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末的南京,進入了梅雨季。那綿綿不斷的雨水,仿佛是在悄無聲息中到來的,很快就潮濕了次日的早晨,而那陰濕的氣味就好像漂浮在空氣中,讓人感到不那麽舒服。


    我起床之後,找到去年沒有用完的樟腦丸,放進了那個還是從爺爺輩遺留下來的木製衣櫃中。然後,又往肖艾那個拚裝起來的簡易衣櫃裏也放了幾粒。


    看著她的衣物,我失了一會神。我覺得命運真的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用它的鬼斧神工,將兩個原本並沒有關聯的人捆綁在了一起,就像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和陳藝成為最熟悉的陌生人一樣,也是鬼斧神工。


    煮粥的過程中,我又抽空將自己這幾天和肖艾積攢下來的衣服洗了洗,而做完了這些後,時間也不過才剛剛七點。估摸著肖艾可能還沒有起床,我便給她發了一條信息,讓她起來後聯係我,我將早餐給她和小芳送過去。


    等待的過程中,我搬了一張搖椅在屋簷坐了下來,沒有特別想做的事情,就想聽著雨水的聲音打一會兒盹。


    盡管這雨已經下了一夜,可是天氣還是那麽的悶熱,我索性連短袖背心也脫了,就這麽光著膀子,可就這麽一個無心的行為,卻讓我有了一種坦坦蕩蕩,無愧於這個世界的滿足感。就像我剛來到這個世界一樣,可以一絲()不掛的笑著。


    一陣風忽然吹來,將從屋簷上滴落的水,吹到了我的胸口,那冰涼的感覺,好似瞬間就澆醒了我,讓我不再那麽自我感覺良好。我又想起了,自己當初為了琴行能夠開業,對同樣在鬱金香路上的一個英語培訓機構做過什麽。


    這一直是我心中紮的最深的一根刺。


    ……


    我厭惡這種情緒,於是給自己點上了一支煙,吸到一半的時候,我給喬野打了個電話。


    作為朋友,我是不那麽稱職的,因為隻有偶爾想起來,才會給他打個電話,關心秦苗的近況。實際上,我也很在意秦苗知道自己以後不許能生育之後會是什麽心情,可這個讓人感到絕望的遺憾終究是要麵對的。


    片刻之後,喬野接通了電話,隨即便聽到那邊有廚具乒乓作響的聲音,於是向他問道:“幹嘛呢?”


    他含糊不清的迴道:”給秦苗做早飯……這麽久沒聯係,你最近都忙什麽呢?“


    ”我能忙什麽啊,不都是琴行的事情麽!……對了,秦苗的身體恢複的怎麽樣,心情還好嗎?“


    喬野歎息,迴道:“一時半會好不了,這件事情對她打擊太大了……基本上每天就是坐在家裏的花園中發呆……這會兒下著雨,也打著把傘在院子裏坐著……真怕她這麽下去會瘋了!……”說到這裏,喬野將聲音壓的更低:“這是她現在還不知道以後不能懷孕的事情,要是知道了……真的就別指望她以後能正常生活了!”


    我用手敲了敲自己的額頭,然後望著那不停下著雨的天空,心裏莫名有點煩躁。如果真的有命運這麽一說,我覺得它挺操蛋的,它不該讓這樣的厄運降臨到秦苗的頭上。


    一陣沉寂之後,我終於向喬野迴道:“這事兒無論如何也得先丟著別說……這樣吧,等我和肖艾將琴行的事情忙完了,大家一起到西雙版納散散心,老讓她這麽在南京悶著也確實挺夠嗆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你那邊能給個準日子麽?”


    我想了想,迴道:“兩個星期以後吧,我這邊應該能騰出一個星期的時間。”


    “那行。”


    結束了和喬野的通話,我抬頭看了看還在下雨的天空,心中那煩悶的感覺終於得到緩解,我們是該出去走走了。南京雖然是我們的家,可外麵的世界卻更廣闊。


    ……


    大約八點鍾的時候,我帶著早飯,還有趙牧昨晚留下的那個盒子來到了琴行。此時的肖艾已經起床了,她和小芳各站一邊,正在水池旁洗漱著。


    我在教室外麵的走廊等了片刻,肖艾來到了我的身邊。我將早飯遞給了她,然後坐在她的身邊陪她聊著。


    她有點走火入魔了,與我說的話題全部與小芳有關。她說,小芳有她童年時的影子,對音樂的領悟力非常強,她是對小芳越來越有信心了,類似種種。


    我當然不嫌她煩,一直笑著聽她說到吃完了早飯,忽然也不覺得窗外那陰雨綿綿有多討厭了,想來這就是喜歡一個人所帶來的力量,而她就是我生命中最茁壯的向日葵,如陽光一樣庇護著我那不堪的生活。


    在肖艾用紙巾擦嘴的時候,我將趙牧昨天留下的盒子遞給了她,說道:“趙牧被金鼎置業的高層安排到馬來西亞工作了,可能至少要待半年的時間……”


    肖艾並不太在意的“嗯”了一聲,然後看著我手上的盒子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他臨走前留下的,他說……你爸爸是被別人陷害的,這裏麵的東西對你可能有點用。”


    肖艾從我的手中接過,然後打開了盒子,裏麵裝著的是一支錄音筆。肖艾從裏麵拿了出來,她在疑惑了一下後,才按了播放鍵,然後我們便聽到了一段對話,但聲音對於我而言卻很陌生。


    ”李子珊這個女人就是我們集團最大的蛀蟲,她私底下背著老肖做了多少肮髒的事情……不知道老肖為什麽要自己承受了這些。“


    ”唉!這事兒也就隻能咱們私底下說說,現在的金鼎置業已經不是從前的金鼎置業了……老肖這輩子敗就敗在遇人不淑上,阮蘇多好的一個女人啊,他卻對她犯了這麽大的錯誤,連帶著自己的女兒也遭了這麽大的罪。好好一個家庭,就這麽搞散了!“


    另一個聲音,頗為惋惜的一聲歎息,然後說了一聲”是啊……“


    錄音到這裏結束,我和肖艾都陷入到了沉默中,她的眉頭一直緊皺著,眼裏的淚水在打著轉,好似想起了自己那個本來圓滿,最後卻被肖總給親手毀掉了的家庭。


    我心中一陣陣難過,同時也明白,趙牧為什麽會說這隻是一個對肖艾有點幫助的東西,因為它給出了一些我們之前都不知道的信息,卻又不能作為證據。


    過了許久,肖艾將錄音筆放迴到了盒子裏,她低聲說道:”其實我們剛剛聽到的這些,也有爸爸曾經的心腹和我說過,可是卻並不能拿李子珊怎麽樣,因為她是個聰明人,那些對她不利的東西,早就被她給處理掉了,想翻案的可能性幾乎是沒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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