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召卿說的平靜極了。


    他輕抬眼睫,轉而淡笑,“小舅看著你長大,看著你一路跌跌撞撞,你不是一個很輕易表露自己情緒想法的個性,但我比你自己,了解你。”


    沈周懿性格看似從容麵麵俱到。


    實則不然。


    她從小為自己築起城牆堡壘,習慣了在冷漠的環境中求生,這樣的自我保護機製下,很多言語以及行為,都會豎起一層尖銳的刺,傷人傷己。


    “阿懿。”沈召卿透過斑駁的光影看她,他似乎微不可察的歎息了聲,說不清是什麽意味:“你想要的,小舅都會幫你,哪怕是那道看不到邊界的高牆,也不是不能一磚一瓦的推翻。”


    門第。


    身份。


    他可以給她抬上去。


    他家阿懿,不需要卑微。


    沈周懿眸色閃了閃,她視線落在那束玫瑰上,“我知道,但是這件事,我會自己打算好的,以後的事誰也說不清楚,更別說是能不能踏入裴家那高高的門檻,我並不關心這件事。”


    她隻在想。


    裴謹行是怎麽想。


    他現在的心情是如何。


    他們現在的關係又是什麽。


    “你想好去京城了嗎?”沈召卿音色淡淡,“老爺子這邊,絲毫沒有鬆動的跡象,他不打算翻出你母親的案子繼續查,你父親的事,也拒絕提起,這邊不會有什麽進展了。”


    所以。


    去京城,才是另一個開始。


    沈周懿無奈地一笑:“是啊,我當初也並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外公恨透了我父親,又怎麽會幫我。”


    “還繼續查嗎?”


    “當然,我媽媽絕不是自殺,也絕沒有瘋癲,她的死,是一個陰謀,我不會放棄的。”


    父親薑遇孑是京城人士。


    他當年失蹤下落不明,到哪兒都是顛沛流離,母親多麽驕傲啊,卻以一種最慘烈的方式死去,父親同一天失蹤。


    父親又不愛,甚至恨母親。


    萬一,母親的死與他有關……


    她一定得弄清楚。


    沈召卿瞳眸微斂,沉吟道:“那就去吧,這邊不用擔心了,何父已經認罪,承認了他為兒子瞞天過海的罪名,承認綁架你敲詐我的事情,也指認了殺害何益華的那個人,那人手臂廢了,今天應該能手術完,警方已經查他那天的行動軌跡了,很快就會真相大白,你不會有什麽問題。”


    最後這句話。


    似乎有一些深意。


    沈周懿看向他。


    而沈召卿隻是微勾唇,“你該散散心了,這麽多年一直泡在一個封閉的創作環境裏,不如去體驗一下不一樣的生活?”


    “嗯?”


    “帝景大學,聽說過吧?”


    沈周懿細細地想了想,“我知道,國內排名第一的大學,與帝景研究院密切相關,超一流的頂級天才會有機會進入研究院深造學習,萬中挑一,專業過硬世界排名前三。”


    要進這所院校,要麽天才,要麽超級錢才,還得有推介信才行,門檻極高。


    名門貴子,都不一定能進得去。


    而她父親薑遇孑,當年就是帝景大學物理係教授。


    沈召卿推給她一個電話號碼:“這是帝景學院的理事長電話,帝景美院在招聘美術短期教授,你的能力綽綽有餘了,我已經給你打點好了。”他淡嗤,說不出的涼薄:“裴家在校子弟,哪怕裴家人見到你,也得乖乖低頭恭恭敬敬喊一聲老師,不得僭越。”


    沈周懿微訝。


    “小舅你認識裏麵的人?”


    那可是帝景。


    小舅那些年一直在國外發展,今年才剛剛迴國,他的總公司雖然駐紮在京,但是也才穩定沒多久,就已經一夜之間給她安排妥當了這個身份差事,讓她能立馬在京城立住腳。


    沈周懿又忍不住驚歎的調侃:“小舅在京城,這麽大威望?小舅,你別是會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身份吧?”


    沈召卿起身,輕輕地敲了敲她額頭,語氣溫淡:“一般,有點麵子,我是誰不重要,隻是你的小舅。”


    “小舅你可別謙虛了,能把我瞬間安排進帝景去,這可不一般。”沈周懿揶揄的挑眉,心情好像瞬間在迴溫。


    “沈忠林大概還得被拘留兩天,他出來免不了一場風波,盡早動身吧。”沈召卿提醒了句。


    畢竟。


    沈忠林公司重創。


    想要迴血,可不容易。


    沈周懿對此不以為意,淡然地彎了彎眸子,“他要是想保全自己,就該懂低調,真撕破臉,當年的事情我放一些證據,他就徹底完了,他不會蠢到那種地步的。”


    這迴。


    沈忠林隻能吃這個讓他嘔血的啞巴虧了。


    她讓全部人。


    都逃不掉。


    *


    *


    沈周懿沒有立馬走。


    畫廊的事要交接,沈召卿幫她安排了人接洽,不需要她多費心。


    等坐上飛往京城的飛機,已經過去半個月。


    不知道餘年究竟經曆了什麽,他認罪了,沒有狡辯,很快承認了所有罪行,承認他殺人誣陷她,何父也承認曾經的罪行,二人一個死緩,一個死刑,下場淒慘。


    與此同時,這半個月。


    她與裴謹行始終沒有聯係過,二人好像瞬間斷了來往似的,誰都沒有跨出那一步,一切迴歸於漠然,好像,倆人已經在沉默中分手了似的。


    而這個戀愛。


    甚至連二十四小時都沒有過,就以匆忙與狼狽中結束。


    落地。


    下午兩點。


    京城的氣候果然與邕城大相徑庭。


    風中似乎暗藏剔骨利刃,剮的人肌骨生疼,到處都是茫茫白雪,前不久下過一場大雪,迎麵吹拂來雪花,冰的打寒顫。


    她穿的到底是單薄了些。


    穿著軟皮高跟鞋,腳都快凍僵了。


    出了機場。


    她接到了宋戎顏的電話。


    “寶貝周周,我這邊拍廣告走不開,我派了我的一個助理過去接你了,是個很好認的車,奔馳紅大g,晚上一起去擼串!”那邊吵吵嚷嚷,宋戎顏被催促了好幾聲,才不爽的應,“寶貝,我先去了,安頓好了打電話。”


    沈周懿輕笑:“好,但是車牌……”號是什麽。


    話沒說完。


    電話掛了。


    沈周懿:“……”


    她無奈,算了。


    紅大g不多,應該是挺好認的。


    她拉著行李箱往外走。


    視線在車海中逡巡,終於,在一角落看到了一輛紅大g。


    沈周懿繞著路走過去。


    敲了敲車窗。


    “請問,你是阿顏安排過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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