迴顧欣。”


    ————


    要將薇薇安的存在完全抹消,這對於蘇鬱來說並不是什麽難事。


    每個靈魂投生到新的世界的時候,都會填寫一張表格,上麵記錄了她的前生,也記錄著重生後的身世背景,算是一張入住世界的契約書。


    而銷毀那張契約,就相當於銷毀了這個身份的存在,所有她曾經做過的事,留下的痕跡,都會被世界巧妙的補全,就像她從沒出現過,從未存在過。


    要說這一過程中唯一比較麻煩的事,大概就是如何在那一大遝落滿灰塵的表格中找到屬於薇薇安的那張,不過這一工作已經在前幾天尋找薇薇安本名的時候,被蘇鬱完成了。


    心情複雜的拿著那張薄薄的紙,蘇鬱深吸了口氣,轉頭看向一臉平靜的少女:“你真的確定要這麽做了嗎,每個人同一個世界最多隻能填寫一張表格,也就是說銷毀了薇薇安這個身份之後,你在這個世界就是徹底的黑戶了。”


    沒有根基,沒有未來,隻能一輩子低調做人,假若非要參與到影響曆史的大事之中,立馬會被世界的法則排除在外,雖然沒有親身試驗過,但蘇鬱也知道,那絕對不會是什麽好事情。


    “沒關係,本來流星街的人不也是這樣的存在嗎,”薇薇安擺了擺手,有些嫌棄的說道,“之前就有感覺了,蘇鬱,原來你性子是這麽軟的嗎?”


    說著要控製她的時候也下不去手,擺出了一副冷漠的姿態卻一再為她考慮,即使被出賣了也滿臉的無所謂,看似決策果斷,但她的心裏似乎總在堅持著某種原則,使她整個人的存在充滿了人情的柔軟。


    她的確是變了,雖然記得不太清楚,但薇薇安很肯定,十幾年前她第一次見到的蘇鬱,完全不是這個樣子的,那時候的她看人的眼裏充滿了漠然,像是在看一堆值錢的壽命集合體,唯一的目的也隻是慫恿對方多買點什麽,一點也不會考慮賣出的商品是否會派上用場。


    可是不管是現在這幅婆婆媽媽的樣子,還是以前奸詐黑心的模樣,她都完美得像是全人類最為美好的幻想的集合體,所以她想做壞事也好,想做好事也罷,沒有人能夠拒絕她。


    薇薇安輕歎了口氣,她走上前了兩步,雙手搭在了少女的肩上,讓她望向自己:“聽好了蘇鬱,雖然你有很多厲害的道具,但最終能決定一個人人生的,隻能是她自己,沒有你的幫助我也能過得很好,所以在未來的生活上,你就不用再為我瞎操心了。”


    “相比起我來說,現在你的問題才比較嚴重吧,”薇薇安順勢捏了捏少女的肩頭,手下的骨架單薄小巧,似乎一用力就能捏碎的樣子,“這次的事件雖然解決了,但不是每次都能這麽走運,如果你不變強的話,我建議你還是別走了,乖乖迴到庫洛洛身邊吧,至少在這個世界他絕對能把你護得滴水不漏,當然,是在他對你的興趣沒有消退的情況下。”


    這兩句話說得十分直白,但蘇鬱麵上的神色沒有絲毫改變,她看著少女的眼神又放柔了幾分,十分乖巧的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啊,但是我的時間比你多太多了吧,相比起來你的事情才是現在第一位的不是嗎。”


    她還是這樣,堅持著莫名的原則。


    歎了口氣,麵對這樣的少女,薇薇安也不知道再說什麽才好了,她有些悶悶的丟下了句:“反正我的事你少操心了。”


    就這樣轉身跑迴了裏屋。


    留下蘇鬱還站在原地,望著少女離開的背影,她愣了一下後,忍不住捂著嘴輕笑了起來。


    ————


    一手架起長刀,一手握住短刀,蘇鬱以一種十分嚴肅的神情對著麵前這張薄薄的紙動手了。


    因為從沒幹過類似的事情,她拿出了十二分嚴謹的態度,將兩把成對的黑刀都用上,長刀毀去紙張的形,短刀斬斷契約的質。


    四分五裂的紙張飄落在桌子上,很快便像燃燒殆盡了一般,化作了一團飛灰,接著消失不見。


    麵前同樣一臉嚴肅的少女露出了一個輕鬆的神情,她抬頭望向對麵的蘇鬱,微微笑了起來:“那麽重新認識一下吧,我叫顧欣,欣欣向榮的欣。”


    麵前的薇薇安,或者說顧欣,已經將曾經兌換過的外貌加成全數退貨,本來麵貌的她黑發黑眼,倒是多了幾分嫻靜的感覺,蘇鬱站起身主動擁抱了她一下,還是忍不住低聲說了句:“很高興認識你,顧欣,接下來的路,一切小心了。”


    她們倆的交集也要到此為止了。


    將店鋪定位在一處民風淳樸的小城市中,蘇鬱拉開了店門,屋外的陽光灑了進來,在木質的地板上留下一片金色的光輝。


    顧欣跟她不一樣,即使什麽道具都沒留下,她還有十幾年來磨練出的武力傍身,無論在哪都能很快找迴自己的生活的。


    倚在門邊一直目送著少女走遠,蘇鬱保持著嘴角淺淺的笑意,一時間有些唏噓。


    一同出來送別的京子還在留念的揮著手,她轉頭看了眼身邊同樣有些戀戀不舍的少女,說道:“她會過得很開心的。”


    “是啊,”蘇鬱的眼神沒有從那背影上移開,陽光映在她的臉頰上,有著一種通透的白淨,“她會獲得想要的生活的。”


    能讓人獲得幸福的從來不是什麽道具,隻有靠人自身不懈的努力。


    兩人站了一會兒之後,終於還是關上了店門,啟動了店鋪的轉移功能後,望著窗外突然黑下來的的景色,蘇鬱輕輕地歎了口氣。


    這樣一來就差不多是永別了,無論是短暫的友誼,還是…他。


    想到這幾個月的生活,蘇鬱垂下了眉眼,一聲歎息又到了嘴邊,但還是被她無聲的咽了下去。


    就在這時,京子的聲音從屋內傳來:“對了蘇鬱,之前洗衣服的時候,在你的兜裏找到了這個……”


    棕發的少女捧著什麽東西走了出來,蘇鬱下意識的伸手接過,冰涼的晶體已經被少女手上的溫度捂得有些溫熱了。


    她張開了手,藍紫色的寶石就這樣安靜的躺在她掌心,碎鑽一樣的光芒映入眼底,像一片破碎的冰湖般美不勝收。


    ‘極地之心’


    在京子不解的眼神中,那個手捧寶石的少女突然無聲的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一滴晶亮的淚珠卻劃過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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