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人知道待城是怎麽沒的,甚至連同西北三城一道淪陷,明明隻在一夕之間。這怎麽可能!白鷗扒著門縫的手不可抑製地發顫。“你說你是從待城跟我一道迴的江寧,又跟著四苟一道返迴待城?”他撤手握拳,“跟我一道迴江寧的待城駐軍,每一個我都在禁衛營裏安下了位子,你有腰牌進出宮禁,何苦要繞一個大圈子,讓陳閣老府上的門客神神秘秘引我至此?”白鷗用最後的理智問出事件可能存疑的點。這件事太詭異了。不止消息傳迴江寧,就連送信的人都已經迴到江寧了;這些日子來白鷗隻是因為在等待中焦急,自覺時日過得太慢,其實距離之前四苟得到的開戰情報不過月餘。就算那支待城駐軍並非項弘可以鎮得住的,但白鷗心裏明白,他最起碼教會過那些人何為軍令如山,若是真的開戰了,這些人不至於丟盔棄甲逃了,他們剛在戰爭中得到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會比誰都更拚命去守護。更何況,待城雖不大,但加上身後的庸城、靖城,足有十幾萬軍民;就算站成排任由趙宏胤一個個砍過去,也沒有這麽快就占領三城偌大的土地啊!還有項興言和項弘,越是廢物的人就越是貪生怕死才對;他們若是戰敗,很應該急吼吼地上疏朝廷推脫責任的同時請求援軍。白鷗寧願相信自己是一時不查,被騙到這裏,甚至身陷險境;也不願意,甚至是根本沒辦法相信門裏那個聲音。“是、是苟將軍……千叮萬囑……說、說若是小的、小的也發病了……千萬……”說到這裏,門裏的聲音仿佛應景似的劇烈地咳嗽,好半天後才道:“千萬不要帶進江寧……尤其不要……帶進宮裏……”“發病?”白鷗焦躁不安,軍靴重重一腳踹在麵前的木門上。破舊的木門不堪重擊,發出“吱吱呀呀”的怪響,頭頂的房簷上落下點土,整個茅屋都在這一腳下看著搖搖欲墜。“待、待城進不去了……但、但周圍已經遍布……”門裏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弱,直到最後,隔著一道木門,白鷗甚至覺得那聲音微弱得像是他腦中的幻聽“瘟……疫……”驛道邊平坦空曠,這座破茅屋也隻有幾棵白鷗叫不出名字的樹木相擋,眼下深秋,茂木都落了葉,什麽也遮不住了。這個聲音極輕,卻好像一聲嘶吼,在曠野迴蕩,不斷發出迴響。曾經看過的正史、野史,每一本書都在白鷗的腦海中被翻開。雖然現在還無法解釋趙宏胤的大勝從何而來,倒是可以解釋他為何沒有乘勝追擊了瘟疫或天災才不會管你是氣勢如虹的北胤人,還是一蹶不振的殤寧人;他們是這個世界上最一視同仁的存在。史書中對這場現下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瘟疫雖然隻字未提,但白鷗突然想起自己在野史中翻到過一則待城的童謠大雪白,大雪白,天降棉被覆皚皚。前麵的意思很好理解,待城地勢靠北,冬日裏降下厚厚的大雪像棉被似的覆蓋大地,不足為奇。可棉被底下蓋住的“皚皚”是什麽?白鷗在待城那麽久,沒有見過待城有什麽大片的白色作物或是人造的景致,他那時甚至沒有在待城聽見過這首童謠,所以是瘟疫肆虐後皚皚的白骨嗎……“將軍”左右看門的護院大抵覺得白鷗真的有本事將這茅屋拆了,急忙上前攔著,“您冷靜些。”“你……”白鷗舔了舔幹裂的下唇,“把話說清楚。”“大人,人已經”門裏良久後才傳出另一個人的聲音,“沒了。”白鷗不可置信地盯著自己身前的兩人,一人上前行禮道:“迴將軍,門裏的是陳閣老請來的大夫。”“我們昨夜找到來人時情況已經很糟了,大夫都說怕是熬不過昨天晚上;他是吊著一口氣兒等著將軍呢,想來……”“現下也算是不辱使命了。”什麽叫很糟了?什麽叫沒了?待城到底發生了什麽!門裏的人根本就沒有說清楚,白鷗不願意相信。他出門時走得急,沒來得及帶上他那對改製過的指虎,現在迅捷地彎腰,一把抽出了靴筒邊那支從不離身的匕首。匕首已經架在看門壯漢的頸項邊,那人卻麵無懼色,他不跟白鷗動手,連身旁也沒有一個人上前。隻是也沒有一個人後退半步。“將軍。”門裏那個被說是大夫的人再次開口:“他帶來了一封信,落款人叫‘苟待’,可要小的念與您聽聽?”待城沒了,四苟也不知道是怎麽沒的,因為現在的西北三城及周邊都已經被趙宏胤死死地把住,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所以就算是四苟的情報網也沒有半個字能傳迴江寧。隻是人攀不進的那道高高的城牆,瘟疫卻很輕鬆地爬了出來。四苟隻是在城外打聽出瘟疫的源頭來自待城,他分辨不出真假,隻在信中的最後告訴白鷗,他一定會帶人摸進待城弄個明白,還專門留了幾個人迴江寧傳信。四苟信中提到的是幾個人,可白鷗隻隔著一道木門聽見半條人命。這也是四苟的吩咐。他幼時生活在待城外邊境上的小村子裏,一場瘟疫,他親眼看著左鄰右舍那些熟悉的七姑八舅每天都有幾個被抬出來,一並架在村口燒了。那場瘟疫裏,他失去了爹娘和他的哥哥,整個村子幾乎都死光了。這種病好像唯獨不感染孩子,他是為數不多活下來的人。對著一個十室九空的村子活不下去,他那會就機靈,跑出村子悄悄爬上一輛運貨的馬車,來到了待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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