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在信貸經理室,三個信貸經理正在有說有笑地談著趣事,機要員韓小妞敲了敲門,進來說:“三位經理,老總叫我通知你們:九點鍾在會議室開會。”


    夏天應了一句:“好的。”


    韓小妞通知完不但不走,還進一步走到夏天跟前,看著夏天。夏天看看平時稍為有點多愁善感的韓小妞,絕不是非常放得開的那種女孩。估計有話想說,便問道:“小韓,有什麽事嗎?”


    韓小妞紅著臉,小聲說:“也不是有什麽大事。……我是想請夏經理幫幫我過關。”


    夏天說:“你說吧,過什麽關,怎麽幫?”


    韓小妞說:“我要完成300萬存款任務,我剛剛從gs過來,沒有什麽朋友,怎麽搞那麽多存款?不完成會被炒魷魚,我想,隻有你能幫我。”


    夏天說:“行吧,我給你300萬。”


    “那我先謝謝了。”韓小妞高興地走了。


    韓小妞走後,徐東海調侃說:“卜經理,你看,追老夏的女孩都會自動找上門來。不像你,每天晚上主動出擊。”


    “是啊!你們都說我的嘴花花,有女人緣,其實,高手另有其人。”卜一定笑著說。


    “你們兩個要有菩薩心腸,你看到了小韓臉上淡淡的憂愁了嗎?她是隻身來到深圳不容易,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女孩子要開口求人不容易。”夏天說。


    ……


    一會兒,在湖貝金融服務社部門經理會議上,莊宇說:“今天我們開會,講講這個月的工作要求。首先,我向大家介紹,考慮到營業部加強管理的需要,今天到位了一個營業部副主任,叫譚飛燕。”莊宇說到這裏,把目光轉向新來的小姐臉上。


    這位小姐很有禮貌地站起來,說:“很高興能與大家一起工作,請多多關照。”


    她坐下後,莊宇接著說:“她曾經在內地專業銀行工作,助理會計師,hun長沙人,可以說是大城市來的。我相信,隻要她把金融服務社當成自己的家,一定能把營業部的工作做好,我也真誠希望她做好工作。”


    “我們金融服務社經過上個月像打仗一樣的緊張工作,現在又趨於正常化了。”莊宇高興地說,“有幾件工作要抓緊落實。一是業務發展問題。鄧老不是說嗎:‘發展才是硬道理’,我看也是,很多事情不論你嘴上說得多麽天花亂墜,最後還是要看成績、看效益。股東是這樣看我們;我是這樣看你們;你們也應該這樣看同事和部下。從這個事情說開來,人事部要抓緊辦理三個月試用期內合格員工的用人合同的簽訂工作,同時,對現在看來沒有前途的信貸員要作第二次清理。這事爭取在月頭辦妥,陳經理,可以嗎?”


    陳士清說:“好。”


    莊宇又說:“二是為了使我們有一個更好的工作環境,並取得社會的認同,我們和股東協調,準備搬遷一個地方,王主任專抓這個事,爭取國慶節能搬進去。王老,你要費心了。”


    王抗日說:“最近幾天我就忙這個事了。昨天下午我到他公司,不肯開門給我,我拚命地躥他辦公室主任的門,真的生氣了!”


    過了一會兒,莊宇又說:“第三個工作,就是要提高我們的服務質量。我們要辦成一流的金融服務社,服務態度很關鍵。最近,有客戶反映我們信貸部門態度太硬。我看要改,貸款戶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很多事情要依靠他們,信貸人員要熱情。這方麵信貸經理要帶頭。……”


    莊宇還沒有說完,陳作業插話說:“我補充兩句,關鍵是信貸人員不能收迴扣,這方麵信貸經理要帶頭。我最近與董事會的股東了解了一下,他們對這方麵意見也比較大。”


    陳作業的話還沒有講完,參加會議的人已經麵麵相覷,好像麻風病人就在中間。


    夏天心裏想:“這陳作業太年輕,少不更事,難免被人利用。這種很嚴肅的話題,怎能信口開河地在會議上亂說一通?”


    這次會議後,夏天估計湖貝金融服務社會出現一個複雜的權與利的較量,它不僅在股東與股東之間、董事會與經營班子之間,而且還會表現在三個老總之間,乃至不同的股東與某個老總聯手對另一方之間的爭鬥。但是,兩個副總都沒有當老總的能力,秦現虹好像知道服務社一號當家人的難度,隻是想保住既得利益;而陳作業則想借助人民銀行的背景,與某些股東一起煽風點火,想達到個人目的。他這樣做,日後必然吃虧上當。


    “你好,夏經理。”夏天正在辦公室填寫金融服務社員工合同,聽到招唿聲,昂起頭來,看見兩個男人站在跟前。


    夏天對其中的一個瘦小個子有點似曾相識的感覺,但又說不出在哪裏見過,正在遲疑之際,這瘦小個子說:“我是黃忠惠介紹認識的,叫鍾凝風。你忘了?那天在發展大廈過生日……”


    “哦,”夏天說:“我想起來了,你看我這記性,上了年齡就是麻煩!難怪人才中心招聘人員一般都要求30歲以下,像我們這種年齡,基本上是有問題的了。”說完,自己先笑了起來。


    “哪裏話!”與鍾凝風一起來的漢子接話說:“俗話說,男人四十一枝花,您現在是花樣般的年齡,正是最招小姐垂青的時候。”


    夏天問:“有這個**?”


    “我忘了向你介紹,”鍾凝風說:“這是我公司的副總,sc人,叫王重慶。”


    夏天說:“認識你很高興。今天你們來有什麽關照?”


    鍾凝風說:“要你關照才是。我與一家全民企業合資,開了一家公司,算是內聯企業,叫做深圳凝風實業發展有限公司,在華強北賽格科技工業園辦公。我朋友給我拿了兩棟工業廠房,準備給我做抵押,想請你幫我做點貸款,做貸款的引存款由我們自己解決。”


    夏天想,按照他的說法,有抵押、有存款,做貸款,可以考慮。便問道:“資料帶來了嗎?”


    “帶來了,你幫我審查一下?”鍾凝風說完,拿出了資料袋,交給夏天。


    夏天粗略看了一下,說:“晚上,我抽時間認真看一下,再答複你們。一般來說,有抵押好說一點。”


    鍾凝風點點頭,說:“我就靠你了,務必要幫我。存款問題由我們這位王副總全權負責。”


    王重慶說:“夏經理,開弓沒有迴頭箭,引存款的訂金我已經付了三萬元了。”


    夏天覺得奇怪,問道:“你付給誰了?”


    王重慶拿出融資合同在手上晃了晃,說:“給黃總,黃忠惠。”


    夏天說:“他自己做貸款都是由我們金融服務社解決存款的。你不怕他沒有辦法給你存款嗎?”


    “他不給我存款我不怕,”王重慶說,“我叫他雙倍返還我的訂金。我給了他三萬,他就要給迴六萬給我。”


    夏天看了王重慶一眼,臉上閃現一絲不快的神情。


    湖貝金融服務社辦公室的伍冬至來到信貸經理辦公室,問夏天說:“夏經理,現在貸款放開了嗎?”


    夏天說:“應該可以做了吧。怎麽,你有客戶?”


    “我有一個朋友,有一個很大的工業城,想做點抵押貸款。”伍冬至說。


    夏天說:“可以叫你朋友過來談談。”


    伍冬至說:“我朋友最近比較忙,他委托我與金融服務社談。你看資料都搞好了。你幫我看看?”說完,將手上的資料袋打開,拿出了一整套的貸款資料交給夏天。


    夏天將資料接在手中,看那法人代表證明書是深圳順風工貿集團公司的王豐收,好像似曾相識。於是問道:“他是不是來過我們這裏?”


    伍冬至知道瞞不住夏天,答道:“他曾經找過三部的卜經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夏天想起來了,說道:“應該是開業第一天吧?是那天接待的第一個客戶,對吧?”


    伍冬至笑著問道:“夏經理記性那麽好?”


    夏天也笑著說:“因為他對利差反應大,講的話讓我記在心裏。對了,他現在對利差或者說組織存款有什麽看法?”


    “按服務社的規矩辦唄!”伍冬至說。


    夏天看完貸款資料,迴想起開業那天王豐收所講的刻薄話,倒認為沒有什麽不妥。反過來說,他重視貸款成本,可能更有利於收迴也未可知。但有一個問題是不能不說的,這個公司把伍冬至作為受委托人,全權辦理貸款手續是不妥當的。於是,夏天對伍冬至說:“這個公司的情況還可以。但你是我們單位的職工,你被他委托辦理貸款手續,不妥當。你可以介紹客戶,但不可以親自辦手續。”


    伍冬至解釋說:“他說他們沒有時間,叫我來辦。”


    夏天說:“他要借錢,再沒有時間也要自己來,這點不能含糊。”


    “那好,我跟他說。”伍冬至不情願地走了。


    這天下午,夏天來到莊宇辦公室,在辦公室裏,秦現虹、陳士清已經端坐在裏麵。夏天與大家打過招唿後找了個位子坐下。這時,莊宇說:“等一下,曾行長以前介紹的那個做軸承鋼的邵總要來,所以叫你來一起聽聽,看做多少貸款給他。”


    夏天說:“好。今天上午皇龍酒店黃忠惠的一個朋友也來找我,說用房地產做抵押,做500萬的貸款,他的材料我還沒有認真看。”


    莊宇說:“人民銀行一放開業務,我們又要忙起來了。你對陳副總那天在會議上的講話怎麽看?”


    夏天拐了一個彎迴答說:“說實在話,我自從成為國家幹部後,長期在敏感崗位工作,幾乎沒有離開過管錢掌權的核心圈子;入黨後,又經常成為單位查處經濟案件的副組長,我說句過頭話,我這個副組長實際上就是組長。我查處過幾個當初職務比我高而栽了跟鬥的人,在沒有出事前,這些人高調一個比一個唱得響,出了問題以後,便更加得不到人們的諒解,要說他們多難堪,就有多難堪。因此,我有個看法,一旦掌握著實權的人唱高調的時候,就是他出問題的前奏。當然,也可能還有另外一個解釋,就是因為他當了副老總故作擔憂,沒事找事。這就和宋朝辛棄疾寫的《醜奴兒》對上號了。”


    夏天隨即吟道:


    少年不識愁滋味,愛上層樓;


    愛上層樓,為賦新詞強說愁。


    夏天吟完,繼續說道:“當一個人比較成熟以後,就不同了,說話便比較少了,尤其不敢說過頭話。你們聽,辛棄疾還有一說。”接著,他再吟道:


    而今識盡愁滋味,欲說還休;


    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


    夏天總結說:“大家看,從古到今,都不缺危言聳聽之詞……。”


    也許夏天的話說出了哲理,古往今來,不少事情都跳不出這個圈圈;也許它是一段箴言,像書中那些唱高調者,貌似清高、清廉者,到後來莫不是洋相百出不得善終。這,讓人們說什麽好呢?


    這時,莊宇打斷夏天的話,說道:“剛才你說到入黨,我們金融服務社也可以搞一個黨支部,像我們在座幾個,你也可以培養、考察,發展為黨員。你說是不是?”


    夏天笑著說:“可以問問組織部,我們這種單位是哪條戰線的黨委管理,可以申請的。”然後,繼續說道:“在座的領導都比我年長一點,也是從國家幹部的係列過來的人。我想,在年輕剛參加工作的時候,大家都是豪情滿懷、雄心萬丈,希望自己進步得快一點,在仕途上一帆風順。但是,你會忘了:同事就是對手,而且他們往往無所不用其極。我看過不少老幹部的人事檔案。當時,在社會環境上任用幹部的焦點,一是從作風問題(也就是男女關係)上說事;二是在業務部門的負責人,往往被人說成利用職權、化公為私,等等。至於權錢交易、索賄受賄的提法,還是改革開放以後才有的事。當年,人們隻是花八分錢的郵票,寄一封平信,就把事情辦了。當人事部門要用人時,如果有兩個人選擺在桌上,領導絕對不會任用收到平信被告黑狀的那位。大家想想我們自己走過的路,就知道競爭對手怎樣阻擋最有效和最令人討厭。”


    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不論陳副總講話的動機是什麽,我們從事信貸工作的人耳中警鍾長鳴,總不會是壞事。我的看法是:像我現在的工資雖然沒有在座的高,但加上存款獎,已經夠得上是高薪一族了。如果考慮到長期在這個單位幹下去,不會再想入非非的。”


    “看來老夏的心態還是擺得比較正。”秦現虹說。


    “是應該這樣的。”夏天承接秦現虹的話說道。


    夏天注意到秦現虹繼莊宇之後第一次叫他“老夏”,心存激動,繼續說道:“就我們深圳目前的金融、經濟方麵的情況看,是比較亂的時期,三、五年後很多人會栽跟鬥。我不敢說常在河邊站,就是不濕鞋,但我對貸款戶的處境是比較同情的。其實,也不是我的覺悟特別高,我是這樣想的:十年前,我們銀行放出的貸款,中長期固定資金貸款的月利率是2.1厘,3.6厘,短期的流動資金貸款是4.2厘。當時,有的企業到廣州去融資,弄迴來的錢是兩分的月息,我認為是不可能還的。現在,十年過去了,我們金融服務社貸款給深圳的企業,如果把他們支付的存款利差攤到貸款成本上來分析,是三分多的利率水平。如果這個企業隻能貸到金融服務社的錢搞經營,那麽,我敢斷定:他的貸款,不通過法院打官司,是肯定拿不迴來的,甚至打了官司也不一定拿得迴來。這就會出現一個問題:假如貸款時有迴扣,問題很有可能在打官司時浮出水麵。所以,信貸人員不一定不想拿迴扣,更多的是不敢拿。……”


    這時,一個聲音從王花的接待間傳進來:“你好,莊總在嗎?”


    王花說:“在,都在等你呢!請進吧,邵總。”


    來人就是邵華,他進了莊宇辦公室,先聲奪人:“莊總好!大家好!在開會呢?”


    “不是,”秦現虹說:“因為你要來,我們大家都在等你。”


    邵華說:“真是對不起,讓幾位領導久等了。”


    “請邵總喝茶。”王花端了一杯白開水進來遞給邵華。


    “謝謝。”邵華對王花說完,轉而對莊宇說:“今天我來是專門向幾位領導匯報一下我這一個月來的行蹤。上次,從你們這裏出來後,我馬上到了廣州中國銀行,敲定換匯的事,然後,飛到了哈爾濱,跟哈爾濱接待站商量接貨的事,搞定以後,迴到b市,做了一單糧食生意。錢到手後,飛到gz,從總公司拿到房地產證,就跑到深圳來找你們求援來了。”


    莊宇問:“邵總想貸款多少?”


    邵華說:“我這筆生意涉及到我掛法人的兩個公司——gz招商(深圳)發展有限公司和深圳泰山工貿有限公司分帳的問題,所以,既然生意是兩個公司做,利潤也是兩個公司分,貸款也應該兩個公司來承擔。我從gz總公司拿來高嘉大廈的9套房地產,也就是我現在辦公的地方,原價就是1000萬元,我不玩虛的一套,這就貸800萬元。你們看怎樣?”


    “你的房地產證是你掛法人的深圳公司所有,為什麽在gz總公司放著呢?”夏天問。


    “這還不是總公司加強管理的需要。對了,如果你們同意辦理貸款的時候,總公司還要派財務部長前來監督辦理。說句我當兵時聽到的鄉下土話,我的總公司管起事來真是‘鱉尿都沒有那麽濃(厲害)’。”邵華說。


    夏天聽邵華說完,聽到他的總公司那麽嚴肅認真,加上有正而八經的商品房抵押,覺得還是可以的,沒有再問什麽了。


    莊宇與夏天在一起工作了一段時間,知道夏天的工作特點,也心中有了數。過了一會兒,莊宇說:“邵總,你看什麽時間叫夏經理和信貸員到你們公司了解一下。現在做貸款是比較認真的了,他們寫出報告來後,我們再研究簽合同,辦理抵押登記。”


    “好,那麽我們與夏經理約個時間。老總今天晚上有沒有時間,我們一起走走場子?”邵華問。


    莊宇說:“不用客氣,我們來日方長。今天晚上正好有點事。”


    “那我就先走了。”邵華與大家握了手,準備走。


    夏天也說:“莊總,沒有其他事的話我也迴去了。”


    莊宇說:“好。”


    於是,夏天與邵華一起離開了莊宇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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