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那個瞬間,原本安然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便已經快步的走了過來,彎下腰也不管那尖銳的玻璃渣,將其中的那張照片撿了起來,恍惚之間,他周身那種陰戾之氣似乎更加的刺骨。


    沈周懿錯愕,眼裏有不解和困頓:“……裏麵的人……?”


    “與你無關。”


    得來的,是莊懷雋甚是漠然的迴答,他黑黢黢的眼睫掀起,像是隱匿了風浪,喉音低低沉沉。


    沈周懿卻並不相信,她餘光想要再看一眼那張照片,他直接收走。


    她抿唇,“那個地方,明明就是邕城的瘋人院,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那裏。”


    照片裏的人。


    除了她,還能是誰?


    為什麽,她會和這個男人有這樣一張合照?


    小時候她明明不記得自己認識過他這樣的人。


    畢竟,像是莊懷雋這樣的長相和性格,沒有人會將他當成無關緊要的路人甲,必然會記憶深刻。


    莊懷雋背影在光線下氤氳出淡淡的陰翳,他斂下眸,看著手中因太過用力而發皺的照片,好像過去許許多多的記憶都被揉碎,再迴首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良久。


    他抬起手,將那張照片扔進了一旁的垃圾桶裏,寡情至極。


    “是又如何,有些事,你不一定想要知道的。”他迴過身,淡紅的唇輕扯,刺人的哂意,“墨,送客。”


    聲音落下。


    門便被推開,墨清秋雙手環胸地靠在門口,眼神睇過來,嘴角還咬著煙:“沈小姐,請吧。”


    縱然許許多多的疑惑,但是莊懷雋並沒有要說清的意思,沈周懿斂下情緒,明白當下的局勢已經徹底的走向了一個完全無法掌控的未知方向,她朝著外麵走去,心思百轉千迴著。


    墨清秋隨著她一道走到了門口。


    他撣了撣煙灰,透過薄薄的煙霧看著她:“當真不是不一樣的——”


    “什麽?”她迴過神。


    墨清秋似笑非笑了下,眼裏總有種她看不明白的深意,像是作壁上觀的看客,清晰全局但不予插手。


    “就是覺得,我們老板的脾氣似乎好了許多,他這個人有非常嚴重的起床氣,剛剛要是換做其他人進去,皮都得扒一層,沈小姐,運氣不賴啊。”


    不知為何,這話聽著仿佛有什麽深意一樣。


    沈周懿並不想關注這一點,她眼波淡淡地:“他臥室那張照片,你是知道的是嗎?”


    墨清秋勾唇:“知道。”


    “你們、哦不,是他,究竟在打算什麽?”


    墨清秋舌尖卷了口煙霧,他眯起眼:“這就要沈小姐自己去尋找答案了,我的老板是莊先生,你問我,是沒有結果的,給你一句忠告……”


    “最親近的人,也不要給予太多的信任。”


    說完這句話,墨清秋便轉身迴了莊園裏。


    沈周懿站在絲絲縷縷的雨幕之中,這個世界似乎朝著她籠罩下來了密不透風的網。


    隔了很久,她才轉身,然後掏出手機給沈召卿撥了過去。


    *


    *


    窗口。


    頎長的身影立著,他眼神算得上的寡漠,病態到蒼白的臉上鬱鬱沉沉。


    墨清秋進來,看到他這個樣子,歪了歪頭:“這麽個大美人兒,舍得?”


    莊懷雋收迴視線,瞥向了垃圾桶那邊,“舍不得的人,可不是我。”


    這對話有些莫名其妙,墨清秋卻眯眼:“邕城那邊即將收網了,沈召卿那邊……”


    “他才是那個縱觀全局的劊子手,這麽一對比,我算得了什麽?”莊懷雋唇邊輕掀,長長密密的睫毛微顫:“沈家於沈周懿來說,根本無足輕重,是死是活,她怕是眼都不會眨一下,這可不行。”


    看著男人那籌謀而無情的神態。


    墨清秋不知該說些什麽,莊懷雋是雄韜偉略的,也是城府極深,手腕極狠的,他的世界裏大概隻有無盡的榮耀和野心,什麽兒女情長與人情冷暖,在他眼裏根本不值一提,為了目的,他可以犧牲所有,正是因為這樣,才活的如此行屍走肉般,說不清究竟是悲哀還是無感。


    “你們兩個的目標早已出現了偏差,老板,他不會同意的。”


    莊懷雋走到了垃圾桶前,斂眸看著裏麵那張照片,許久才平平地說:“要沈家死,何其容易,可人心的死,才是拍案叫絕的重頭戲,同不同意,沒所謂。”


    說完。


    他彎腰,將那照片重新撿了起來,封存在了櫃子最深處。


    *


    *


    坐上了出租車。


    沈周懿撥通了沈召卿的電話。


    他最近人在邕城,前段時間便迴去了,也不知道在處理什麽事情,她的小舅舅,好像永遠在忙碌、奔波。


    “阿懿?”


    聽筒裏是男人清沉的嗓音,光是聽著這麽一道聲音,都讓人腦海裏忍不住浮現了霧雨朦朧的仙境般,那麽的透徹、獨絕。


    沈周懿視線落在窗外,好像有些疲憊,在最安心可以依賴的人麵前便暴露無遺。


    “小舅,你在邕城忙什麽事?”


    “在沈家,處理一些公司的事務,我們阿懿怎麽了嗎?聲音聽著無精打采的?”


    沈周懿無意識地咬咬下唇,須臾才問:“小舅以前常常去瘋人院,你見過莊懷雋嗎?”


    刹那間。


    氣氛似乎在凝固。


    沉默了許久,才聽到他淡漠的聲音:“為什麽這麽問?”


    “在他這邊看到了一張照片,裏麵是我跟他,可是我什麽都不記得,不記得我見過他,覺得很怪。”


    她好像是觸及了什麽被隱藏起來的東西,明明是自己的人生,卻如此的陌生。


    伸手摸了摸皮包裏那支左輪槍,這是他給她的,多麽匪夷所思。


    “沒見過,沒印象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沒有什麽意義。”沈召卿隻是這麽說。


    可沈周懿仍舊覺得怪異。


    良久,她才鬆泛下來,“過段時間我想迴去給我媽掃掃墓,小舅陪我一起過去吧。”


    “好。”


    閑聊幾句,掛了電話。


    已經到達了西儲園。


    明天就是審判日,隻要明天結束,過幾天則是宋戎顏的生日,算是迎來了毫無負擔的新生吧。


    至於莊懷雋這件事……


    她不會翻篇的。


    而徐嶸一那邊……


    不過是一個素不相識、毫無交情的人,她沒有半點心理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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