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涼!”下班後,夏螢和顧約一起迴到了特戰部,她像往常一樣輕車熟路地來到病房,一進去就看到了那個盤腿坐在床上對著夕陽發呆的背影。


    女子強壓住心頭的喜悅,快步上前,蹲在少年麵前,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你醒啦!”


    “姐姐。”少年眨了眨眼睛,對著她憨憨一笑。他沉睡了這麽多年,眼前的女子,和記憶中的那個元氣少女有些出入,似乎少了絲活力,但看著他的那雙美眸中依然帶著股暖暖的情義。


    就像在寒冷的冬天,喝到溫度恰好的溫開水一般,暖人心脾。這雙眼睛中的暖意,在他當時幼小的心靈中,刻下了別人不可代替的印記。


    隻是,他心靈中還有著其他深刻的痕跡,深到讓他無論在什麽時候迴想起來,都會覺得有些冷,有些疼……


    兩人一時間都有些沉默,夏螢看著眼前的少年,眼中開始有霧氣升騰,無數次的幻想著他醒過來的場景,真的出現了,竟然感覺有些不太真實。


    “肚子餓不餓,想吃什麽?”千言萬語堵在喉嚨間,最後憋出了這麽一句。


    少年笑著搖搖頭,貌似有些心不在焉,他看著女子,猶豫了一會兒,終於鼓起了勇氣,“姐姐,我要走了。”


    “走?”夏螢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握住少年那有些微涼的手,“我就在這兒呢,你走去哪裏?”


    少年低著頭盯著兩人相握的手,沒有迴答她,過了一會兒才重新抬起頭,沒頭沒腦地問:“姐姐,我傻嗎?”


    夏螢愣了愣,心頭一驚,摸了摸少年的腦袋,笑著說:“在所有姐姐心中,再聰明的弟弟都是傻的可愛。”


    少年搖搖頭,“姐姐,我小時候隻是反應慢,真的不傻啊。”


    夏螢起身憐惜地抱住了他,拍著他單薄的背,“姐姐知道的。”


    “可是,她不相信啊。”少年把頭擱在女子的肩頭,看著窗外越來越灰暗的天色出神。有種灰暗,一旦出現,就揮之不去了。


    “我想去向她證明我不傻。”少年平靜的臉上開始出現一些波動,“我想問問她,這麽多年,有沒有想起過我,有沒有……後悔過。”


    “我跟你一起去。”夏螢放開了他,按著他瘦弱的雙肩說。


    “不,姐姐,我一個人去。”夏涼迴視著她,目光堅定,“我一個人可以的,你去就又不一樣了。”


    夏螢看著少年眼中的執著,輕歎了一聲,坐在了他身邊,“想好了嗎?”


    “嗯。”


    “那我迴家做好菜等你迴來。”


    “我不迴來了。”少年有些歉意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了頭,“姐姐,對不起。那個人治好了我,他說我是有能力的。我……我想跟著他,去嚐試全新的生活。”


    “那個人?”夏螢疑惑地看著少年,難道他不是自己醒過來的?


    “那個人……”夏涼的眼中流露出了一絲向往之情,“他給了我重生和希望,還說我也擁有改變其他人命運的能力。”


    少年看向女子,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激動、興奮和其他莫名的情緒,“姐姐,我需要被人認同,我想向所有人證明,我真的不傻,我甚至可以做到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


    “小涼!”夏螢突然意識到夏涼口中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顧約他們的老對手,那個組織的成員,“那個人,他可能不是好人啊。”


    “但他至少治好了我,我不管他是不是好人,也不管他有什麽目的。姐姐,你是不會明白的,對我來說,被人認同是多麽重要的事情,這幾乎已經成為我活下去的意義和動力了。”


    “為了這個,你連姐姐都不要了嗎?”夏螢突然覺得有些悲哀。


    隻因為那個女人的一聲吼,夏涼沉睡了整整十年。在此期間,她倔強地不跟那個女人聯係,獨自承擔著照顧弟弟的擔子。


    現在他醒了,卻因為別人的幾句話,不跟她迴家,寧願選擇一個陌生人。


    “姐姐,這兩者並不矛盾。”夏涼握住了女子的手,眼中的光芒亮得驚人,“這輩子,我隻承認你一個親人,你永遠都是我的姐姐。但是,我現在長大了,不想躲在你的羽翼下。我想成為一個有用的人,等我活出一片天地,我就可以反過來保護你了。”


    “可是你根本不了解那個人,你會被他利用的。”對於那個突然出現,還治好了夏涼的神秘人,夏螢始終覺得他不懷好意。


    關鍵是夏涼沉睡了十年,基本上沒接觸過別人,還沒有什麽社會經驗,就這麽出去,她實在是放心不下。


    “被騙也好,被利用也好,從另一方麵來講,這都意味著對於某些人來說,我是有價值的。”少年認真地看著女子,“姐姐,你放心,我會把任何的挫折都當作是一種曆練。人生這麽短暫,我已經浪費了十六年,接下來,我想看看憑我自己的能力,能走到哪一步。”


    很多時候,人們會渴望變化。然而當這個預想中的變化真的到來時,他們卻會出現一種抵觸心理,不想接受。因為他們害怕這個變化所引起的一係列其他變化。


    夏螢無數次的渴望著夏涼可以醒過來,然而,現在她卻害怕了。醒過來的少年,不再像沉睡時那麽聽話,他有自己的思想,他想過自己的生活。


    他會去哪裏,會遇到什麽人,所有的一切都無法預料,自然就會讓產生她無限的擔心。特別是他跟隨的那個人,不是普通人。


    他們不會無緣無故治好夏涼,這其中肯定是有什麽目的。夏涼雖說外表已經十六歲了,但他的心智還沒達到這個年齡,甚至還沒形成正確的是非觀。如果跟著那個人離開,天知道下次見麵,夏涼會變成什麽樣子。


    但是夏螢知道她勸服不了夏涼,每個人活在世界上,追求的東西是不一樣的。


    被自己的母親嫌棄,這幾乎成為了夏涼的心病。所以他才會這麽急著想證明自己,特別是想向自己的母親去證明。


    她有什麽資格攔著他呢?就算利用姐姐的身份,硬生生地把夏涼留下來,他也不會開心。


    ……


    “夏螢?”顧約經過病房門口,發現女子一個人呆呆地坐在病床上,眼神空洞,像是被人抽走了三魂七魄。


    “怎麽了?”顧約心中沒來由地出現了一種不好的感覺,來到女子跟前,環視了一圈沒見到夏涼,問,“你弟弟呢?”


    “他走了。”夏螢如同一個美麗的人形模特,精致卻沒有生氣。


    “去了哪裏?”顧約坐到了女子身邊,看著她的神色,總覺得事情貌似有些不對勁。


    “跟著那個叫醒他的人離開了。”


    “叫醒他的人?”顧約想到了一種可能性,一把扶住女子的雙肩,追問,“那是什麽人?”


    “我沒有看到,應該就是你們經常碰見的那個組織的成員。”夏螢雙目黯淡,“小涼說他擁有了能力,想去證明自己。”


    顧約還記得剛才一起迴來時,夏螢一邊興奮地跟他講著夏涼小時候的事情,一邊有些忐忑不安地問他見麵後該說些什麽話,他們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對什麽東西感興趣。


    生活中的很多變故,總是讓人始料不及。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次夏涼的蘇醒,最後會演變成一場離別。


    從滿懷希望的期待著見麵,到最後被離別的結果,冷冰冰地拉迴現實,沒有比這巨大的反差更讓人難以接受了。


    顧約也經曆過這種感受,所以很清楚此時夏螢的心中是有多麽的難過。他攬過女子,輕輕地擁住了她,認真的語氣中透著股承諾的味道,“我答應你,總有一天會把他帶迴來。”


    夏螢再也偽裝不了堅強,雙手抱住顧約,把頭埋在他肩上,無聲地哭了起來。


    ……


    “事情我大致清楚了。”陳默坐在辦公室,揉著太陽穴。顧約站在他的辦公桌前,把夏涼的事情向他匯報了一下。


    “這件事我負全責,居然在我的地盤把人帶走了。”


    “老師,別這麽說。”顧約低著頭,“是我們低估了這個組織的實力。”


    “可隱身祟不是被我們斬殺了,他們又是怎麽進來的?”陳默使勁按著太陽穴,在千嬌可兒那件事後,他利用自己的特權,一直在部隊的絕密檔案中查找有關迴溯之力的資料,這會兒腦袋有些漲痛。


    “我們隻接觸到了他們組織中的幾個成員而已,至於其他成員的祟,因為沒有正麵打過交道,就想象不到會是什麽能力。”顧約想起了昨晚那個一直叫他不要醒過來的夢,現在想來,這是不是就是夏涼醒來的征兆。


    隻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竟然會出現在他的夢裏。又或許那個時候,正是那個組織的成員,前來叫醒夏涼的時候。


    “你班主任還好吧?”陳默問。


    “情緒很低落。”


    “幫我跟她道個歉,是我們疏忽了。”


    “既然被盯上了,夏涼不管是在哪裏都逃不出這個結果。”顧約歎了口氣,“夏螢很清楚這點,所以她完全沒有怪我們的意思。”


    “明天你們考完試,後天就是駱天天的婚禮了,希望可以借此讓她好受一些。”陳默說著像是想到了什麽,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圓柱形小筒,拋給少年,“你的凝柱器。”


    顧約伸手接過凝柱器,有些好奇地打量起來。這是一個整體呈圓柱形,大約一掌長的小圓筒,材質是特殊的金屬製成,裏麵雖說是中空的,卻閃著一種奇異的亮光,那是被銘刻上去的公式。


    “你的凝柱器屬於不定式,”陳默也看著少年手中的小圓筒,“裏麵擁有目前為止大部分生柱使用過的各種武器的不完整公式,戰鬥時可以按照你自己的喜好,凝出你想要的武器形狀。不過由於公式不完整,最後的凝結還需要靠你自己的殺意來組合完成。”


    “是!”顧約收起了凝柱器,並沒有像雲見這些生柱那樣把凝柱器別在腰間的皮帶上。


    陳默滿意地點點頭,囑咐道:“記住,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暴露你生柱的身份。而且我現在還不會給你配備專屬死柱,明麵上你依然是雲見的死柱,明白嗎?”


    “明白!”顧約站得筆直,朝著陳默敬了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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