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夏天一早趕到市民銀行總行,到了信貸處,發現信貸處的人還在飯堂吃早餐,夏天便坐在沙發上等他們上班。八點鍾,信貸處的萬中易第一個來到辦公室。


    夏天起身跟他打過招唿。


    萬中易問道:“來找易處長談三八股份公司的事吧?”


    夏天迴答說:“是的。”


    萬中易說:“你好好跟他爭取、爭取吧!不過,最近總行對像你們這種支行的貸款有限製,要重點保總行營業部的項目貸款,有難度。”


    “謝謝你透露消息。”夏天說。


    萬中易說:“我也有責任。當時,你們陳行長問過我幾次,而我也去調查過三八股份公司,我說要抓緊辦,現在是騎虎難下了。”


    夏天想:“看來易木子是另有難處,隻是表達起來沒有馮老刀那麽圓滑罷了。”


    不一會兒,易木子嘴上叼了一支牙簽,腳步有點沉重地走進了辦公室。


    夏天站起身,對易木子說:“易處長好!”


    易木子“唔”了一聲,算是迴答。


    夏天說:“易處長,今天我過來主要想匯報一下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事。”


    易木子坐下後,陰陽怪氣地說:“你這份貸款申報材料,我看不懂!”


    夏天說:“易處長覺得有疑問的地方,我向你匯報解釋,我們可以探討,事情總會清楚的。……”


    夏天還沒有說完,易木子打斷夏天的話說:“我工作忙,沒有時間,不探討!”


    夏天看到的易木子,純粹是一個在重視知識分子的氛圍中,不恰當提起來的不成熟官員。處處表現出盛氣淩人的毛病。


    夏天在心裏說:“我剛到深圳三個月,組織上試用我的時候,到市政府經發局就是碰到像易木子這樣的一個管項目的處長,當初還臭罵了他一頓才離開。真是給你麵子不要麵子!”於是說:“好吧,你沒有時間那就不打擾了!”


    夏天開車迴到行裏,向王顯耀、陳作業作了一次集中匯報,並將萬中易透露的消息告訴了他們。夏天說:“這件事可能有幾個意思:一是總行可能研究過,對於我們這樣的透支行不辦貸款的決定,但又不好明說,把我們套進去了。二是我覺得信貸處總有一點酸酸的感覺。好像覺得我們不識做還是怎麽的。你看,幾件事:上次今日之家公司的股權質押風波;前幾天那筆八十萬元貸款不肯辦理法人代表委托書;這次的三八股份公司問題則更加明顯:前幾天說,要拿到人民銀行去評估,昨天我在支行開會的時候,易木子也說得十分別扭。今天是萬中易在場。你們可以了解他說的。按照我的脾氣,不論事情辦不辦得好。碰到這種人。就是市政府的處長,我都當場訓斥過。問題是我們搞的是貸款,不能個人意誌太強,不批就算了,免得秋後算帳。”


    王顯耀說:“現在大家也在磨合,有些事不好說。我去了解一下。”


    夏天說:“舊貸款作為曆史問題已經存在。誰都可以說風涼話。我也不願意做這筆貸款,僅僅是因為我們資金緊張,營業部又還有一筆他們公司借的利差款,我覺得把它處理好。對我們行來說,是好事。不然的話,沒有必要把個人扯進來,要拍他馬屁的樣子!”


    第二早上,王顯耀又把夏天叫到辦公室,對他說:“老夏,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問題,易處長打了一個電話給我,說中間牽涉到一個很難纏的中海公司,所以,他的要求也更高一點。”


    夏天說:“王行長,我的內心想法是這樣的:首先,三八股份有限公司是我們金融服務社麵臨停業整頓的前幾天‘拉郎配’而來的貸款客戶之一,後來又以轉移抵押權加擔保,貸款增加了1080萬,擔保是成立的,但是,轉移抵押權的做法從現在看來,一是時效問題,二是實際的持有人與現在名義上的所有權人的問題。日後可能有點麻煩的。第二,你別看三八股份有限公司在轟轟烈烈搞項目,就認為有資產。到了真的依法清貸,我們也不見得能摸著他的邊。所以,我個人心中也沒有底。第三,支行兩屆班子都用白紙黑字的合同動員他們拉存款進來,真的來了,我們卻做個甩手掌櫃,這是很坑人的。3000多萬元一年期存款,少說也需要400多萬元利差。銀行和企業是相互依存的,日後必然麻煩。……”


    夏天還沒有說完,王顯耀不耐煩地說:“我看沒有必要因為一個貸款戶的事得罪信貸處,我們就放棄辦理了,你通知三八股份公司的同誌,貸款不做了。但追收還是要追收。”


    夏天看到王顯耀持這種態度,假若再說下去,會誤以為自己與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有什麽貓膩,便說道:“行。”


    看官:市民銀行信貸處長馮老刀是個久呆官場的官油子,平時又喜歡讀一些權術的書,成就了他胸中屢試不爽的“官場升遷術”。他在市民銀行籌備組工作三個月,逢人便講信貸處幾個籌備人員如何能幹、如何辛苦、功勞如何。結果,這個信貸處就成了官場培訓班了,誰要是想當個處長什麽的,說項一下,在信貸處混他個二、三個月,說不定就到下麵當上副行長了。信貸處出來的官多了,好像春筍一樣,撐得跟老竹子一般高,這春筍就要反過來幫幫作為老竹子的馮老刀一把了。於是,很自然地把他推向總行副行長的崗位。而這易木子提升副處長的時候,馮老刀明知道他不是很夠格,但是,馮老刀想:“隻有他上了,自己才能更上一層樓哇,人有點私心還是容許的嗎!”就這樣,把不夠格的易木子提起來了。


    但是,易木子卻不是這樣看。他覺得他自己完全有能力擔任這個角色。甚至會比馮老刀幹得更好。他正是因為有了這種非份之想,加上他固有的心胸狹窄、鼠目寸光,不知天比井大,才讓他在幾個月後悶悶不樂,補上了人生一課的。


    員工的官在不斷地升,但是,市民銀行的老問題還在惡化。


    幾天後,信貸員劉愛華到市民銀行信貸處拿迴深圳三八公司的貸款呈報材料。


    “透支行原則上不辦理新貸款手續了?”夏天一邊看剛剛拿迴來的貸款呈報資料,一邊問劉愛華。


    劉愛華說:“是,這資料。我是從萬中易手中拿迴來的,旁邊坐著的易木子處長說的。”


    10月24日,夏天看到深圳三八股份公司已經無法辦理貸款借新還舊手續,為了妥善處理該公司組織進來的蛇口港航公司1000萬元轉成定期存款的問題,寫了一個請示給王顯耀和陳作業。文曰:


    “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於10月17日調來了1000萬存款,先補了18‰以上的利差。原擬貸款做下來的同時。轉成定期並補足利差。據該公司稱:現在沒有錢再補了,而他們公司的貸款手續也擋在總行。恰好安延公司也想做800萬元貸款的借新還舊,則沒有存款到帳。本科建議:在該存款18‰以內的利差由安延公司先行墊付,收據上的金額計算式為:


    (18‰-9.15‰)x1000萬元x12個月=106.2萬元。


    妥否?請行長研處。”


    當日,陳作業與王顯耀商量後簽字同意夏天的方案,並要求:“安延公司給利差支票劃還三八股份公司轉給存款戶。服務社給安延公司收據,而三八股份公司也必須給服務社開收據。”


    看了陳作業的批示,夏天打開鐵皮文件櫃,從中拿出一本封麵寫有《存貸掛鉤存貸款業務工作底稿》的軟皮抄。以敘時的方式,分別在存款發生欄標上存入金額,並在備注欄裏寫上“三八公司轉安延公司”字樣,然後,將陳作業批注了意見的請示文稿貼在該頁。


    夏天斟酌所記並無遺漏,便將軟皮抄鎖迴文件櫃。


    第二天,蛇口港航公司收清了利差,才依約將1000萬元轉成一年定期。


    人們從夏天處理這筆利差業務的經過可以看出,夏天對於敏感業務的處理是多麽小心謹慎。然而,因為陳作業將這筆存款的利差收據搞成了張冠李帶的三角大挪移,並且將在三家企業的帳務上分別記載,日後會不迴釀成誰也說不清楚的官非?這的確仍在兩可之間。


    究竟這筆存款業務會不會給夏天帶來麻煩,且看日後事態發展。


    看官聽說:按照夏天的秉性,像深圳三八股份公司的借新還舊貸款,那怕是鬧到總行行長古丁力那裏,也要弄個是非曲直。但是,這筆是夏天簽過字的原金融服務社時期的老貸款,就沒有必要心急了。


    正是由於當時易木子的意氣用事和王顯耀的委曲求全,沒有按照既定方針把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的一攬子貸款做借新還舊的手續,使得夏天日後免不了為此受到牽連,市民銀行的後來者甚至不惜動用納稅人的血汗錢,利用國家公權力,煞有介事的以詐騙案追收起呆帳貸款來。這樣一來,任憑夏天心懷坦蕩,無私無畏,也是難免波折連連,縱使最終能做到安然無事,也是擔盡是非。


    誠然,損失最大的還是市民銀行。由於後來的市民銀行領導班子主要成員缺乏“以人為本”的理念,過分地快速分流資深員工,幾年下來,行內根本沒有知道情況的人了。另一方麵,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投資的項目都是以第三方合作的形式出現,考慮到費用的關係,沒有先行辦妥土地的產權證手續,況且企業與銀行之間形成一個互相欺騙的連環,誰也不買誰的帳,追不見物,找不見人,贏了官司,賠了錢財。真的印證了馮老刀說的:“給全民企業貸款2000萬,收不迴來也不怕”,最後,雙方不了了之。


    有詩為證:


    金字招牌誠信鑄,不可滲銅潑墨汙;


    光陰易逝石可爛,品格高下定贏輸。(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危險啊孩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肖遠征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肖遠征並收藏危險啊孩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