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想到自己另外一個老同事劉小雄在建設銀行蓮塘支行當行長,也應該拜訪、拜訪,於是,就抽了一個上午的時間到了蓮塘。不料,劉小雄剛出去,夏天便打了他的科機,說明來意,雙方約定改天細談。


    在迴來的路上,馮人文又科了夏天。夏天已經知道他是一個熱心腸的人,便複了機,馮人文告訴夏天說:“我又幫你弄到500萬定期存款。”


    夏天很高興地說:“要我怎麽謝你才好呢?這樣吧,明天上午我們見個麵,請你喝酒。”


    馮人文說:“那就說定了,不見不散。”


    下午,姚中平與夏天通上了電話。他在電話裏對夏天說:“我介紹幾個羅湖這邊的朋友給你認識?”


    夏天說:“好哇!怎樣聯係?”


    “這樣,下午下班後我開車到你們金融服務社門口接你。”


    夏天說:“好。”


    這天晚上,姚中平帶來的是羅湖物資貿易中心的財務部長鍾堅。大家見了麵後,來到東門路上的盛華酒樓要了個單房,大家便七嘴八舌點起酒菜來。


    鍾堅這人是一個善於交際的人,吹侃起媾女人的經驗來一套一套的,讓人笑得合不攏嘴。


    大家準備吃飯的時候,姚中平打了個電話:“黃科長嗎?我現在在盛華酒樓玫瑰房,你過來吧?”


    不到二十分鍾,這個電話中說的黃科長雙腳穿著拖鞋,上身穿著短袖內衣,下身是一條齊膝長的休閑短褲,不緊不慢地來到玫瑰房。人們一看,就知道此人住在附近。


    待黃科長敲了門走進來,姚中平向夏天介紹說:“我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深圳機電進出口公司的財務科長黃進士,……”


    夏天一看,多麽眼熟!1992年春節,自己和姐夫解豐一家在老家度完假後返迴深圳,解豐請來接車的不就是他嗎!當時,就在這個盛華酒樓對麵的臨時停車場裏,他還和停車場的保安理論起來呢!於是,夏天趕緊從座位上站起來迎上去,熱情地說:“小黃哥!”


    姚中平詫異地問:“你們認識?”


    黃進士笑著對姚中平說:“深圳有多大?能裝下多少個人!”


    夏天跟姚中平解釋道:“說起來,我要叫他姐夫呢!”並且小聲地跟姚中平解釋了一番。


    大家重新入席後,推杯換盞、吆五喝六的場麵自然不提,單說黃進士對姚中平說:“明天上午,我要2000萬,你給我辦了。”


    姚中平說:“沒事!明天一上班,你叫公司出納來找我,晚一點我要到分行開會。”


    夏天問姚中平:“你們辦貸款那麽隨便的?”


    姚中平說:“在深圳,有隨便的,有認真的,這樣才吃得開。他的公司是我們銀行的衣食父母。你說,對自己的父母,能那麽認真嗎?”


    夏天沒有再說話。


    當天晚上,姚中平親自開車送夏天迴到筍崗村。在村門口準備下車時,姚中平說:“今天兩個客戶都是國營企業,跟他們打交道要小心。尤其是鍾堅那個公司,惠州人當老總。惠州河源在曆史上是出土匪的地方,現在也有很多老革命、老幹部,說明當地民風彪悍。我們幹這行,不得不防。”


    夏天雖然喝了酒,聽了姚中平的話,已經醒了一半,點了點頭,認真地說:“謝謝你!”


    夏天在迴住處的路上想:“小姚出於朋友捧場,又介紹朋友認識,又私下提醒,這手段已經嫻熟,他要是碰上像我這樣的領導,便似千裏馬遇上伯樂,必定能官運亨通。這點與沈存瑞的為人就顯現出高下來了。”


    第二天上午,夏天一早來到深圳紡織大廈,找到馮人文,兩人談起幾筆存款的處理方案來。馮人文掛了個電話給華僑城公司,劉部長堅持要在趙總同意的梅林金融服務社辦理手續,理由是難免事後產生懷疑。夏天想想也是,於是便提出由深圳冶金工業公司做貸款配套。在400萬存款正常利率的前提下,每月給公司三個點的獎勵金,在貸款出帳時由貸款方一次劃付給華僑城公司。至於另外的500萬元則在湖貝金融服務社開業時再辦理存款手續。


    中午,夏天和馮人文來到皇崗口岸旁邊的一個小飯店,準備小酌一番。


    這時,馮人文的科機響了,馮人文馬上去打電話,迴來坐下後說:“有一個朋友要過來。”


    夏天說:“那就叫他一起吃午飯了,我們等他。”


    不一會,那人來了,馮人文介紹說:“我介紹一下:這位是陳雄,我的老鄉,早年發了財移居香港,現在成了愛國同胞。迴來開公司,名字叫‘深圳老興梅貿易有限公司’,有點意思。”


    他說完看到夏天點頭後,又向陳雄介紹起夏天來:“這位原來是我的同行,而現在是財神爺,夏天——夏經理。日後你要是錢不夠花,找他沒錯。”


    陳雄伸出右手,彎著腰與夏天握手。轉而問馮人文:“點菜沒有?初次見麵,我請客。”


    夏天說:“應該我請,馮部長幫了我不少忙,應該把他灌醉才是。”


    “不、不、不,還是我請,一言為定。要吃些什麽?”陳雄問。


    三人好不容易吃完午飯,已將近下午兩點鍾。這時,夏天的科機響個不停。夏天一看,梅林和湖貝兩個金融服務社都在科他,夏天便在飯店複了機。


    梅林金融服務社是申虎科的,夏天打過電話去,申虎問:“你在哪裏呀?”


    夏天迴答是在皇崗口岸發動存款。


    申虎又問:“你能迴一趟金融服務社嗎?”


    夏天說:“可以,我半個小時趕到。”


    然後,夏天把電話打到湖貝金融服務社,接電話的陳士清經理對夏天說:“我科你有兩件事,第一,你在我們金融服務社定職為信貸二部經理,希望你不要變了;第二件事,莊總想問你,現在貸款利率多少?”


    夏天覺得好奇:“難道沒有開業先做起貸款來了?”轉念一想,不要管太多,於是,告訴了他們。


    隨後,夏天與馮人文、陳雄道了別,騎上自行車匆匆來到梅林金融服務社,直接進入申虎的辦公室。


    申虎問:“最近心情怎麽樣?”


    夏天說:“我算見過世麵的人,一般比較平穩。”


    申虎說:“今天發了1、2月份的存款獎勵金,你有4800元,也就是說,在這開業的前兩個月裏,從開業那天算起,你的日平均存款有1000萬元。這個成績不錯,最近怎麽樣,還有大單存款進來嗎?”


    夏天說:“華僑城有400萬想進來,怕你不要呢!這不,今天上午我就落實這個事。”


    申虎生氣地說:“哪有不要存款的行長?叫他打進來,什麽事我都可以處理。”


    然後話鋒一轉,對夏天說:“我上次叫你寫檢查的事,你是怎麽想的?”


    “坦率地講,我在經過市組織與人事主管部門考察準備任命正處級市屬公司總經理的當口,突然來到梅林金融服務社並承諾從普通員工做起,就是為了體現我的價值。現在,您老人家受到別人的挑唆,認為我采取的監督支付的做法是想向我的客戶要利益,我是不能接受的。因此,這個檢查,我覺得沒有必要寫。”夏天堅決地說。


    “那麽,你可以選擇:一是推遲三個月轉正,二是調離信貸部門。你選擇哪一個?”申虎問道。


    夏天說:“我對你總的印象不壞,我也問過在人民銀行工作的羅文虎老師,都對你有正麵評價。但是,我看到你先後任命的三個信貸經理周迅、陳平、柯少基,覺得我隻有選擇離開梅林金融服務社。”


    申虎怔了一下,然後問道:“那你有什麽要求嗎?”


    夏天迴答說:“一是我發展的客戶,請你們還是要服務他們。銀行和企業始終是相互依存的,這個道理,你這個老銀行是清楚的。在我的客戶裏,有些是很有前景的,譬如,我的老部下當法人代表的盛意燈光與白金燈飾公司,人民大會堂裝修的燈具都由他們提供,現在它在這裏的結算資金都保持在500萬上下,但是,日後會發展成怎樣,我說不好。二是我還有400萬存款要進來,存款方也見了你,說好要給人配套貸款補利差的,原擬與冶金公司配套,最好能做好,取信於人。三是,我現在在梅林金融服務社有5000萬的存款,說實話,假如我把它弄走也不是我的為人。你如果能尊重我的勞動,當作信貸員一樣考核,我就滿足了。”


    申虎又關切地問:“你準備去哪裏呢?”


    夏天賣了個關子,說:“在發展銀行或建設銀行中考慮發展。”


    申虎思考了一下,表態說:“你要求的三個問題我都會落實好,重點是那筆貸款,我叫柯少基把它辦了。你的存款獎金,隻要你的客戶有餘額,每月就按本社信貸員的標準提獎,存多久,提多久,我不食言。我希望大家朋友一場,都能發財。”


    夏天說:“那我謝謝您老,我祝你好運。”


    然後,申虎打了柯少基的手提電話,叫他來到辦公室,交待這筆貸款。柯少基唯唯諾諾,答應馬上辦理。


    看官:話說梅林金融服務社因為夏天寫了一張對未辦妥抵押手續的餘森地產公司的貸款實施大額監督劃付的通知,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業務舉措。奈何被信貸經理陳平略施小計,誤導申虎先入為主地產生夏天可能夾雜個人利益的認知,導致申虎與夏天這兩位同出於廣州長堤路137號大門——廣東最高金融管理機關——中國人民銀行廣東*分行,可以說是共和國成立後廣東兩代金融驕子的代表人物失之交臂。這在某種程度上鑄就了申虎晚年的大悲劇:一個原本堂而皇之的開國金融工作者,官至副廳級時離休。就這麽重返江湖折騰了兩年,被人利用,釀成大錯,不折不扣地成了他當年對夏天說的:沒有人能證明自己清白的人,最終在國家公安機關監視居住的氛圍中,不明不白、鬱鬱寡歡地離開了人世。反觀夏天,在此後的數年中,麵對股東、社會、主管部門的甄別和政法部門乃至各級紀檢機關對案件調查取證等等不同的衝力,他就像不倒翁一樣,一次次被衝擊,恰恰每次都運用衝擊力站立起來,顯現著他在大浪淘沙的改革洪流中,其立身於社會大潮中所固有的“大雪壓青鬆、青鬆挺且直”的高傲品質。而當年夏天在梅林金融服務社認識的洪鳴、劉真為、柯少基、張青鬆等人也與夏天保持著相當緊密的業務聯係。


    有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夏天為人的忠正本分也牢牢植根於人們心中。後來,在市民銀行接管前後,當年這些以廉潔為幌子唱著高調的人們,有的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撈一把就走了;有的害怕東窗事發而改姓埋名做起了別的買賣;有的被處分降職,當了普通員工;有的則過上了鐵窗生活。他們都是相繼暗淡地離開市民銀行,唯獨夏天在曆經波折後,在掌聲和鮮花的簇擁下全身而退。——這是後話。


    這其中的故事,大家不用著急,小的有的是時間,就容小的慢慢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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