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拂燈緩緩從屏風後走出來,手中扇著一把玉骨扇,蘇繡旗袍勾勒窈窕身姿,宛若青蔥又多了濃鬱的嫵媚。


    她早就在後邊聽著了。


    這種爾虞我詐的家族會議,她向來不喜歡。


    隻不過今天涉及了她兒子她才過來聽聽。


    不過好在,她兒子向來不吃虧。


    “野性子,也做了你的老婆,做了你裴家的主母,你倒是訓斥我讓我收斂收斂。”


    偏生這麽多年,裴昀江向來沒有克製過她的性子,任憑她胡作非為這麽多年。


    她知道的,族裏不少人私下裏覺得她有失體統,沒有當家主母的穩重矜持。


    但是這些話向來沒有傳到她耳朵裏過。


    前邊有他擋著。


    裴昀江側過視線:“誰叫你年紀小,總是得縱著些。”


    梁拂燈嫁給他時候,才二十來歲。


    比他小了十多歲。


    在他眼裏,的確就是個小姑娘,他戎馬一生,身邊有這麽個小姑娘難免會柔軟一些,這麽不舍不舍著,這就半輩子過來了。


    梁拂燈輕哼了聲:“縱著我,那當初不讓送裴謹出國,你倒是強勢的很。”


    裴昀江挑眉:“就這麽一件事沒依你,就記這麽久。”


    梁拂燈撇撇嘴。


    往椅子上一坐,開誠布公:“對於那孩子,你到底怎麽想?”


    裴昀江當然知道說的是誰。


    他斟茶:“她現在就在裴謹院子吧。”


    這點事,他還不至於會不知道。


    梁拂燈點頭:“法庭上的事情你也知道,是與非已經落幕了,再去深入的計較已經沒什麽用了,裴謹既然認可,做父母的,也沒權插手。”


    她一直都明白。


    孩子終究是獨立的個體,尤其是裴謹行這樣的性子,他向來對自己人生有足夠清醒的認知與安排,她不會那麽老套的去阻撓或者安排孩子的私事,她隻要確定,他以後能好,就可以了。


    裴昀江說:“裴謹現在什麽情況你清楚,那沈小姐真要愛他,以後自然會見分曉。”


    他可以不過問。


    但他兒子,不能吃虧。


    至於真要談婚論嫁……


    為時過早。


    *


    *


    迴到院落裏。


    沈周懿正在逗錦鯉。


    裴家養的極好,個個膘肥體壯的。


    看到男人迴來,她抬起頭,朝著他遞過去濕了的手:“解決了?”


    裴謹行抽了幾張紙給她擦幹淨:“差不多。”


    “有沒有為難你?對我們之間是不是頗有微詞?”


    他挑眉:“你在緊張?”


    沈周懿含糊下來:“沒有,就是擔心你難辦。”


    他拉著她迴裏間:“我沒事,一些迂腐之輩,還拿捏不了我。”


    沉默了一陣。


    沈周懿問:“你身體怎麽樣了?”


    她擔心的是那個時間的界限。


    裴謹行好像微頓了下,旋即道:“挺好的,上次的藥有些作用。”


    沈周懿佯裝不知地點頭:“那就好。”


    其實她清楚,哪兒有什麽藥。


    “你,什麽時候出國?”


    裴謹行幹脆抱著她躺在沙發上,腦袋拱在她的胸口,就那麽抱著,就著窗外的月色,淒淒白白。


    “就這幾天。”說著他揚起下巴,在她唇上膠著了一會兒:“怕不怕我出國麵對鶯鶯燕燕變心?”


    沈周懿低頭看他:“你會?”


    “萬一呢?”


    “那寧可說你死了,也別告訴我你變心,否則,我會親自去刀了你。”


    他先是默了一陣,而後抱著她的腰肆意的笑。


    許久才說:“那我一定不會讓你找到我。”


    二人氛圍輕鬆,偶爾鬥鬥嘴,開個小玩笑,好像誰都沒有煩心事。


    可……


    裴謹行將沈周懿抱到床上,看著她的睡顏,斂下的眉眼裏清清淡淡的。


    今天他去找過莊懷雋了。


    他清楚莊懷雋頻繁的出現在沈周懿身邊並不是什麽好事。


    他心中一直都有困惑。


    今日去找他,卻意外的得知了一些事——


    看著女人就算睡著都無意識擰緊的眉心。


    裴謹行指尖輕撫,而後俯身輕吻了下。


    “別焦灼,我不會讓你選擇。”


    他,要離開這裏了。


    就在這兩天。


    他原本還想多陪伴她一段時間的,但是情況已經超出了他預想的範圍。


    不能再等了。


    ——


    ——


    次日。


    沈周懿醒來的時候,已經八點多。


    窗外不知名的鳥兒嘰嘰喳喳著,是個好天氣。


    身邊不見裴謹行蹤影。


    她昏昏沉沉地起身去洗漱,找到自己包包拿化妝品時,才看到包包拉鏈的地上掛著一把鑰匙,不是她的。


    思前想後,上麵還有聞氏的logo,是聞鳶的。


    可能是昨天走的急,不小心帶過來的。


    她給聞鳶打了個電話,開了免提放在盥洗台旁邊。


    打了好久,大概在她打第三通的時候,那邊才接起來。


    “喂。”


    沈周懿洗臉的動作頓了頓:“你聲音怎麽這麽啞?生病了?”


    聞鳶好像這才清醒,一陣窸窸窣窣:“沒有,就是沒睡好。”


    沈周懿看了看時間:“你還在家裏?沒去公司?”


    她很是驚訝。


    畢竟聞鳶工作狂是出了名的,天天七點過去。


    生物鍾都在早上五點半,今天竟然睡過頭了?


    聞鳶可疑地猶豫了下,才說:“沒,有點事……”


    “誰?”


    忽然。


    她那邊傳來一道男人的聲音。


    同樣帶著昏沉的睡意,聲音低沉微啞。


    聞鳶:“……”


    沈周懿緩緩地:“……?”


    “……玩兒這麽嗨?”沈周懿擦了擦臉上的水珠,有些遲疑又有些震驚。


    聞鳶感情一直是空窗的,一來是她看不上那些男人。二來是很少有男人敢追她。


    忽然想到了上次的‘七分’,她道:“七分男?”


    聞鳶:“……”


    大概又是兩秒。


    “我英名遠揚了?”


    這次。


    男人的聲音清晰了許多。


    沈周懿微微皺皺眉,而後辨認出了什麽:“你的聲音……墨清秋?”


    她徹底驚訝了。


    墨清秋可是莊懷雋身邊的人啊!


    聞鳶竟然直接把人撬了?


    手機對麵不知發生了什麽,又一陣沉默,聞鳶說:“免費的,不要白不要。”


    沈周懿:“……”


    “那我一會兒給你打,你鑰匙在我這邊。”


    “好。”


    *


    天昏地暗。


    猶如沒有晝與夜的分割。


    月起、而下、日出、偏移。


    好像他們糾纏了許久。


    久到,就連聞鳶都難耐。


    掛了電話,聞鳶側頭看向一手撐著太陽穴看她的男人。


    她臉上沒表情。


    腳卻兇狠,直踹男人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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