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周懿來到了客房,也是中式設計,卻並沒有那種壓抑和恐懼感,反而很敞亮,處處都是小心思,床邊放著一盞安神香薰,散發著幽幽的香氣。


    床邊右側是一扇很大的窗,玻璃透亮,外麵就是老藤古樹,懸掛一輪皎月,院落裏的燈若隱若現,靜謐的美。


    很是舒適。


    沈周懿趴在窗口好一陣子。


    她才想起口袋裏謝宿白給她的戒指。


    從大衣口袋裏掏出來。


    打開看了看。


    鑽石大概五克拉左右,但是並不是尋常的鑽石,而是紫鑽,純度絕佳,紫鑽本就極其珍貴稀有,尤其這麽大的紫鑽更是罕見,可以說有價無市,成品極少。


    沈周懿心忽然就鬆了鬆。


    她合上盒子。


    放在了包裏。


    謝宿白——


    用了心。


    宋戎顏最喜歡的就是紫色,而他尋來了價格高昂的紫鑽送與她,就憑著,他斬釘截鐵的對她說,他會娶宋戎顏那一刻,她哪裏還能否認他什麽。


    希望,她的阿顏最後能有最好的歸宿。


    收斂情緒。


    沈周懿去洗了個澡。


    出來時,看到了裴謹行五分鍾前給她發來的微信。


    「怕嗎?」


    沈周懿一邊擦頭發,一邊笑著停下迴:「我不是小姑娘了,怕什麽。」


    「怎麽不是。」


    稀鬆平常的陳述句。


    她似乎能聽到他那漫不經心又不認同她話的語氣。


    沈周懿愣了愣。


    旋即垂眸笑起來。


    「如果怕,就叫我,我過去陪你。」


    他又發來一句。


    沈周懿彎了彎唇:「不用,沒事的,梁姨用意你還不明白?」


    他又發了句語音過來,尾音裹挾著頹淡的笑:“她要我尊重你,怕你受委屈,你未來婆婆,真的很疼惜你。”


    沈周懿沉默了一陣。


    她心神恍惚著。


    未來婆婆——


    結婚這件事,她曾經的確半點期許都沒有。


    因為她父母的婚姻就是傷痕累累的,甚至付出了血的代價,爭吵、出口傷人、長時間的冷暴力、兩敗俱傷的歇斯底裏、像是仇人一樣,永無止境的痛苦。


    那個家,像是一個冰窟窿似的。


    活在其中,壓抑又黑暗。


    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看到救贖。


    她很多時候都不明白,結婚前的爸爸媽媽,不應該是相愛的嗎?為什麽婚後會變成那種樣子?


    以至於。


    長大至今,她都對婚姻這件事,下意識的害怕、煩躁、抵觸。


    好像,覺得自己會步那樣一個後塵。


    裴謹行他那麽好,她怎麽舍得讓二人以那樣一種支離破碎收場。


    恍惚了一陣子。


    直到發絲冰涼的水滴落手背,沈周懿才迴過神。


    低頭。


    發現裴謹行給她打了一通電話過來。


    她揉了揉眉心,滑動接聽。


    聽筒裏傳來他低低好聽的音色:“不讓過去就不過去吧,這還是我頭一次這麽守規矩。”說著,他低笑了聲:“我的周周啊,值得被這麽疼著。”


    沈周懿忽然就鼻子泛酸。


    她看著窗外東邊方向。


    “打電話就為說這個啊?”她佯裝無事。


    “不是,哄你睡,怕你害怕。”


    沈周懿低著頭,埋在腿間:“可我是你姐姐,都比你大,怎麽還反過來讓你哄我。”


    “大就不是女孩子了?”


    他慵淡地輕笑。


    沈周懿輕鬆下來。


    忽然之間。


    一個想法,和一個問題滑上嘴邊。


    “謹行,你有沒有想過……”


    “嗯?”


    沉默了許久。


    沈周懿揉了揉眉心。


    “沒什麽,那我吹個頭發就睡了。”


    “好。”


    “對了,過幾天帶你去個地方。”


    “行。”


    沈周懿沒再說起。


    其實她想問的是,有沒有想過結婚。


    但是種種原因,不太能問的出口。


    畢竟他年齡還小,剛過結婚法定年齡,多好的青春啊,誰會想被牽絆住,尤其是他這樣灑脫不羈的性子。


    *


    *


    次日。


    東曦既駕。


    裴家早餐是一大家子在一起吃的,這是老一輩就傳下來的規矩了,所以早上七點,宅邸最大的飯廳裏就已經有各房的人到了,主要是三房。


    裴昀江上麵有個姐姐,但是十多年前得病去世了。


    裴謹行父親裴昀江是家族裏老二。


    還有個三弟,也就是裴臻西爺爺這一支係。


    裴謹行上麵有一個姐姐,現在身在國外做動物救助相關事宜工作,是裴昀江第一任妻子生的,很少迴國。


    裴家家大業大,在此刻,才得到了更充分的印證。


    沈周懿與裴謹行過來之時,正看到了園林裏漫步的人群,二十多個人,臉都記不住。


    “別緊張,雖然一起吃早餐,但是不在一張桌上,尤其這些人心思各異,都戴著一層假麵,很少去寒暄和聊什麽,吃完飯就忙各自的事情去了。”裴謹行低頭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沈周懿點點頭。


    其實她也沒那麽緊張。


    大家族根深蒂固,親情這種東西卻薄涼至極,可以說,這是在他們眼裏最不值錢的一項,誰都不在乎誰,隻管眼前利益。


    剛剛走到湖中橋上。


    前麵有人在喂湖裏的錦鯉,穿的西裝革履的,大概四十多歲,神情嚴肅刻板,而他旁邊,站著的人正是裴臻西。


    裴謹行睇了一眼:“那是裴臻西的父親,也是我二哥,裴禹城。”


    他是老來得子,所以年齡小。


    沈周懿不由著重看了看那個裴禹城。


    許是察覺了她的注視。


    裴禹城忽然就抬頭看了過來,一雙眼晦澀深沉。


    沈周懿沒多逗留。


    被裴謹行帶著離開。


    裴臻西也看到了二人,臉色微陰沉,胸中仍舊鬱結,偏生,搶了他喜歡的女人的男人,是他三叔。


    裴家地位最高的裴謹氏。


    “裴謹身邊那個女人……就是他那個女朋友?”裴禹城忽然問。


    裴臻西抿唇:“是,也是曾經您欲為我定的那個未婚妻。”


    裴禹城眉頭一皺。


    “沈家人?”


    裴臻西問:“您怎麽對她感興趣了?”


    裴禹城看著沈周懿離開的背影,腦海裏隱隱有一張臉浮現,本來已經模糊,現在看到她的臉,便開始清晰起來。


    他表情一沉,喃喃自語。


    “……難道是……”


    裴臻西不解:“爸?你在想什麽呢?她怎麽了?”


    裴禹城醒神,陡然將手中魚食撒進湖裏,神情怪異,卻轉瞬即逝:“想起來一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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