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柯,女,芳齡十三,在大趙國皇宮五公主處從事宮女一職半年。


    唐柯原本是河洛人士,父親是村裏唯一的秀才,娶了村裏最富有的地主家的女兒,夫妻恩愛,婚後三年後方才生了唐柯,視若掌上明珠,一家三口和樂融融。


    唐柯八歲那年,暴雨連著下了一個月,大水淹沒了村子,唐柯一家跟著村裏人逃往趙國國都——裕京。結果,唐柯的父母扛不住路途艱辛,先後染病去了,倒是年紀小小的唐柯活了下來。


    唐柯小小年紀,無親無故,沒有謀生的能力,隻好乞討為生。


    她年紀雖小,但隨著爹媽從村子裏逃出來,倒也有些見識,抹黑了臉,剃光了頭發,換上男孩的衣服,裝作瘸腿的男孩,倒也安安穩穩沒被拐子拐去那不幹不淨的地方從事特殊服務業。


    唐柯不認路,也不知裕京在何方,隻好討飯到哪就是哪兒。


    也不知道唐柯運氣算好還是差,一路討飯到五公主謝明珠的封邑大梁,被五公主手下帶進了公主府。


    這讓唐柯忐忑不安。


    唐柯的父親原本是個秀才,進京趕過考,最喜歡將那些皇親國戚、達官貴族掛在嘴邊,仿佛這樣一來便是有大見識的人了。


    因此,唐柯知道那些達官貴族手底下都有一些專門替他們辦些見不得光的事的手下,這些手下都是從各自封邑找出的孤兒訓練成的,訓練手法不得而知。但這些孤兒成長起來以後,各個兇殘嗜血,對主子惟命是從,足以可見訓練手法之殘忍。


    唐柯聽自己父親講的時候,跟聽說書似的,誰知道有一天就讓自己攤上了呢?就像哪天有人跟你說誰誰家小誰走在路上被馬車撞了,你第一反應肯定是:呀,好可憐,而不是:天,下一個就是我了!


    所以說,對這倒黴事兒,唐柯完全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當然,有了準備,她就不會落在五公主手裏了。


    唐柯被帶迴公主府的時候,已經有許多其他一般大小的孩童了,這些孩童都與唐柯一般,不是乞丐就是親人死絕的孤兒。


    然而,與唐柯想象的不同,五公主未嫁前並不在公主府,而在裕京。她們這些孩童都歸公主府大總管管,大總管也不費勁教導她們,隻是問了問名字,便把她們跟其他早幾年來的孩子關在了一個院子裏。


    唐柯爹娘死的時候,還沒來的及給她起名字,總是妞妞、妞妞的叫著,唐柯就記得爹爹姓唐,娘親姓柯,她就叫唐柯了。


    唐柯跟其他孩童進府以後,既不用學伺候人,也不用參加訓練,每天好吃好喝地伺候著,天天練大總管發下來的功法。


    這種功法練起來即不能飛簷走壁,也不能摘葉傷人,倒像是街頭算命的假道士人手一本的,都是玄之又玄,雲裏霧裏的東西。總之,這不是培養手下的路子。


    這讓唐柯更加不安了,於是她留了個心眼兒,並不很認真練這功法,而是每天裝裝樣子,既不挑頭,也不拖後腿,保持著中不溜的進度。


    然而,不用唐柯裝,她的修煉進度也夠慢的,就算是如實報上去,也不過是個中上水平。這種功法似乎很難,無論是唐柯也好,其他人也好,竟沒有一個能突破功法一層的,唐柯也就理直氣壯的混日子。


    直到有一天,唐柯親眼看到已經練滿三年卻依然沒有突破的孩童,被大總管命人拖了出去,大總管看她們的眼神,唐柯至今記憶猶新,那是屠戶看豬不長膘心生不滿的眼神。


    在那之後,唐柯每年都能看到一批人被拖出去,然後新的一批孩子被送進來,所有人都拚命地修習功法,然而仍沒有人能突破。


    有一天,唐柯莫名地覺得自己肯定是能突破的,因為她煉出了氣,這些氣能使她耳聰目明,其他人卻沒有,盡管她們進度報的比自己快。


    然而,唐柯並沒有因此高興,耳聰目明以後,她更能感受到大總管等人滿滿的惡意。突破以後又能怎樣呢,不過是早殺跟晚殺的區別罷了,唐柯有些莫名的悲哀,想起父親喝著小酒痛斥權貴鷹犬的模樣,如今她卻是如豚彘一般養肥待殺,不如鷹犬多矣。


    在唐柯十三歲的時候,她突破了。


    大總管狂喜,竟是連夜把唐柯打包送往裕京五公主處。


    唐柯在大趙國皇宮第一次看到五公主,她跪在地上,五公主高高坐在殿上。


    五公主十五六歲模樣,白皙嬌嫩,滿頭珠翠,肥壯的身子能頂三個大總管,她穿著大紅的宮裝,像是做喜事時染紅的饅頭。


    五公主高高抬起下巴,輕蔑地點點跪在下麵的唐柯:“就是她?”


    大總管諂媚地連連點頭:“試了500多人了,隻有她突破了。”


    從這沒頭沒尾的對話裏,唐柯能猜出裏麵定是有巨大的陰謀,也許是計劃了好些年的陰謀。然而,她已經不在意這些了,臨時起意也好,多年謀劃也好,自己已入甕中,多想無益。


    “不過是個賤民!”五公主似乎很不喜歡唐柯。


    唐柯低著頭,聽出五公主話裏的不屑、厭惡,還有深藏其中的嫉妒,唐柯有些莫名的快意,嗬,這些天之驕子們啊,也有你們得不到的。


    見過公主以後,唐柯被大總管領迴宮女的住處。


    大總管在皇宮裏就不是大總管了,隻是元福宮一個普通的掌事姑姑,其他宮女都稱唿她為芳草姑姑。唐柯名義上是芳草姑姑的侄女兒,也是以後繼承芳草姑姑職位的人,吃住都與芳草姑姑一起。


    其他宮女都對唐柯嫉妒不已,芳草姑姑管著公主宮裏各色珍貴藥材,便是指頭縫裏露出一點來都夠普通人吃一輩子了,唐柯聽了不過是冷笑。


    大總管對唐柯看得很嚴,一般都是把唐柯關在屋子裏,便是有事兒出去,也要把唐柯帶在身邊。


    進宮以後,大總管再也沒讓唐柯練過那功法,就算唐柯拿她屋裏的一些醫藥書籍打發時間,大總管發現了也不過冷笑幾聲,並不多管,似乎唐柯現在做什麽都是徒勞無功。


    唐柯真的是無聊打發時間嗎?自然不是。


    唐柯被帶進宮將近一個月,五公主看她的眼神都冒火了卻依然沒什麽動作,唐柯猜一定是有什麽製約著五公主,也許是人也許是物。她現在能接觸到的隻有大總管,隻能在藥草上下工夫了,隻要有耐心總有一天能讓她找到機會!


    大總管每天在宮內宮外奔波,收集藥材,迴到宮裏都已經筋疲力盡了,這無疑給了唐柯更多機會,然而唐柯隻是冷眼旁觀,並不急著做什麽。


    直到有一天,唐柯無意間發現大總管收到手下獻上的小盒子,大總管打開一看便激動不已,一進宮就將之獻給了公主,生怕留在身邊蹭壞個一星半點。


    然而隻是驚鴻一瞥,唐柯就看清楚了盒子裏的物件,一塊黃色的油脂,散發著略帶腥味的異香,詭異的香味裏摻雜著多種藥材的味道,應該是多種藥材合煉而成,唐柯於藥理之道,學到的不過是皮毛,隻能隱隱聞出紅麟草的味道,然而隻是這一點便讓唐柯驚喜不已。


    那小盒子送到以後,大總管便像是卸了差事,開始整日盯著唐柯,不是防止她逃跑,而是害怕她自殺,屋子裏連個瓷杯都沒有。見到大總管這幅架勢,唐柯知道自己時日無多了。


    唐柯既沒有苦苦哀求,也沒有勇氣自殺,她隻是在最後一晚靜靜地洗了個澡,盡量不去看大總管憐憫的眼神。


    昏暗的燭光下,唐柯含混地哼唱著:“……藻戟遂芫俱戰草,諸草三烏叛紅磷…….”她仔細的用胰子擦滿全身,那胰子在燭光下灰暗無比。


    洗完澡以後的唐柯穿上了自己精心準備的宮女衣服,暗青色的衣服上隱隱繡著些灰色的花紋,隱隱散發著一股香味。


    洗完澡以後的唐柯被大總管秘密帶往宮殿下的密室,五公主穿著一身鵝黃宮裝早就等在了那裏,周圍還有一些黑衣人忙忙碌碌做著準備,唐柯掃一眼便知道,元福宮這次是傾巢而出了,凡是五公主的心腹都在這裏了,當然不排除,方便五公主滅口的可能,唐柯陰暗地希望是後者。


    大陣準備完後,唐柯順從地躺在密室中央用鮮血化成的大陣裏,五公主無限歡喜地摸著唐柯稚嫩的小臉兒,神神叨叨地說了許多。


    五公主的聲音很小,唐柯隻隱隱約約聽出“奪靈根”幾個字,唐柯明白這靈根便是五公主想要之物了。


    萬事俱備以後,五公主開啟了大陣。


    大陣生出的黑霧無風自動,全都爭先恐後地擠向大陣中央的唐柯身體裏,那些黑霧如同鉤子一樣盡管早有準備,唐柯還是被那劇痛折磨地生不如死。


    唐柯全副身心都被那股劇痛占據了,無心觀察陣外的動靜,直到五公主將一塊黃色膏體扔到自己身上,聞到那紅麟草的味道,唐柯硬是扯出了一個微笑。


    再接下來,便是一聲聲的慘叫,最後一聲,唐柯聽出那是大總管的聲音,唐柯無聲地長大嘴巴,似是疼痛難忍又似仰天大笑,雙眼的暗淡無光。


    最後,五公主召喚出了一個巨大的怪物,隻是不知自己做的手腳,那怪物是否是五公主計劃中的那一隻呢?


    那怪物最終還是遵循了五公主的命令,撲向了唐柯。


    那一刻,唐柯奇妙地察覺到了怪物的心情,戲謔、好奇、喜悅…….還有對自己身體的貪婪?


    唐柯沒有做任何反抗就任由那怪物進入了自己的身體:“來吧來吧,替吾殺了那個女人,吾的所有都獻於汝。”


    唐柯,十三歲卒。


    謝明珠,十五歲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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