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迴。


    留在行長辦公室的人,隻有王顯耀、陳作業和夏天三人。


    王顯耀對夏天說:“現在資金相當緊張,全係統都是如此。當然,我們更加緊張就是了。我想,天天向總行借也不是個事兒,我們還是要動起來。昨天,原來信貸三部卜一定辦好的深圳雄鷹工貿有限公司用第三者3000萬存單抵押2700萬元的貸款出帳了。考慮到是莊宇在位的時候,卜一定已經談得七七八八的了,叫他辦完算了,所以沒有叫你和徐東海插手了。”


    夏天笑著說:“沒有關係。”


    其實,夏天不但嘴上這樣說,而且心裏也確實是這樣豁達。這就是夏天自成為國家幹部以來,能一直從事敏感崗位工作的根本原因。也可以這樣說,凡是從事敏感崗位工作的人,必須有這種基本素養。


    在旁人看來,涉及銀行信貸的發放工作,是吃香喝辣的愜意之事,新來的行長把自己排除在外,心裏會很不好受,會有點失落感,但是,夏天不會。當然了,夏天沒有介入這筆貸款的經辦過程,對他來講,不算壞事。因為在此之前,這筆貸款可貸與不可貸的問題,或許已經有了定論,若是夏天介入,萬一發現問題,是同意呢,還是不同意?這時說什麽都不好使。而沒有倉促參加評估貸與不貸,日後這筆貸款若是出了問題,也追究不上夏天的責任。


    事情的發展往往充滿戲劇性,這筆以國有銀行足額定期存單質押、原本貌似沒有風險的巨額貸款,日後暴露出與一宗數額巨大的驚天金融詐騙案扯上關係,並成為該案的一個組成部分。這樣一來,這筆在謹小慎微的王顯耀剛剛上任時發放的貸款。便成為他數年間揮之不去的一塊心病,成為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的不二比照物。而此時的夏天,則在不遺餘力地協助王顯耀挽狂瀾於既倒,力爭妥善處理此事——這是後話。


    卻說王顯耀聽夏天說完,善意地看著這位由他推敲選定的信貸臨時負責人,對他說:“這樣好。其實,我的本意也是為你好,臨時插進來,不方便說什麽。”


    夏天聽後深以為然。忙說:“是,你這樣處理最好,王總。”


    這時,陳作業說:“過幾天總行就要發行印了,湖貝金融服務社也就正式改名湖貝支行。我們都要改口叫王行長了。”


    “應該。”夏天附和著說。


    王顯耀說:“我聽作業說,金融服務社與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簽過一個中長期貸款協議。保持6000萬元存款。貸款4000萬元,並把舊貸款還掉。我看這樣,搗動一下也不錯。實際省出了3000多萬元出來。現在,你與他們有聯係嗎?”


    夏天說:“作為貸款管理的一環,我們還是經常與借款戶有聯係的。這個客戶最近經常埋怨我們銀行講話不算數,七月份進來1000萬元。一轉成定期就變卦。我去了幾迴,陳善為都躲開了,叫他的副總楊武昌接待我。”


    王顯耀說:“你換個角度跟他講:這裏的班子變了,一是新班子想了解情況。二是敲定雙方的合作。叫他來找我。”


    夏天說:“我可以把他拉來與你見麵。不過,這個公司給我的印象,一是各種關係盤根錯節,二是生意做得很雜,什麽走私汽車、電子產品等等,可能也在做,讓人摸不著底。”


    “叫他來談了我們再做判斷。”王顯耀說。


    夏天說:“那我就跟他聯係看看?”


    “你聯係吧,他隨時來都可以。”王顯耀說,“對了,總行分配了兩個大學生,一個叫高友華,一個叫張波,到信貸部鍛煉、鍛煉,也正好彌補歐忠誠走後,你無人可用的空缺。另外,我和作業商量了一下,辦公室的任爾為也調到信貸部來,重點是清收舊貸款,他也會開車,做起事來方便一點。這三人的工作你安排一下。”


    夏天說:“好的。”


    看官!你別小看王顯耀、陳作業與夏天三人這段平淡無奇的對話,正是在這對話的前後夾雜著對這兩個公司一些業務行為,導致後來形成誰也說不清楚的混亂局麵。三人都很後悔參與其中。有的在心裏說:“我要是晚到幾天多好啊!不就沒有我什麽事了?”有的則想道:“我要是不瞎摻乎多好啊!”而有的則在想:“忙忙碌碌忙不到點子上終究誤事!要是當初把事情做細一點,好好把關,也不致於捅出這麽個漏子。”


    有趣的是,在三人中,王顯耀剛來銀行幾天,接觸企業的時間最短,當時情況也不甚了解。但他是銀行一把手,所作的貸款批示被白紙黑字地寫在貸款檔案上,自然要承擔主要責任。不久之後,總行的業務監督部門便不厭其煩地往湖貝支行跑。作為初當銀行行長的王顯耀經此一役,暗暗知曉貸款審批權的厲害,竟然來了個“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從此每每批起貸款來,那手便不停地顫抖,以致不敢發放新貸款。反觀長期在湖貝金融服務社(支行)任職的陳作業,與兩個公司接觸的時間最長,情況最清楚。在湖貝支行麵臨支付危機時,最起勁鼓動王顯耀利用貸款轉換存款。然而,一旦貸款出了問題,被上麵調查起來,年輕的他很怕由此栽了跟鬥、丟了飯碗,在做聲不得的同時,在千方百計地規避自己的責任,好像沒有什麽事情發生一樣。而夏天雖然與上麵所說的深圳雄鷹工貿有限公司的貸款業務沒有關係,但他經曆了兩個法人體製下的兩任班子利用深圳三八股份有限公司籌措存款保開門的全過程,心裏也很後悔由於自己的隨和與疏忽,導致貸款難以收迴。但是,他不是決策者,也對領導和貸款企業表述過一些不同意見。奈何隨著時間的流逝,前者已去,如莊宇、王顯耀;後無來者,或者來者無知。這樣,夏天便理所當然地成了貸款的知情人與責任人。這官非啊,要是一經纏上,任你渾身都長滿了嘴,也難以說得清白,有時甚至越描越黑,不知不覺掉入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怪圈。


    要問後事如何發展,請聽小的慢慢說來。


    夏天剛從外麵迴到辦公室,計劃部的袁愛平走到夏天辦公室裏麵說:“夏經理,你的辦公室一直沒有關門,我擔心資料丟失,把它關了,以後注意了。”


    夏天說:“好!謝謝你了。”


    其實,夏天的辦公室配有保險箱和一個裝文件的鐵櫃,平時,他把有效資料都鎖起來,一般不關辦公室的門。他主要考慮到:一是讓部下看到他沒有走,二是讓客戶在樓下能看到經理在而上來,至於上來跟誰談事那是次要的。現在,袁愛平能夠主動注意到自己辦公室的安全,也是不能否定的,應該鼓勵她。


    袁愛平走後,夏天看到桌上放著的頭寸表,一種不可推卸的責任感襲上心頭:從即時情況看,當天,服務社已經透支3000萬元。幾天內又有5000萬元定期存款到期。夏天想:麵臨這種情況,攤上誰當行長,心裏都是很難受的。


    夏天想:“自己雖然是信貸的臨時負責人,但是也應該為支行的解危脫困盡到一份力量。從哪裏下手呢?一是找到存款戶的合適利率的存款讓銀行買下來,但是,買存款的資金哪裏來?二是讓老貸款戶組織存款,就像古丁力說的,由貸款戶和存款戶把補利差的技術工作做好,銀行作為紅娘牽好線,那是最妙的。但是,怎樣讓老貸款戶樂意掏錢買單呢?這是難度很大的工作。”


    夏天想到這裏,翻開自己當初二部做的貸款,在四十多個貸款戶中,已經還清的是十來個,這十來個已經不願意再和市民銀行打交道了。在剩下的三十個貸款戶中,大約有十五個可以補資金。那麽就占50%,可以為我所用。夏天想道:“如果整個支行的舊貸款戶也是這麽個比例,那麽,在四億貸款中,原本需要六億存款來做。也打50%的折扣,就可以弄到三億存款。又假如一部、三部的貸款戶中不肯就範的客戶比例大,或者說貸款質量比二部的差。估計差多少?就差一半的話,也能補充一億五千萬的資金。這可不是小數目,如果要銀行出利差買下來,大至要花1500萬元,並且還要承擔違規吸存的風險。”


    “對,有必要向王行長提出來。”——夏天在心裏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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