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12月27日，星期一。
機要員韓小妞檢查了各部門交上來的人事考核表，發現夏天的表仍然沒有交上來。她認為這是大事，擔心夏天可能遺忘了。於是，打通了夏天的手機，對夏天說：“夏經理，你好！我跟你說個事，全行就你的考核表沒有交了。我跟你說，原本上星期五就要交給胡行長的，因為發現沒有你的表，便沒有交上去。”
夏天說：“謝謝你有心。我還在考慮這表交不交呢！你說交好還是不交好？”
韓小妞說：“填了就交唄！看頭兒怎麽寫，也不礙你什麽事。”
夏天想想也是，因為總行領導對我的報告不做正麵迴應，自己原擬不參加這迴考核，也就是說準備放棄在市民銀行的工作了。但是，交表可以看看胡輝的態度和總行領導對我所寫的信的反饋程度以及胡輝的接受情況：是放我走呢，還是繼續出難題留難我？於是，對韓小妞說道：“好吧，下午，我會來一趟行裏，把表交給你。”
卻說湖貝支行於12月28日召集人事考核小組對全行員工進行考核打分。然後由陳作業、謝統辦、韓小妞共同負責將各成員的打分情況，相加到每一個員工，再除以參加打分人數，得出考核小組的評價分。最後以該分70%的權重，相加部門領導評價分30%的權重，得出該員工考核分，通常以60分為合格。
話說陳作業三人經過半天的工作，將全行員工的綜合得分都統計出來了。這時，韓小妞和陳作業不約而同拿了產品開發部的匯總表看了起來：
徐東海，小組考核70分，權重分49分；部門領導評價分50分，權重分15分，綜合評分64分。
夏天，小組考核80分，權重56分；部門領導評價分90分，權重27分，綜合得分83分。
李國蘭，……
陳作業看著看著，漸漸皺起了眉頭，暗忖道：“看來胡輝還是要費點功夫，才能如願……”
後來，這些打分全部抄到人事考核表上，並將它們悉數交給胡輝過目。
胡輝很在意這些表上的分數，在看完後，也是皺起了眉頭。但他與陳作業不同的是：胡輝眉頭一皺，便計上心來，要借陳作業的手，完成他換人的最後一道工序。
當天晚上，胡輝在家裏列出了要炒掉的13個員工的名單，其中有夏天、許愛群、徐東海、黃蔓延、謝友、陳魯等人，都要首先在人事考核表上寫下考核不合格的結論，才能如願以償。胡輝準備第二天叫陳作業負責操盤。
第二天早上，胡輝把陳作業、李臭橫叫到他的辦公室，開門見山地要求陳作業按照他列出的名單寫下考核不合格的結論。
陳作業說：“按照市民銀行的文件規定，達到六十分已經是合格了，硬說不合格，不是會引起很多反彈和投訴嗎？”
胡輝說：“我們還是要按照總行領導的意圖精簡人員，騰出空位，引進能人，像你這樣婆婆媽媽，什麽時候能進人？”
陳作業知道，胡輝心狠手辣，若不按照他的思路去搞，自己也許難以自保。但是，胡輝提供的名單上的兩個人是不能摻乎的：一個是已經提出要離行的夏天，他是本年度全係統的優秀共產黨員，七月份才大張旗鼓表彰，才幾個月時間就說他連一個普通員工都不夠格，難以服眾。另外，他也是自己的入黨介紹人，一直公開說我要堅持原則，並以柳樹、鬆樹、水來借喻自己原則性不強。如果我被胡輝當槍使過了頭，被他反映到上級黨委，也沒有好果子吃。另一個是許愛群，她不但是一個難纏的人物，而且她的老公的所在單位——也就是王顯耀悉心發展的賴以改變湖貝支行局麵的重要存款關係戶的關聯單位，當年王顯耀為了打開工作局麵，不惜彎下身段，與這些單位的頭兒打牌買馬、遞茶扛煙，才有湖貝支行今日的局麵。若是改天到這個單位，被頭兒擺出個臭臉兒讓你瞧，那麽，在湖貝支行難堪的同時，自己的既得利益也就沒有了。所以，跟誰過不去都行，絕對不能跟人民幣過不去。
陳作業打定主意，決定不跟胡輝爭吵，但是要保持自己的底線。
就在陳作業好像走神般似聽非聽的時候，胡輝對李臭橫說；“李助理，你看呢？”
李臭橫顯然不是人雲亦雲的角兒，不願意趟這對自己一丁點兒好處都沒有的渾水，說道：“在人事考核上，我不熟悉市民銀行的規矩，沒有發言權。還是按照你們倆的意見辦理。”
胡輝對李臭橫的表態極不滿意，並在臉上掠過一絲不快的表情。轉頭生硬地對陳作業說：“老陳，你看怎麽搞？”
陳作業知道不做點事難以下台了，便支招說：“營業部、辦事處的考核結論我寫算了，產品開發部、辦公室的由你寫吧！”
胡輝的腦子裏迅速根據陳作業講話的思路理了下去，然後說：“你何不說，許愛群、夏天的考核結論由我寫，其他的由你寫沒有什麽問題？好吧，這兩人的就由我寫了！”
就這樣，陳作業與胡輝在一進一退之間，好像都同意了辭退十三人的方案。
胡輝在一大堆表中找出許愛群、夏天的考核表，看到夏天那張表上的由考核小組簽著99年12月29日字樣的綜合評分83分，在心裏想道：“我不否定他和考核小組對他全年的評價，隻說他不勝任營銷員的工作，也不署我個人的名，那不就抓不著我的把柄了？”
於是，胡輝拿起筆，在“支行班子或考核小組意見”一欄寫道：
基本不適應目前崗位工作。
考核結果：不勝任。
1999年12月30日
寫完了夏天的，胡輝又在許愛群的考核表上看了良久，腦海裏一幕一幕閃現他剛來湖貝支行時，她和譚飛燕爭相投懷送抱的情景，覺得這許愛群的悲劇角色確實當得有點冤。
“但是，誰叫她碰到的是我這個土匪的後代呢？要達到目的，就要不擇手段——這是父親多次跟我說的話。對！顧不得那麽多了，送她走吧！”胡輝叮囑自己說。
於是，胡輝寫道：
被免職和優化崗位後，無崗可呆，無事可幹。
考核結果：不勝任。
1999年12月30日
胡輝寫完後，將兩張表放在其它考核表上麵，對陳作業說：“陳行長，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
陳作業無奈，站起身，拿了表，對胡輝說：“我拿迴我辦公室填吧。”說完，離開了胡輝辦公室。
陳作業在自己辦公室坐下後，看了胡輝寫的對夏天、許愛群的考核意見，在心裏對自己說：“他弄權的手段確實比我高明多了。你看，許愛群因為沒有崗位，沒事幹，所以不合格，不走也不行哪！而夏天是王顯耀當政時的紅人，準備重用的，弄去搞營銷，不到三個月，說他‘基本不適應目前崗位工作’，這詞如果用在外交場合，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我在讀初中時候，聽說過一個故事叫《考教授有感》，據說，在文革後期，有人組織一批老教授考試，出的題目都是小學課本上的內容，結果，80%的教授竟然不及格。於是，有人發問：‘試想，讓這些學界泰鬥去當小學教師，能勝任嗎？’所以，胡輝整人的一個撒手鐧就是用人所短，同時造輿論，然後一槌子敲下去。試想想，跟這樣的人共事多危險啊！”
陳作業想歸想，事情還是要做。於是，他找出圈定離行的徐東海、舒光榮、陳魯、黃蔓延、謝友等人的考核表放在上麵，先對徐東海那張寫道：
經考核小組考核，並經支行班子辦公會議複審，對徐東海同誌的考核結果為：不勝任。
1999年12月30日
接下來，陳作業對剩下的十份寫了同樣的考核結論。而對於勝任的則簡單多了，隻寫“勝任”兩字，就算完事了，反正當事人不會有意見的了。
機要員韓小妞檢查了各部門交上來的人事考核表，發現夏天的表仍然沒有交上來。她認為這是大事，擔心夏天可能遺忘了。於是，打通了夏天的手機，對夏天說：“夏經理，你好！我跟你說個事，全行就你的考核表沒有交了。我跟你說，原本上星期五就要交給胡行長的，因為發現沒有你的表，便沒有交上去。”
夏天說：“謝謝你有心。我還在考慮這表交不交呢！你說交好還是不交好？”
韓小妞說：“填了就交唄！看頭兒怎麽寫，也不礙你什麽事。”
夏天想想也是，因為總行領導對我的報告不做正麵迴應，自己原擬不參加這迴考核，也就是說準備放棄在市民銀行的工作了。但是，交表可以看看胡輝的態度和總行領導對我所寫的信的反饋程度以及胡輝的接受情況：是放我走呢，還是繼續出難題留難我？於是，對韓小妞說道：“好吧，下午，我會來一趟行裏，把表交給你。”
卻說湖貝支行於12月28日召集人事考核小組對全行員工進行考核打分。然後由陳作業、謝統辦、韓小妞共同負責將各成員的打分情況，相加到每一個員工，再除以參加打分人數，得出考核小組的評價分。最後以該分70%的權重，相加部門領導評價分30%的權重，得出該員工考核分，通常以60分為合格。
話說陳作業三人經過半天的工作，將全行員工的綜合得分都統計出來了。這時，韓小妞和陳作業不約而同拿了產品開發部的匯總表看了起來：
徐東海，小組考核70分，權重分49分；部門領導評價分50分，權重分15分，綜合評分64分。
夏天，小組考核80分，權重56分；部門領導評價分90分，權重27分，綜合得分83分。
李國蘭，……
陳作業看著看著，漸漸皺起了眉頭，暗忖道：“看來胡輝還是要費點功夫，才能如願……”
後來，這些打分全部抄到人事考核表上，並將它們悉數交給胡輝過目。
胡輝很在意這些表上的分數，在看完後，也是皺起了眉頭。但他與陳作業不同的是：胡輝眉頭一皺，便計上心來，要借陳作業的手，完成他換人的最後一道工序。
當天晚上，胡輝在家裏列出了要炒掉的13個員工的名單，其中有夏天、許愛群、徐東海、黃蔓延、謝友、陳魯等人，都要首先在人事考核表上寫下考核不合格的結論，才能如願以償。胡輝準備第二天叫陳作業負責操盤。
第二天早上，胡輝把陳作業、李臭橫叫到他的辦公室，開門見山地要求陳作業按照他列出的名單寫下考核不合格的結論。
陳作業說：“按照市民銀行的文件規定，達到六十分已經是合格了，硬說不合格，不是會引起很多反彈和投訴嗎？”
胡輝說：“我們還是要按照總行領導的意圖精簡人員，騰出空位，引進能人，像你這樣婆婆媽媽，什麽時候能進人？”
陳作業知道，胡輝心狠手辣，若不按照他的思路去搞，自己也許難以自保。但是，胡輝提供的名單上的兩個人是不能摻乎的：一個是已經提出要離行的夏天，他是本年度全係統的優秀共產黨員，七月份才大張旗鼓表彰，才幾個月時間就說他連一個普通員工都不夠格，難以服眾。另外，他也是自己的入黨介紹人，一直公開說我要堅持原則，並以柳樹、鬆樹、水來借喻自己原則性不強。如果我被胡輝當槍使過了頭，被他反映到上級黨委，也沒有好果子吃。另一個是許愛群，她不但是一個難纏的人物，而且她的老公的所在單位——也就是王顯耀悉心發展的賴以改變湖貝支行局麵的重要存款關係戶的關聯單位，當年王顯耀為了打開工作局麵，不惜彎下身段，與這些單位的頭兒打牌買馬、遞茶扛煙，才有湖貝支行今日的局麵。若是改天到這個單位，被頭兒擺出個臭臉兒讓你瞧，那麽，在湖貝支行難堪的同時，自己的既得利益也就沒有了。所以，跟誰過不去都行，絕對不能跟人民幣過不去。
陳作業打定主意，決定不跟胡輝爭吵，但是要保持自己的底線。
就在陳作業好像走神般似聽非聽的時候，胡輝對李臭橫說；“李助理，你看呢？”
李臭橫顯然不是人雲亦雲的角兒，不願意趟這對自己一丁點兒好處都沒有的渾水，說道：“在人事考核上，我不熟悉市民銀行的規矩，沒有發言權。還是按照你們倆的意見辦理。”
胡輝對李臭橫的表態極不滿意，並在臉上掠過一絲不快的表情。轉頭生硬地對陳作業說：“老陳，你看怎麽搞？”
陳作業知道不做點事難以下台了，便支招說：“營業部、辦事處的考核結論我寫算了，產品開發部、辦公室的由你寫吧！”
胡輝的腦子裏迅速根據陳作業講話的思路理了下去，然後說：“你何不說，許愛群、夏天的考核結論由我寫，其他的由你寫沒有什麽問題？好吧，這兩人的就由我寫了！”
就這樣，陳作業與胡輝在一進一退之間，好像都同意了辭退十三人的方案。
胡輝在一大堆表中找出許愛群、夏天的考核表，看到夏天那張表上的由考核小組簽著99年12月29日字樣的綜合評分83分，在心裏想道：“我不否定他和考核小組對他全年的評價，隻說他不勝任營銷員的工作，也不署我個人的名，那不就抓不著我的把柄了？”
於是，胡輝拿起筆，在“支行班子或考核小組意見”一欄寫道：
基本不適應目前崗位工作。
考核結果：不勝任。
1999年12月30日
寫完了夏天的，胡輝又在許愛群的考核表上看了良久，腦海裏一幕一幕閃現他剛來湖貝支行時，她和譚飛燕爭相投懷送抱的情景，覺得這許愛群的悲劇角色確實當得有點冤。
“但是，誰叫她碰到的是我這個土匪的後代呢？要達到目的，就要不擇手段——這是父親多次跟我說的話。對！顧不得那麽多了，送她走吧！”胡輝叮囑自己說。
於是，胡輝寫道：
被免職和優化崗位後，無崗可呆，無事可幹。
考核結果：不勝任。
1999年12月30日
胡輝寫完後，將兩張表放在其它考核表上麵，對陳作業說：“陳行長，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
陳作業無奈，站起身，拿了表，對胡輝說：“我拿迴我辦公室填吧。”說完，離開了胡輝辦公室。
陳作業在自己辦公室坐下後，看了胡輝寫的對夏天、許愛群的考核意見，在心裏對自己說：“他弄權的手段確實比我高明多了。你看，許愛群因為沒有崗位，沒事幹，所以不合格，不走也不行哪！而夏天是王顯耀當政時的紅人，準備重用的，弄去搞營銷，不到三個月，說他‘基本不適應目前崗位工作’，這詞如果用在外交場合，那是再好不過的了。我在讀初中時候，聽說過一個故事叫《考教授有感》，據說，在文革後期，有人組織一批老教授考試，出的題目都是小學課本上的內容，結果，80%的教授竟然不及格。於是，有人發問：‘試想，讓這些學界泰鬥去當小學教師，能勝任嗎？’所以，胡輝整人的一個撒手鐧就是用人所短，同時造輿論，然後一槌子敲下去。試想想，跟這樣的人共事多危險啊！”
陳作業想歸想，事情還是要做。於是，他找出圈定離行的徐東海、舒光榮、陳魯、黃蔓延、謝友等人的考核表放在上麵，先對徐東海那張寫道：
經考核小組考核，並經支行班子辦公會議複審，對徐東海同誌的考核結果為：不勝任。
1999年12月30日
接下來，陳作業對剩下的十份寫了同樣的考核結論。而對於勝任的則簡單多了，隻寫“勝任”兩字，就算完事了，反正當事人不會有意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