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四方襲來。


    偌大的廠房內,雜亂無章,經年風霜洗禮,到處都殘破不堪,廢品、動物腐敗的半截屍體、沒有什麽生機。


    沈周懿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環顧周圍,最終看向那邊的兩個人,不就是何父何母?


    曾經也算富貴人家。


    如今,二人衣衫襤褸,才幾日的時間,曾經的光鮮亮麗不再,滿臉滄桑與醜惡,幾乎暴瘦狀態,看得出來,廠房就是他們的棲身之所,還有一些食物垃圾。


    曾經趾高氣揚蔑視人命。


    現下風水輪流轉。


    沈周懿不顧肺裏抽痛,隻是淡笑:“抓我,怎麽不殺了我?”


    何父佝僂著背,胡子拉碴,眼裏布滿血絲的盯著她,宛若惡鬼般兇惡:“殺了你?哪兒那麽容易就結束你這條賤命!你們沈家,沒一個好東西!”


    何母則直接衝過來,惡狠狠地甩了沈周懿一巴掌,渾身顫抖嘶吼:“都是你害得!小賤蹄子,你得為我兒子償命!”


    沈周懿被打的偏頭。


    她嘴角溢出一絲猩紅,她隻是輕舔了下,緩緩抬頭看她:“那還等什麽?”


    何母驚愕地與沈周懿對視。


    年輕女孩眼裏笑意不減,唇邊也柔的入骨,可——


    陰森。


    像極了凜冬最冷的那一刻,風像是下刀子一般,吹的人肌骨皆寒,渾身冒著雞皮疙瘩,脖頸都被一雙鬼手死死扼製住一樣,喘不過氣來。


    沈周懿這一眼。


    給了她這樣的感受。


    何母幾乎是一抖,膝蓋一軟,沒了支撐力,猛的摔在地上,與水泥地摩擦碰撞,劇烈的疼痛也讓她清醒過來。


    隨之而來的是憤怒。


    這個賤人她這是什麽眼神?!


    何母氣瘋了,也好像被貼了一張名為恐懼的靈魂符咒,恨得想要撕碎沈周懿,可她卻被震懾到了。


    嘴裏不停地用最肮髒的詞匯謾罵,卻沒再上前一步。


    何父沒發現這個插曲,隻知道何母吵的他心神不定,煩躁又火大,便直接朝著她踹了腳:“叫什麽叫?!閉嘴!在拿到保證和錢之前,這個賤人不能少一根汗毛!”


    何母哪裏敢惹發瘋的丈夫,隻能閉上嘴,硬生生要咬碎一口牙。


    沈周懿平靜的看向何父:“要聯係沈家?”


    何父啐了一口,撕裂著聲:“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沈家一點不值錢?你那個大舅舅,沈忠林,那才叫一個畜生!從你送到瘋人院時,他就已經盤算著怎麽要了你的命,生怕你繼承你媽股份搶了他的家產,哈哈哈人麵獸心不是你們沈家玩兒的最厲害?”


    何止啊。


    沈忠林買通了人,天天給沈周懿飯食裏下毒,慢性毒藥慢慢讓毒素侵入骨髓,爆發時就是暴斃的那一刻,到時候查都查不出來,更何況誰會管一個死在瘋人院的孩子?


    “也不知道你多大的運氣,都那樣了還不死,硬是活到現在,果然就是個喪氣貨色,誰沾誰倒黴!”何父情緒始終很暴躁,但是想到了什麽,他冷笑:“但你小舅舅把你當迴事啊,沈家人,就屬他有人情味了。”


    沈周懿靜靜看著他。


    她眼瞳是純黑,沒有半點雜質,乍看溫柔似水,再往深處,那哪裏是什麽純良,像是無邊海岸深沉的水色。


    何父脊背一寒。


    心下覺得晦氣的罵了句。


    還是撥通了沈召卿的電話。


    *


    *


    東曦既駕。


    天地開明。


    沈家宅院。


    已經用過了早餐,茶室內。


    沈召卿手機放在玉石桌麵,顯示正在通話中,他開了外放,旁側是沈江海與沈忠林,例行上午的茶話會。


    “沈二爺,沈周懿現在就在我手上,我要十個億,送我離開華國,否則……”


    聽筒裏外放的聲音陰狠極端。


    威脅之意放在明麵。


    沈召卿身穿白襯衫,領口扣的一絲不苟,精致的鑽石袖扣在自然光下發著幽幽的冷光,他動作慢條斯理地洗著茶,潺潺水聲一派安然。


    眼下褐色淡痣醒目的漂亮。


    “何先生,何必如此大動幹戈。”男人音色介於清冷與溫潤之間,喜怒不辨,好像情緒毫無波動。


    何父恨他這種淡然,怒吼:“我兒子死了!他死了!死無全屍!我注入幾十年心血的公司也垮了!警察到處找我,你讓我冷靜?”


    “沈召卿,我不跟你廢話,要麽你給我辦理新的賬戶轉入十個億,讓我們安全出國,要麽,我今天就用這個賤人傷害我兒子的方式,同樣弄死她!我讓她屍體掛在你們大樓下,讓世界人圍觀!反正我歧路亡羊,什麽都不怕了!”


    陣陣迴音。


    昭示著他們身在一處空曠之地。


    沈召卿開火烹茶。


    狹長的丹鳳眸裏浮色沉沉,他字正腔圓,談吐緩慢:“什麽都不怕。”話尾夾雜著一絲笑音,無端生出錐骨的冷意。


    “何先生當真料理了所有事情?”


    他音色太平穩了。


    讓何父隻覺心底有什麽在作祟,大腦又亂了幾許,他警惕道:“你什麽意思?你外甥女的生死,你也不在乎了?!”


    想到籌碼要沒用。


    何父臉色更加扭曲,聲音更嘶啞。


    茶室其餘二人都表情各異。


    尤其沈忠林。


    他沉下情緒,如果、如果何家夫婦與沈周懿一起死——


    “一個小時之內。”沈召卿將茶壺煨在火上,“如果一個小時之內阿懿沒有安安全全,分毫不傷的出現在我麵前,何先生啊。”


    他像是笑了下,眼尾漾著濃稠的無情痕跡:“你夫婦二人藏在福利院的那孩子,可就得賠命了。”


    “沈召卿!”


    手機裏霎時間傳來夫婦二人驚恐萬分瘋狂的叫喊聲。


    撕心裂肺地恐懼穿透冰冷的天。


    凜冬都不敵這男人絲毫的冷血狠辣。


    他……


    他怎麽知道的……


    沈召卿給老爺子送了杯茶過去,徐徐道來:“二位,仁義尚在,我可以不動你親孫子,也可以答應送你們離開,但是,阿懿少一根汗毛,我剁那孩子一根手指,公平嗎?”


    別說何父何母。


    就連身在主位的沈江海都內心驚愕,被自己這個小兒子震了心神,他用陌生又探究的眼神打量沈召卿。


    他甚至開始想。


    那年將他帶迴沈家,究竟是對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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