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翻著書頁的手頓了一下,才點點頭說道:“非常樂意, 先進來吧。”


    他順手將書桌上的資料搬到了另一邊, 留了個空位出來讓少女將手上的托盤放下。


    懷著一腔忐忑又別扭的心, 蘇鬱走進了書房,幾天下來第一次跟這個男人近距離接觸, 她還是無法習慣現在這樣被動的狀態, 但維持著僵局什麽都不會發生, 隻能由她先做出改變。


    “味道…不敢保證, 畢竟我差不多也是第一次做, ”以往每次都隻是給京子打下手,想到自己真實的廚藝, 蘇鬱有些心虛的給他做著心理準備, “但是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該幹點什麽,就隻能找點消遣了。”


    庫洛洛點了點頭,又坐迴了座位上,他先是呷了一口咖啡,才撿起一塊小餅幹放在嘴裏。


    “甜味有點重了,烘烤的時間也需要加長一點。”黑發的男子一臉認真的品鑒了一下,這才給出了答案,“如果說作為第一次的成品的話,已經足夠優秀了。”


    沒想到對方還這麽認真的提出建議,蘇鬱愣了一下, 連忙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那我下次再試試吧。”


    說著, 她就想把盛裝著小餅幹的瓷盤從他手下端走,沒想到剛拿起來,就被男人阻止了動作。


    “畢竟是難得的作品,怎麽能浪費了呢,”他聲音似乎帶著絲絲笑意,從她手上抽走瓷盤的動作也輕柔得像個紳士,“辛苦蘇鬱了,今天早點休息吧。”


    沒想到自己的一次嚐試換來對方這麽溫柔的對待,蘇鬱的腦子都有些發懵,點了點頭道了晚安,就這樣離開了書房。


    等到書房的門關上,她還是覺得十分的不適應。


    這個人怎麽能將如此極端的兩種性格演繹得這麽完美,之前的冷漠叫人膽戰心驚,而一轉眼又溫柔得這麽恰到好處?


    也許是他今天心情好吧。


    再次感慨了一下庫洛洛其人的複雜,懷著一腔莫名的敬畏之心,少女拖著步子迴到房間睡了過去。


    ————


    有了第一次大膽的嚐試,接下來的接觸都順利了許多,蘇鬱甚至開始嚐試出入書房,在沒什麽事可幹的時候,就縮在書房角落裏的一個小小單人沙發上,安靜的看書。


    她喜歡閱讀,尤其是接觸不同世界的故事更是有趣,而庫洛洛這間書房的藏書雖然不算特別多,但每本都有著反複研讀的價值,不由自主的就讓人看入了神。


    這無疑是個好的開始,意味著她在這棟小洋樓裏有了更大的活動範圍,雖然原先的衣物找了迴來,但理所應當的,鑰匙並不在兜裏。


    之前還曾經僥幸想過庫洛洛可能沒有發現鑰匙的存在,現在的蘇鬱算是徹底死心了,現在唯一能做的,也隻有靜靜尋找機會了。


    可是一想到京子還等在店裏,她就不由自主的焦急了起來,甚至開始忍不住責怪自己的大意了。


    如果當時多注意一下身邊的環境,會不會事情走向就不一樣了呢。


    結束了一頓豐盛的晚餐,少女上樓準備洗澡。


    浴池中的水溫已經恰到好處,此時的浴室中滿是氤氳的水汽,牆上的鏡子也被熏得模糊,蘇鬱歎了口氣,伸手隨意的抹了一把鏡麵。


    被擦去水汽的鏡麵瞬間變得透亮了起來,少女的指尖下意識的搭在了鏡子的邊緣,她仔細的審視著鏡子中的那個人影,而鏡子中的她也投之以相同的迴望。


    在相處的時間裏,男人優雅有禮的舉止,風趣幽默的談吐,無一不顯示了其深厚的學識積累和文化素養,要不是來到這個世界前接收到了關於他的資料,蘇鬱是絕對不會懷疑這樣一個男人是什麽危險分子的。


    所以在他化名西魯夫的時候她才完全沒有懷疑。


    關係和解之後帶來的是生活水平顯著地提升,為了能順便蹭上飯吃,蘇鬱將自己的作息時間調節得與他漸漸一致了起來,每天閑暇的時候就是看看書,跟庫洛洛閑聊幾句,問些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而少女本就是不擅長打理自己生活的懶人,伴隨著內心恐懼的陰雲漸漸散去,散漫隨性的生活方式又不經意的迴到了她身上。


    要不是手上鐵環還真實存在著,她都快要忘記自己被囚禁的事實了。


    “可是為什麽呢,”凝視著鏡中少女的雙眸,蘇鬱不著痕跡的歎了口氣,鏡子中的人影明明是她的模樣,但她卻像是在對著另一個人發著問,“為什麽要這樣呢,製造出我們之間的關係是平等的假象……”


    現在的自己明明對他毫無反抗能力。


    這麽多天的相處下來,就連一開始懼怕著他的蘇鬱,都不得不承認生活中的庫洛洛是個十分溫和的人,一開始她的接觸還帶著點小心翼翼,但很快這點顧慮就融化在男人體貼的態度之中了,甚至她都開始覺得,若不是發生了這些事,自己也許真的會和這樣的他成為朋友。


    但與此同時,她也十分明白,不論外表看起來有多無害,這個男人的本性是多麽的可怕,藏在那副溫潤儒雅的皮囊之下的,是一頭怎樣殘酷無情的野獸。


    不能時刻謹記著這點的話,不知何時就會被他吞噬殆盡的吧。


    她一手搭上了手腕上的鐵環,薄薄的金屬片依舊紋絲不動的貼在肌膚上,讓人沒有任何辦法,但她的腦海中卻還是忍不住迴想起了那個人的一言一行。


    這一切都是他表現出來的假象。


    不能被這樣的表象所迷惑了。


    少女打開了水龍頭,將冰涼的水珠拍在了自己臉上,似乎企圖通過這樣的動作讓自己更加清醒一點。


    ————


    可是不管少女心中如何定義,男人的態度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找不出錯處,有時候甚至讓人產生了錯覺,第一日見到的那種看待物品一般冷漠的眼神,是否也隻是她臆想出來的產物。


    望著餐桌那頭用餐禮儀良好的男人,蘇鬱握著刀叉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


    她實在是太想直接問出口了,與其這樣一麵掙紮擔驚受怕,還不如把話題撕開來說清楚,但同時少女也知道,這樣打直球的方式是所有選擇中最不可取的那種,就算她真的問了,這個男人也絕對不會對她說真話的。


    滿腔的疑問無處訴說,蘇鬱隻覺得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一樣難受,她深吸了口氣,努力地忍耐半晌,但還是沒忍住。


    下一秒,少女突然將手中的刀叉丟在了餐盤上!


    盤中的醬汁被粗魯的動作搞得濺出來了一點,銀質的刀叉和瓷盤碰撞,發出了一聲不大不小的‘當啷’聲,在這兩人安靜進食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對麵男人的注意力也成功被這一聲動靜吸引了過來。


    “怎麽了,不合口味嗎?”庫洛洛一雙漆黑的眼眸平靜的望向她,用著陳述一般的語調詢問著。


    好像一點也沒覺得一向安靜的少女此時的舉動是多麽的突兀。


    蘇鬱麵無表情的盯著那個人的臉,努力的想從他那平靜的神色中找到一絲不悅的跡象,她的目光宛如實質,從男人垂在額前柔軟的發梢,一直落到他輪廓分明的五官,最後停在了他拿著刀叉的手指上。


    十指修長圓潤,骨節分明,加上本就白皙的膚色,那雙手一眼看過去就覺得十分適合握筆,隻是虎口處消不掉的厚繭還是暴露了男人常年手握武器的事實。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根本不是這麽溫和的人,早在來到這個世界前,她就知道眼前這個男人犯下了多少暴行,是個怎樣冷血無情的人,可是為什麽她什麽都還沒做,兩人之間的相處方式就變得這麽自然了呢,如果這樣的態度全是假的,那又為什麽要對她偽裝呢,他在圖謀著什麽,或者說,是想得到怎樣的迴應?


    所有的疑慮都得不到答案,少女靜默的注視著他片刻,突然綻放了一個極其燦爛的笑容。


    “是啊,不合胃口,每天每天都是同樣的東西,已經足夠膩味了。”她用著自己所能想到的最蠻不講理的姿態,一字一頓的說著,少女一手撐在了頰邊,眼睫輕垂了下去,擺出了一副厭倦的表情。


    纖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了淡淡的陰影,更加承托出了那雙紫眸中流轉的光華,僅僅隻是這麽一個細微的表情,就叫人頓時滿心都是愧疚之情,隻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捧到她麵前。


    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試試,他會是什麽反應。


    男人隻是愣了一下,接著露出了一個了然的微笑:“原來如此,是我思慮不周,名貴的花草都是需要精心照料的,這段時間的確是委屈你了。”


    說著,他站起了身,硬皮的黑色書本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左手,沒有其他的動作,書頁卻在空氣中自行的翻開,下一秒,擺滿整個桌子的餐盤全都瞬間消失,蘇鬱愣了一下,有些驚訝的望向他,不知道這個男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將桌上的東西清空之後,庫洛洛一手掏出了手機,轉頭看向了還坐在位置上的蘇鬱:“蘇鬱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沒有的話,就由我來安排了。”


    “沒……”蘇鬱下意識的搖了搖頭,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啊,當時考試的時候吃過的那個,什麽的水煮蛋……”


    “葡萄蛛的蛋嗎,我知道了,”庫洛洛打開了手機,往裏麵輸入了些什麽,似乎在跟什麽人取得聯係的樣子,“隻是現在不在產卵期,想要成熟的蛋可能有點麻煩。”


    蘇鬱沒有再接話,默不作聲的看著他一係列的舉動,一時間心下既是疑惑又是心驚。


    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麽,能讓他對她縱容到這種地步,可是自己現在明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還有什麽是他想要得到的呢。


    她隻能想到自己還未曝光的店鋪了。


    但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問出聲,隻是將雙腿縮了起來抱在懷裏,在椅子上縮成了一團。


    她沒接觸過這麽複雜的人,她猜不透他的想法,更是什麽都做不了,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現在自己的狀態,她隻能想到‘困境’這兩個字去形容了。


    見她縮成了一團,庫洛洛放下了手機,幾步走了過來:“怎麽了,是肚子餓了嗎,新的食物馬上就送到了。”


    “不是,”蘇鬱閉上了眼睛,放棄了徒勞的思考,“不想吃了,我困了。”


    少女閉眼斜倚在椅背上,渾身像是突然被抽走了力道一般,黑色的長發瀑布一般傾瀉在身後,有幾縷落在了座椅的扶手上,像海藻一般在空氣中勾畫出了繾綣的弧度。


    她沉默了半晌,維持著閉眼的姿態,突然輕聲說道:“抱我上去,庫洛洛。”


    這是她這麽多天以來第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也是第一次用這樣的口氣對他說話。


    男人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座位上蜷縮著的少女,清俊的臉龐上看不出一絲真實的情緒,唯獨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眼裏,閃過了某種耐人尋味的光。


    沒有停頓多久,他就輕聲答應了下來:“好。”


    相對於男人來說,少女的身量本就單薄,此時還蜷縮成了一團,簡直一隻手就能拎起來,但是庫洛洛還是細心的將手臂從她的膝蓋下麵穿過去,穩穩地抱了起來。


    蘇鬱卸了渾身的力氣,任由他隨意的擺弄著自己,順著動作的變換她的側臉也貼在了他的胸膛上,男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一層襯衫透了過來,鼻腔間滿是他的氣息,混雜著淡淡的咖啡和煙草味,她甚至能聽見胸腔中那顆心髒正在強有力的跳動著。


    現在隻要給她一把刀,她就能輕易地洞穿這個男人的心髒,觸到他血管中奔騰的鮮血。


    可惜的是現在的她不可能有刀,普通的刀具也穿不透他念的防禦。


    蘇鬱隻能安靜的聽著耳邊那一下下沉穩有力的鼓動。


    放棄了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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