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鏡室。

    溫寧深吸一口氣,向對麵的任朗微微點頭,“我準備好了,可以開始嗎?”

    “ok。”任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眸色微深。

    四周寂靜無聲落針可聞,一束光落在溫寧白皙的麵龐上。今天,她特意塗了淺一號的粉底來,兩頰也沒有掃上提亮的桃粉腮紅,目的就是更好的詮釋“小嬌”這個角色。

    這一周,溫寧已將劇本仔仔細細看過二十幾遍。每一個人物的對話,動作,神態,舞台布景,甚至是標點符號。雖然故事開始時“小嬌”已經十八歲了,正在念高三,童年部分被隱去,但窺一斑可見全豹,從人物後麵的生活軌跡以及突然的叛逆與私奔不難看出,“小嬌”生性敏感,羞澀,自卑,鬱鬱寡歡,是一個不快樂的女孩,家庭的壓力,母親的壓力,未來的壓力幾乎在十八歲這年像失控的海浪一樣撲在她年輕孱弱的心靈上,所以,她選擇了逃避,甚至無法控製地走向另一個極端——墮落。

    試想,這樣一位長期生活壓抑,心靈得不到解放的女孩,怎麽可能麵色紅潤?她一定是病態的,麵黃肌瘦也許過分,但蒼白無血色眼神空洞陰鬱一定是有的。

    四周是空曠的,唯有兩台黑漆漆的攝像機對準她,像遙遠的,看不清的未來。溫寧想象這裏已經變成了那間狹小淩亂曾讓她感受過無比甜蜜與愛意的出租屋。

    她懷孕了,剛剛從醫院迴來。

    其實這幾天她一直覺得不對,吃什麽都吐,還常常頭暈眼花,起初以為是天氣太熱中了暑,吃了一周祛暑藥都不管用後,她忽然想到一直很準的月事無辜推遲了兩個月......

    手裏拿著診斷書,“小嬌”推開了屋門,一手輕輕捂住腹部,真是難以置信,那裏竟有了一個小小的生命,留著她的血還有慕岩(男友),她不敢邁大步,生怕驚擾了這個小小的生命,醫生說,兩個月大的胎兒還不及一隻小貓大。

    她低下頭,手一下一下輕輕摸著腹部,想象著那是孩子小小的腦袋,毛茸茸的,已經長了一些細細的頭發,經不住幸福地笑了一下。

    試鏡桌後,任朗深吸一口氣。

    “輕撫腹部”的細節在劇本中沒有,但溫寧設計的很好,此時,“小嬌”還不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所以沉浸在初為人母的喜悅與羞澀中。

    出租屋不朝陽,所以很黑——當然,這需要溫寧表演出來。

    “慕言?”她輕喚一聲,目光毫

    無聚焦,仿佛眼前一片黑暗,“在家嗎?為什麽不開燈?”

    她試著走進去,差點被扔在門口的一個什麽東西絆倒,“啊!”她嚇了一跳,趕緊用手保護腹部,一條腿軟差點跌倒在地,“慕言,你在嗎?”她扶牆站穩身體,伸手打開了燈。

    出租屋很髒很亂,她彎腰按個兒撿起地上的雜物,嘴裏自言自語:“易拉罐可以賣錢的,報紙也是,怎麽就扔在了地上......”

    慕言不在家,小嬌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對方一直沒有接聽,她隻好打到他上班的夜總會。

    “您好,我找沈慕言......就是原來酒水部的那個沈慕言.....什麽,他辭職了?不,不可能啊,他今天早上還去上班,您是不是搞錯了......他,他今天中午辭的職?”小嬌臉上出現驚慌的神色,“那,那您知道他去哪裏了嗎......噢,您也不知道......”

    掛掉電話,一股強烈的不安如潮水般向小嬌襲來。她手微抖,開始給每一個可能知道慕言去向的人打電話——“胖子,我是小嬌,慕言在你那兒嗎?”“不好意思,遠哥,你知道慕言在哪兒嗎?”“鳳姐,是我,我找不到慕言了,他在你那兒嗎?”......電話那頭一次次傳來令人失望的迴答,小嬌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起初她是站著,但隨著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像是沉重的鉛灌進她的血液裏,她站不住了,慢慢蹲下來,一手抱住膝蓋,一手仍舊不放棄地撥打這電話,精神愈發恍惚。

    “噢,他不在,那謝謝了......”所有的迴複都是一樣的,慕言不在,慕言失蹤了,慕言,慕言......

    演到這段時,溫寧有半秒鍾的跳戲,一個名字重複n次,且表情哀怨悲傷不解,這都令她聯想起無憂草小說中那些為愛癡狂勇於獻身的極端女。哎呀媽呀,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演一個情商欠費的小姑娘!

    按照劇本發展,找不到慕言的小嬌以為他遭遇了什麽不測,又跑去了派出所。但試鏡受環境所限顯然無法體現這一場景。所以溫寧直接砍掉無趕緊要的細微末節,蹲在地上的身體忽然失去重心,手機掉在地上,發出輕微又令人心碎的“啪嗒”,心似乎也碎掉了,慕言居然就這麽無聲無息的走掉了?那我怎麽辦?孩子怎麽辦?

    這一段表演是沒有台詞的,也沒有背景解說,全憑之前的鋪墊讓觀眾自己得出結論——“噢,那個慕言是人渣一枚,他跑掉嘍,那小嬌心裏全是恨吧?”

    小嬌

    當然恨,但更多的是無奈無助傷心和不解,接下來她該何去何從?迴到那個閉塞又苦悶的小鎮去嗎?還有孩子,打掉它?

    鏡頭裏,溫寧輕輕撫摸自己的肚子,一聲一聲的歎氣,然後靜謐的試鏡室中想起了一聲輕輕的抽泣,溫寧依舊保持半跪在地板上的姿勢,雙手顫抖著撐起癱軟無力的身體,臉龐慢慢揚起,望向前方有光亮的地方,眼神空洞,似乎丟掉魂魄,兩行晶瑩的淚順著蒼白的麵頰緩緩流下......

    攝像機後,周紅屏息凝神,麵上平靜無波,但心底是歡愉的,這段試鏡幾近完美,小溫演的非常非常好,雖然知道溫寧不會怠慢此次試鏡,但周紅沒有想到溫寧竟然準備的如此充分,連妝容都考慮在內,完美的表演,她給95分,扣掉的五分是因為溫寧的頭發太過光亮,不夠柴,與“小嬌”營養不良的身份不符,但是瑕不掩瑜!

    兩台攝像機相對而放,隻稍稍錯開一些,一個靠近左前,一個在右後。通過鏡頭,周紅看到李岩對著自己做了一個“讚”。

    連見慣大牌大場麵的李岩都說好,周紅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鬆一些,可任朗還沒有說話,而且,這孩子的眼睛一直盯著溫寧瞧,喜怒難辨的,周紅又莫名緊張起來。

    周紅是緊張,溫寧則是累。

    怎麽還不喊疼,結束了嗎?我的眼淚可快流幹了啊,兩隻胳膊也快支撐不住了,對麵那位貌美如花富可敵國的小祖宗您倒是快喊停啊!我是在演戲,不是在做俯臥撐!

    “小朗?”

    似乎是從一段長長的憂傷的夢裏醒來,周紅喚了任朗兩聲,他才有所反應。輕咳一聲,對周紅抱歉地一笑,目光最後落在還趴在地板上的溫寧臉上,柔柔地說:“溫小姐辛苦,試鏡結束了。”

    雖然任朗沒有直接說“試鏡通過”或“演的非常好,我喜歡。”但那柔柔的語調以及望向溫寧是眼中的肯定都沒有逃過周紅敏銳的眼睛,如同試鏡順利的風向標,周紅明白,“小嬌”這個角色非溫寧莫屬了。

    “紅姨,溫小姐表現的很好,我會如實向投資方匯報,試鏡錄像帶我也帶走了。”任朗搖搖手中的光盤,調皮地一笑,“畢竟眼見為實,我相信投資方其他幾位方負責人看過溫小姐的試鏡後,沒有人還會提出異議,除非是故意找茬!”

    “真是辛苦你了,小朗。”直到此時周紅才徹底放鬆下來,任朗這關過了,想必其他負責人那裏隻是走一個過場。看來從下午起,《小鎮女人》這部電影將正式

    進入開拍前的衝刺階段。“下午忙嗎?如果沒事,紅姨請你還有李岩先生一起吃飯,樓下新開了一家日本料理,壽司做的非常地道。”

    任朗左右看看,偌大的辦公區已經沒了溫寧的身影。好奇怪,他就上了一堂廁所,她就奇跡般的消失不見了。“溫小姐呢?她不來嗎?”終於還是沒忍住,他輕聲問。

    周紅笑笑,她倒看不出任朗此話的真正用意,主要是覺得不可能啊,以為就是禮貌的一問。“溫寧演的一部情景喜劇馬上要在帝都電視台播,晚上有一個采訪,她下午就要去電視台跟劇組會和。”

    “噢。”任朗眼角一垂,顯然有些失望,書包一甩背在身後,整個人都有點禿廢。

    其實,在“漢堡風波”發生後,他一直都擔心她的安危,畢竟惹到的人是他五叔。任成風性情陰晴不定,高興的時候凡事都不叫事,不高興的時候芝麻大點的事都能把他惹到趕盡殺絕,何況中間還加了一個心狠手辣的沈魚,任朗不喜歡沈魚,她的“光榮事跡”在圈裏也不是秘密,隻不過沒惹到大人物,所以直到現在她都安安穩穩地活在娛樂圈裏,任朗生怕她對溫寧下黑手,甚至已經暗暗做好反擊的準備。

    可惜,老天沒給他英雄救美的機會,“漢堡風波”雷聲大雨點小,剛開始媒體與公眾都鬧得挺歡,大有一種革/命到底的架勢,可短短一周之後,此事便如同所有毫無價值的娛樂新聞一樣,歸於平靜的大海,仿佛從未發生過。

    任朗不放心,總怕這一切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假象。偷偷跑去五叔辦公室,繞了一大圈子才問出主題。

    結果,任成風冷冷一笑,給出答案,“我瘋了,還是腦袋被門夾了,去幫金華炒紅一個十八線?小朗,我很忙,忙的不分白天黑夜,沒時間在這種無聊的新聞上浪費一丁兒的精力。”

    五叔的性格,任朗還是了解的,他說不在意就一定是不在意。

    對於這次溫寧有驚無險的經曆,因為沒幫上忙,任朗心中總有點鬱鬱寡歡......

    作者有話要說:祝大家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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