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消息傳進白鷗耳朵裏時,他笑得差點跌下椅子;陳安擔憂地提醒他:“畢竟有損威嚴,可要出麵辟謠?”白鷗擺擺手,隻說七日後便見分曉。傳他白鷗是何形象又有何妨,橫豎他也不在待城討媳婦,總是讓人知道一個“怕”字怎麽寫,目的就達到了。待城駐軍裏那些紈絝的世家子弟仗著身份沒少在待城橫著走,強取豪奪,打砸拿搶的事沒少做;不過因為待城富庶,老百姓沒被逼到不能活的地步,總是民不與官鬥,就這麽忍到了今天。現在前有一個了不得的神秘大將軍壓陣,後有被處理了也不敢言語的校尉為例,那些收了委屈的百姓裏總有冤屈重的,忍不住開始偷偷檢舉。這口子一旦撕開,大家瞧著身邊的人去告了狀,迴來絲毫沒有遭到報複,也就慢慢壯起了膽子,很快,陳邦接到了投訴狀紙摞得比人高。終於在七日後,人們群情激憤趕到了營地門外,一部分是想看看那些作惡多年的紈絝們是何下場,更多的是好奇那大將軍到底是“誇父”還是“侍”,隻是……大將軍一身紫金鎧甲,年輕挺拔,相貌堂堂,和傳聞中不大一樣。人群不免一陣騷動,竊竊私語。“將軍,咱們到底要做什麽啊?”陳安內心不安,“禁衛軍抓了那麽多人,都要派人看守,能分來現場維持秩序的本就有限,這……別鬧出什麽亂子來罷?”“不會。”白鷗眼神掃過那一排木架,又看向不遠處的人群,“他們馬上就會知道‘怕’。”“將軍這次要震懾的是待城百姓?”陳安不解道。“不,那還不夠。”白鷗解釋道。他不止要“畏”,也要“敬”。正如楊行當日所言,待城邊關,人際複雜,與城外北胤村落間的關係千絲萬縷,他們世世代代生活在這片土地上,而殤寧與北胤分而治之不過是最近三十多年才存在的。對殤寧而言,城外是虎視眈眈的北胤人,而對城中的百姓而言,城外或許是他們的骨肉至親。若是不能讓他們出了這口氣,有朝一日北胤人打上門來,誰都不知道城外將士們浴血拚殺想要保護的待城百姓,會不會一個轉身就悄悄為北胤人打開了城門。實在無法指望他們用國家或民族自豪感與凝聚力這些東西去護衛一方城池,隻能赤//裸而直白的告訴他們,讓他們相信,你們生活的待城將會是最好的待城人們才會真心護衛自己的家園。“將軍真知灼見”陳安朝白鷗深深一揖,“下官實在汗顏。”“不用了,不用了……”白鷗尷尬地擺擺手,抬頭看了眼天光,“人也等得差不多了,吩咐陳邦,巳時一到,準時行刑。”很快,陳邦帶領禁衛軍押著一排排犯事的待城駐軍走到木架前,百姓中已經開始有人朝著木架的方向啐唾沫。陳邦一聲令下,犯事的駐軍便被扒去上衣,挨個用麻繩綁在木架上,捆成一個大字型。人群開始安靜下來,投來好奇的目光。陳邦在白鷗身旁站定,得白鷗眼神授意後朗聲一言“以征稅之名,巧立名目,威逼脅迫,額外向商賈攤販索要銀錢,按駐軍新擬定戰時軍規,每人鞭刑二十,巳時已到,行刑!”禁衛軍得令,手起鞭落,痛苦的嚎叫聲很快充斥著每一個人的耳朵,鮮血也染紅了所有人的眼睛。“將軍……”陳安一屆文臣,哪裏見過這樣的場麵,嚇得別過臉來不敢看,“這……剩下的那些低階軍官幾乎讓陳邦抓了小半,這往後的事情,誰去做啊?”“你還指望他們做事呢?”白鷗搖了搖頭,“我隻怕送得不夠遠!”陳安疑惑的抬頭,“將軍是什麽意思?”“這群士族子弟和低階軍官,犯了事兒的吃鞭子,打傷了打殘了,裝囚車裏,讓剩下一半沒犯事兒的送去庸城,送給項興言。”白鷗微哂,目露兇光,“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送我這麽大一個‘人情’,我怎麽能不迴敬一份大禮?”為了統治鎮壓數量如此龐大的流民草寇,肯定也需要在裏麵拉一些所謂“識時務”的諂媚小人替自己做事,所以低階軍官裏,無論是否犯事,是否貴族出身,有一個算一個,白鷗全都不準備留下。“把他們送走後,位子就由我們的人填上。”他繼續吩咐道:“他們看著人數幾倍於我們帶來的禁衛,實際上,三個人幹的活不見得頂的過禁衛軍一個,全都是為了讓那群世家紈絝有個去處而誕生的冗員。”“將軍”陳安擔憂道:“您這是公然挑釁項興言和他身後的太皇太後了。”“那又怎麽樣?又不是第一次了。”白鷗隻要想到周哲翎在宮裏對李遇做下的那些事,就恨得牙癢癢,“現在待城隻能靠我,他們若是有別的招,這差事就輪不上我。”所以,待城無恙之前,他白鷗就無恙。“況且,項興言都帶了一波人走了,留下的,就跟之前被我抹了脖子的校尉一樣,定然不是重要角色,項興言不會為了這些末流的貴族和我翻臉。”“別怕。”他拍了拍陳安的肩膀,“不管出什麽事兒,都有我擔著。”苦點累點都能擔著,但這群人留在身邊,就算目下迫於威懾不敢隨意在他背後添亂,他日開戰,這群少爺兵陣前多哆哆嗦嗦地往後退光是動搖軍心這一點,就足以致命。這個萬一不能賣。“將軍擔憂的是。”陳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但如此一來……”“滿打滿算,駐地裏所餘下的士兵也不足四萬,除開後勤工兵,能上戰場的不過三萬來人……”他看了眼營地內那一群目光麻木,瑟縮躲避的流民士兵,歎息一道:“還都是……”白鷗也順著陳安的目光掃了一眼。的確,他們是最底層的流民常年受到高壓管束,膽小怕事;也沒有什麽文化,沒經過像樣的訓練;他們心中沒有民族大義,甚至當初為了活著,有人連是非觀念都可以拋卻。白鷗看著他們麻木的眼神,他們眼前受刑的可是他們昔日的長官,卻沒有一個人流露任何憐憫;若是有朝一日上戰場,他們眼裏又會有自己這個將軍嗎?可恰恰也是這樣的人,因為膽小,他們會一輩子記住眼前血淋淋的教訓,永遠不敢有僥幸心理;他們白紙一張,之後白鷗教什麽,他們就會學什麽;至於民族大義、是非觀念比起建立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這些窮苦出身的人為了活著,會比誰都更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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