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熙攘攘的白雪落滿枝頭。


    正值凜冬。


    已經是上午十點一刻,外邊依舊不見日頭,清清冷冷的世界好像夢境一般沒有實感。


    裴謹行醒得很早,隨意地穿了一件黑色的羊絨毛衣,鬆鬆垮垮地垂著,肩膀看著格外的寬闊,他黑發微微淩亂,深色的眼瞳裏涵蓋幾分尚有的睡意朦朧,整個過程之間他都輕手慢腳的,生怕驚擾了那深藍色被子裏鼓起的一團包。


    下了樓。


    裴謹行看了看還在燃燒的壁爐。


    微光綽綽。


    他看了看時間,幹脆往沙發上一摔,長手長腳都攤開,仰著頭滾動著喉結,伸手摸了一把後腰。


    “嘶……”


    不出意外是青了。


    沈周懿已經接近臨產期了。


    這段時間的脾氣是見長,他也頗為苦惱。


    這不。


    昨夜三點多不睡覺,突發奇想地去k歌房唱歌,唱到一半,忽然說他嗓音條件這麽好,以前又渾,一定勾搭了多少美女,當即義憤填膺地挺著個大肚子趴在他身上就啃他的喉結,莫名其妙地說要把他吸成啞巴,他不準她幹,沈周懿笑眯眯地就朝著他後腰踹了一腳。


    腳不大,勁兒不小。


    他有道理懷疑她是借機想色色,從而惱羞成怒。


    不止是這。


    這幾個月的時間裏,他硬是沒睡好一天。


    前三個月,沈周懿孕吐的厲害,每天吃不下,整個人都腫的不像話,他看在眼裏,疼在心裏,連帶著起了反應,她吐他就不受控製地嘩嘩流淚,成天眼睛紅的跟什麽一樣,精神嚴重萎靡,失眠,焦慮,後來找陳聿臣問了情況,得出結論,他極有可能得了產前抑鬱,他當即覺得荒謬,陳聿臣在他這裏榮升傻逼行列。


    算算時間。


    預產期應該就是這兩天了,馬上要見證曙光到來。


    沈周懿肚子裏懷的別是個上天的小魔王,影響的他娘都暴脾氣不少。


    等這小子出來。


    先打一頓解解氣。


    歇了一會兒。


    裴謹行起身,開門看了看。


    風雪交加著。


    這裏是a國。


    前兩個月他們搬過來的,沈周懿喜歡這邊民情風俗,幹脆過來養胎。


    醫療也發達。


    不用擔心什麽問題。


    距離舉辦婚禮已經過去了將近七個月。


    時間流逝,很多事都隨著漸漸地淡去,無人再提起。


    一切都在變好。


    他也覺得挺幸福,當然了,除了……


    裴謹行幾乎是冷淡而又麵無表情地看向前方停下的那輛車。


    黑色的在冰雪世界裏格外的惹眼。


    男人穿著質感極好的黑色羽絨大衣下車,懷裏還捧著一盒小蛋糕,看了看包裝,應該是巧樂力的。


    他唇邊一扯,長腿一橫:“你煩不煩?”


    來人停下。


    一雙妖異的鳳眸輕嘲:“你怕什麽?我這麽讓你有危機感?”


    裴謹行哂笑:“你玩兒保姆y玩兒的挺上頭?想養崽,自己去生一個,天天往我家湊什麽熱鬧。”


    眼前人,正是莊懷雋。


    這家夥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自從他身體恢複之後,就好像腦子又有病了,從g國跑到h國,又從h國追到a國,次次在他跟沈周懿住的附近紮點,跟狗皮膏藥似的,死活甩不掉。


    天天背著他給沈周懿送吃送喝送玩兒,把一孕婦該忌諱的都幹了個遍,帶壞別人家孩子,他是一把手。


    莊懷雋自顧自地繞開裴謹行,甚至就當著裴謹行的麵用一根鐵絲把門鎖撬開,“昨天她社交圈子發了,說饞巧克力蛋糕,正好路上撿的,給她吃。”


    裴謹行舌尖抵了下上顎,“……”


    狗扯。


    莊懷雋絕對是腦子壞了。


    以前他們兩個本就不對付,見麵各種長槍短炮齊上陣,跟沈周懿也關係沒那麽到位,甚至先前各種算計,把沈周懿逼至絕境多少次,莊懷雋這種男人就是隻有野心沒有心的怪物,偏生現在,他瘋了。


    瘋到了他跟沈周懿這裏。


    滿世界追著他們跑。


    他帶著沈周懿去哪兒,他隔天下午就能住隔壁。


    就好像現在,這強盜直接當著他麵撬鎖。


    他是不是太猖狂了?


    砰!


    裴謹行抽出門口傘架上的雨傘,快準狠地在莊懷雋進門之前橫插在他身前門框之上,那力度,似乎要將門都卸下來:“理由。”


    莊懷雋護住了手中蛋糕。


    才波瀾不驚地瞥裴謹行:“沒見過插足者?”


    裴謹行笑了:“你挺不要臉啊。”


    莊懷雋:“我的心告訴我,我就得追著她跑。”


    裴謹行:“……”


    強盜邏輯。


    莊懷雋當然不再多解釋。


    他當然是不喜歡沈周懿這種小黑心肝兒的,從小這丫頭就不是省油的燈,沈家人給她送的下了毒的飯菜吃食,她轉頭就能麵不改色送他床邊,美名曰緩解緊張的同院關係。


    就連他手腕上那疤,都是沈周懿咬的。


    小時候他們不對付,加上他心裏明白與沈周懿家裏是血債,他性情也惡劣,莊佛白不準讓他說漏嘴,他心裏窩著火,沒少針對她,那陣子把沈周懿偷偷養的小兔子扔到後山,她找到他的時候,二話不說把他踹進了池塘,趁著他沒反應過來,撈起他手腕就咬,咬到見血,咬到牙都豁開皮肉,池塘水髒,傷口直接感染,他還燒了兩天。


    誰知道長大以後,變得那麽乖。


    竟然沒人知道她小時候是什麽樣子。


    如果不是因為父母不在,她顛沛流離了幾年,否則她絕對是混世魔王的潛力和水準。


    至於現在他對沈周懿……


    挺奇怪的。


    好像自從換了莊佛白的心之後,他有些行為和心理變得多了幾分異常,好像心裏有另一個人的存在,共存與他的身體,潛移默化的影響著他本人的一些行為。


    雖然他也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轉變。


    可……


    也不失為一種無聊生活裏的……樂趣?


    正想著。


    啪!


    樓上忽然傳來了一道聲音。


    裴謹行幾乎立馬看過去。


    樓梯口。


    沈周懿穿著橡皮粉的毛絨寬鬆長裙,隻見腹部隆起,黑發披在一側肩膀,她扶著護欄,唿吸不暢,“破,破了……”


    莊懷雋:“什麽破了?”


    裴謹行霎時間反應過來,邁腿就往上衝:“破你媽,讓你車開進來,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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