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動的燈光下,我順著肖艾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輛頂配的邁巴赫s級。這輛車我當然知道是楊瑾的。這兩年來,她在上海和南京這一帶辦公,用的都是這輛車。


    我對肖艾說道:“是她的車,你先迴房間待會兒,吃飯的時候我喊你。”


    “那你呢?”


    我往酒店廚房的地方看了看,然後迴道:“我去拿點東西,很快的。”


    肖艾沒有起疑心,她點了點頭之後便往自己住的房間走去,等看不見她的身影後,我才獨自走進了酒店的廚房。


    這間廚房最初做菜的能力很有限,基本上同時承辦十桌以上的酒席,就會超負荷。但自從去年下半年改造之後,現在就算同時承辦50桌,也不會有延遲上菜的現象出現了。所以,在這麽大的廚房裏找到一把菜刀也不是什麽難事。


    我來到星級主廚老刁的身邊,然後對他說道:“刁叔,能借我一把菜刀嗎?我有瓶罐頭擰不開,得先在瓶蓋上開個口子出出氣。”


    老刁看了我一眼,迴道:“廚房的菜刀不外借,你把罐頭拿過來,我給你開。”


    “沒事兒,我就用一下,待會兒就給你們送過來。”我說著從廚具盒裏抽出了一把菜刀,然後別在自己的褲腰後麵,準備離開。


    老刁嚇的夠嗆,當即拉住我說道:“你這架勢像去砍人的,哪像去開罐頭!……你趕緊給我把刀放下,出了事情,我們廚房可擔當不起。”


    我推開了老刁,堆著笑臉說道:“刁叔,我一行為正常,思維正常的年輕人,怎麽也不會幹出這麽不靠譜的事兒來,你放心吧,用完了就給您送過來……您要實在不放心,我給您交點押金也成啊!”


    “你小子少來……你問問這廚房,誰不知道你當年拿著廚刀去秦苗公司鬧出來的事兒。要是別人來借一把廚刀,我想都不想就借了,但你這慣犯一開口,我這心肝膽兒都直顫……你趕緊把刀給放下,我喊你大爺還不成嗎?”


    我又推開了老刁,言語中有了一點不耐煩:“刁叔,我真不是去鬧事兒,你要再為了一把廚刀推三阻四的,我可就真不高興了……我現在一個什麽都不缺的人,幹嘛要去做那種砍人不利己的事情?……你再說說,我們認識這麽多年了,我對誰不是和和氣氣的,你腦子裏能想出來這麽一個人,能讓我恨的想拿刀去砍他(她)?”


    老刁這才半信半疑的向我問道:“真不是砍人?”


    “我有個隨隨便便一出手,就是好幾個億的媽,我到底是有多不知好歹,才會去幹那些殺人放火的勾當?我難道是嫌好日子過夠了!?”


    老刁這才鬆開了我,然後對我說道:“那你拿去用吧……早點還迴來,廚房管行政的,每天晚上都要清點廚具的,少一套都不行。”


    “放心吧,用完就給你們送過來。”


    我說著便離開了廚房,可是準備下台階的時候,又停下了腳步……我在這一瞬間,問了自己很多問題,可是再多的困難和壓力,也阻擋不住那顆想要真愛的心。我告訴自己,如果想要下半輩子活得像個人,就必須要義無返顧的“狠”下去。這種狠,不是對別人,而是對自己。


    ……


    站了這麽一小會兒,我去了肖艾的房間,然後將她喊了出來,而楊瑾等人此時已經在酒店的包間裏等著我們,但是喬野和秦苗夫婦卻不在場。顯然,這是一場帶有私密性的家庭晚宴,可是金秋也在其中。


    我和肖艾站在門口,我沉默不語,肖艾則與楊瑾對視著,最後先開口說話的人是肖艾。她不卑不亢的笑了笑,然後對楊瑾說道:“阿姨,這次終於能看見你的樣子,比我想象中年輕多了,也比我想象中有魄力……有你在江橋的身邊,用江橋常掛在嘴邊的話來說,的確是信心的保障!”


    楊瑾沒有接肖艾的話,隻是示意我們坐下來吃飯,場麵上的氣氛有些凝重,但這種凝重是理所應當的。楊瑾她因為自己一貫的主張,早就將肖艾放在了她的對立麵,而一旦有了對立,人和人之間的相處就會動很多心思,從而失去了那種隨意的感覺。


    在楊瑾的要求下,我坐在了她的身邊,肖艾則坐在楊曲的身邊,金秋坐在中間……


    在場的幾個人中,楊曲和誰都沒有立場上的衝突,所以她開始在我們之間活躍氣氛。她先是往我們幾個人的杯中都倒上了喝了東西,然後又向楊瑾問道:“媽,你這次準備在上海待幾天?……我們學校導演係的一個老師特別想和你見一麵……他最近有一部戲,主要是講改革開放後,一個女強人在深圳獨自打拚的經曆和心路曆程,所以特別想和你見麵聊聊,爭取把這部戲拍的接地氣。”


    “最近都忙,以後再說。”


    楊曲有點自討沒趣,她嘟囔著說道:“你根本就不是忙,你隻是對這個圈子裏的人有偏見,所以你就搪塞我……可是,這真的是一個有藝術追求的知名導演,他要拍的不是拜金主義,也不是當下主流的追求,他就是想還原特定時期的社會狀態和人物心情,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情,至少可以讓我們這一代人,了解你們那一代人的奮鬥,然後消除兩大社會群體之間的代溝。”


    “兩代人的代溝,不是幾部影視作品就能消除的社會現象……楊曲,媽媽真的希望你能理性的去看待你自己現在正在學習的專業,藝術它不是萬能的,真正促使社會發展並創造出價值的,永遠隻能是工業和科技的進步。”


    “可工業和科技的進步,不都源自於人類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嗎?如果一味的去崇尚工業文明和科技文明,而忽視精神文明的建設,那我們活著和沒有感情的機器怪獸又有什麽區別?”


    盡管楊曲的話聽上去慷慨激昂,可是楊瑾根本不為所動,她平靜的迴道:“你還年輕,根本就沒有能夠搞清楚社會關係的本質……當你知道這個社會有多少錯綜複雜的利益關係之後,你就不會把你口中的精神文明建設想的那麽簡單……我相信這點,肖艾應該最有體會。”


    她說完後,便用一種複雜的目光看向了肖艾,而肖艾也在一瞬間有了表情上的變化,她過了片刻之後,才起身向楊瑾迴道:“阿姨,你是個守信用的人,你對社會關係的掌控更讓我佩服……我爸爸能夠提前出獄,不至於完全錯過重新掌控金鼎置業的最佳時期,都是因為你在背後的運作,你是我爸爸這輩子最大的恩人,我在他出獄前,先代表他,向你表示最衷心的感謝。”


    這注定是一場火星撞地球的對話。我雖然不語,但心中已經燃燒起了一團火焰,因為真相就像洋蔥一樣,正被時間這隻手,一點點在我的麵前剝開。


    楊瑾先是沉默,然後又看著肖艾笑了笑,迴道:“可是你看上去,卻不是一個守信用的人。”


    肖艾捏起了拳頭,身子有點發顫,臉上也因為情緒的衝擊而一片蒼白,她說道:“我守信用的結果,就是間接害死了我的師哥,也失去了我這一輩子最愛的人……如果還有一次選擇的機會,我情願自己死在南京,也不想現在這樣生不如死的活著……你那些讓別人無比羨慕的社會關係網,其實就是一把殺人於無形的刀,可是我不恨你,因為最早迷失在這張利益網中的人是我……是我把很多事情都想的太簡單,太樂觀了!”


    肖艾的突然失控,讓在場除了楊瑾之外的所有人都感到措手不及,而楊瑾在一聲輕歎之後,低聲對她說道:“如果你覺得這是一件你做錯的事情,你就更應該明白,人總要為自己做錯的事情付出代價的……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你已經沒有選擇了……我相信,這些話當著江橋的麵說開,不僅僅是你需要勇氣,我更需要……我希望江橋能明白,和你在一起已經不單純是生活上的折磨,還有錯綜複雜的利益糾葛,你不是一個能和他過一輩子的女人……作為他的母親,我隻希望他的這一生能夠平安輕鬆的活著,這也是我活著的最大期望,所以我懇請你和江橋都能理解我做母親的心情……另外,我還要告訴你,你當年的選擇沒有做錯。如果不是你遠走國外避開了李子珊這個女人,你和江橋肯定要比現在不幸的多,這話我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更不是嚇唬你們!”


    這一刻,我不知道肖艾是什麽心情,但我真的有了心驚肉跳的感覺,因為以前停留在猜測層麵的懸疑,此刻在楊瑾的口中說出,便有了極大的可信度,我感覺自己的後背一陣陣發涼。


    而肖艾也麵色蒼白的陷入到了沉默中。


    極度凝重的氣氛中,楊瑾又開口說道:“今天這個晚宴,我還邀請了一位有一致立場的朋友,這會兒,她應該已經快到夢想樹了,你們不介意的話,就停下來等一等。”


    直到這時,我和肖艾才有了坐上飯桌後的第一次眼神上的交流,我們都不知道這個和楊瑾有一致立場的朋友到底是誰。


    短暫的沉默中,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金秋終於開口說道:“你們都不用猜了,楊阿姨這次邀請的,就是肖艾的母親,阮蘇女士……酒店的工作人員已經接到她了,大概五分鍾就能到。”


    不知道為什麽,金秋的話讓我的心忽然就提到嗓子眼,我感覺楊瑾和阮蘇就像兩把利刃,將我和肖艾之間用生命建立起來的情誼,給刺的千瘡百孔……


    我們是不是要變成一塊用千年寒鐵打造出來的盾,才能抵禦這些無情的攻擊?或者,隻有死了,才是我們最後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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