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振被今劍注視的刀劍,先端幾乎不彎曲,但刀柄至刀鞘處的彎曲幅度卻甚大,是一振極具古雅風格的獨特太刀。


    如果劍刃出鞘,向光而視,便可以看到刃側弦月形的紋路。


    ——天下最美之劍,三日月宗近。


    這振平日風輕雲淡的刀劍,現在看起來卻異常激動。嗡動的劍鳴聲從剛才起,就一直沒有停止。


    而這種激烈的反應,在今劍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到達了巔峰。


    相信如果不是有一層玻璃阻隔,太刀一定會歡快地蹦躂到付喪神的懷裏。


    與三日月宗近相反的,是旁邊三條家的其餘幾振刀劍。


    ——我居然……不是被兄長第一個注意的。


    晴天霹靂!


    照頂的陰雲籠罩而上,轟隆隆的閃電直擊心靈,瞬間讓一片脆弱的玻璃心碎成了渣渣。


    ……qaq


    似乎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三條家的其餘刀劍都安靜了下來。


    於是,整個空間裏,便隻剩下三日月宗近本體的磕噠聲,聽起來甚是歡快,莫名有了種嘚瑟的炫耀意味。


    石切丸:歐豆豆有點過分吵鬧了呢 :)


    小狐丸:野狐的脾氣可不太好哦。


    岩融:……嘖。超級不爽。


    小天狗:嗚哇!三日月好過分!


    今劍瞥了眼還在不停彰顯存在感的太刀,麵無表情地敲了下櫥窗的玻璃——


    “很吵。”


    太刀頓時停下了動作,隨後委屈地輕吟了一聲,低低的鳴叫聽起來可憐兮兮。


    然而,今劍仍舊是不為所動的冷漠臉。


    他最初先注意到三日月宗近,不過是因為他對這個名義上的弟弟更為熟悉罷了。恩……好吧,其實還有一微微的成分,是因為三日月的本體比較好看。


    三條眾:……我現在迴爐重造整容還來得及嗎。


    今劍已經注意到,三條刀劍雖然各自反應劇烈,但至始至終,都沒有一個人顯出作為付喪神的身形。


    “被限製了化形的能力嗎。”


    一下子就猜到了問題所在,今劍抿了抿唇,眼角眉梢都寫滿了不快:“原以為分靈的處境就夠荒唐了,現在看來,本靈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三條派的刀劍聞言,反射性地瑟嗦了一下,隨即立馬原地裝死,安靜如雞地不敢動彈了。


    這些明明前一刻還極度希望被今劍注意到的刀劍們,現在恨不得讓自己立刻原地消失。不過他們顯然無法做到,所以隻好小心翼翼地縮小存在感,讓自己無限接近於零。


    “嗬。”


    今劍突然冷哼了一聲。


    三條組登時被嚇得虎軀一震,於是,空間裏響起了五道整齊劃一的“咚噠”聲。


    石切丸:大家……不要慫啊,要勇於認錯!


    小狐丸/三日月/岩融/今劍:……嗬嗬,明明你嚇得機動都跟我們一樣高了。不過……兄長大人求原諒!


    今劍並不能夠聽到弟弟們內心的小劇場,但這並不妨礙他投以嫌棄的目光。


    “太難看了,日後需要管教。”


    銀發金眸的付喪神,單方麵地敲定了弟弟們接下來水深火熱的生活。


    隨後,他伸出手,覆在了櫥窗的透明玻璃罩上。


    為了防止這些本靈刀劍出現意外,時政可謂是費勁了心思。


    就比如現在保護著刀劍的櫥窗,就是使用了這個時代所能找到的、最先進最昂貴的材料。不僅如此,其實每一層玻璃還精心設下了數道結界,嚴防死守,堅不可摧。


    因此理論上,這幾乎是無法突破的絕對防禦。


    ——但那也僅僅是“幾乎”罷了。


    凡事總有意外。


    這些在旁人看來牢不可破的阻礙,在今劍眼中,也隻不過是“稍微麻煩一點”的程度。


    “咯啦咯啦——”


    從今劍觸碰的那一點開始,密密匝匝的裂紋開始向外擴展蔓延,頃刻就遍布了整塊玻璃。


    空間似乎止息了一瞬。


    隨後,伴著一聲清晰的脆響,玻璃罩化作了無數碎渣,星星點點地自空中落下,折光下像是散落的無盡穹星。


    原本被封鎖在櫥窗內的刀劍,一下子暴露在了空氣裏。


    而與溫涼的空氣一同襲來的,是被櫥窗一直隔絕在外的靈力。


    這裏作為時之政府大本營,空氣中漂浮的靈力是普世的數十倍,濃鬱純粹得讓人不敢想象。


    三日月宗近想也沒想,就開始迅速地吸收起來。


    畢竟隻要靈力夠了,他就能夠化形了!


    然而,化形所需的靈力槽還沒蓄滿三分之一,映著月紋的太刀就被一隻修長的手按住了——


    “不準。”


    單手抵著太刀的付喪神,淡淡地垂眸說道。


    那不怒自威的氣勢,瞬間就讓見兄慫的歐豆豆,停下了動作。


    不過,大概是想要以化形的姿態麵對兄長、想要親口跟兄長說句話的願望太過迫切,所以,三日月宗近在最初的滯澀後,便小小聲地鳴動起來,似乎在堅決……恩……軟綿綿地抗議。


    但這並沒有什麽用,又或者說,他理所當然地失敗了。


    銀發金眸的付喪神並沒有搭理他,而是如法炮製,一個接一個地輕鬆毀掉了其餘三條刀劍的櫥窗。


    做完這些後,今劍才斯條慢理地說道:“不許吸收時政的靈力——這是懲罰。”


    居然讓自己淪落到這般地步,被禁錮後還要兄長出手相救……


    作為他的弟弟,更作為三條家的刀劍,怎麽能夠如此弱小無能。


    所以,懲罰是必須的。


    這樣才能長記性。


    大概是明白了今劍不快的緣由,於是,即便化形的願望仍舊強烈,但三條家的刀劍們卻沒有再反駁,心虛著噤了聲。


    不過,今劍說的是時政的靈力,所以離開時政以後,他們就可以想辦法慢慢攢了。


    雖然外麵的靈力遠沒有時政豐富,但積少成多,相信總能有存滿的那一天。


    ——這樣一想,其實兄長的懲罰一點都不重。


    ——沒錯!


    ——不愧是兄長大人!既溫柔又可靠!


    就在三條組即將迎來新一波“兄長吹”的時候,他們“既溫柔又可靠”的兄長大人再度開口了——


    “那麽就這樣,我先走了。”


    三條眾:“……”


    ——等,等等啊兄長!


    ——兄長你是不是忘記什麽了?!!!


    今劍頭也不迴地就往外麵走,他似乎完全沒有繼續管那些,仍舊呆在櫥窗殘骸裏的三條刀劍的意思。


    簡而言之,就是今劍並不打算帶走他們。


    被落在原地的幾振刀劍頓時急了,不管不顧地瘋狂震動起來,務必要引起自家兄長的注意。


    於是,整個館藏室大半的刀劍本靈,都被這巨大的動靜驚醒了。


    ——三條組那邊怎麽了,突然之間這麽吵鬧?


    ——等一下!他們的櫥窗居然碎掉了?!我我我我,我眼花了?!!!


    ——三條家的殿下們,竟然會這麽活潑?都一大把年紀了,真的沒有關係嗎……


    ——這是在……尬舞?!有誰知道在我沉睡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嗎?


    ——五條家的鶴丸殿,你離他們最近,應該有看到?


    目睹了一切·詭異安靜了全程·鶴丸國永:……太慘了。


    其餘刀劍:?


    似乎是三條組的“深情”唿喚終於起了點作用,原本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的今劍,終於停下了行進的步子。


    銀發金眸的付喪神微微側首,緩緩道:“多說無用。想要跟上來的話,自己想辦法。”


    三條眾:……


    雖然兄長準許他們跟隨很令人高興,但是——


    不能化形,不能說話。沒有靈力,沒有手腳……


    所以這要怎麽跟?!


    但這並不是今劍關心的問題,畢竟——


    “這也是懲罰的一種。”


    撂下了這句話後,今劍果然不再停留。


    他利落地走出了館藏室,銀色的發尾晃過碎星般的光澤,轉眼就徹底不見了蹤影。


    鶴丸國永:……太慘了。


    ……


    長而冷寂的通道裏,一個時政的員工正疾步奔走著。


    他的手裏捧著一個劍匣。


    別看這個劍匣表麵小,其實裏麵有巨大的外擴空間。其容量之大,甚至足以裝下數百振刀劍了。


    而他此次行進的方向,也正是安置著時政所有本靈刀劍的館藏室。


    ——時間已經刻不容緩了。


    ——必須盡早把那些刀劍,轉移到更穩妥的地方去。


    這麽想著的時政員工,一路腳步聲風地緊趕慢趕,終於離館藏室越來越近了。


    “啪嗒——啪嗒——”


    就在即將到達目的地的時候,他忽然聽見了一絲不同尋常的聲音。


    時政員工猶豫了片刻,隨後,他小心翼翼地放輕了腳步,順著聲音探過頭去瞧了瞧。


    這一瞧,就讓他嚇了一大跳!


    ——那是,什麽?


    出現在視野中的,是幾振刀劍。


    他們不知為何竟然逃離了時政設置的隔離結界,跑到了外麵來。


    而更令人驚異的,是他們現在的行進方式。


    明明空氣裏到處都是充足的靈力,完全足以令他們化出身形。


    但他們偏不,一個個傻傻地用“刀劍”的形態走路!


    哦,你問刀劍怎麽走路?


    直直地平躺在地上,然後,先是刀鞘的尾部高高翹起來,完全調整至倒立的姿勢後,再前翻到劍柄之前。


    然後,再由位於後方的劍柄立起,前翻到劍鞘之前。


    總而言之,就像是人類在一輪接一輪地,進行著前滾翻的感覺。


    而其中還有一振小短刀,由於長度太小,所以跟不上大部隊的動作。


    於是,幹脆直接一路咕嚕嚕地跟著滾動。


    ——這是何等得耿直,拚命!


    時政員工表示深受感動,然後,無情地堵住了眾刀劍的去路。


    “三條家的諸位殿下。”


    他一語點破了眾人的身份,並以公事公辦的口吻提醒道:“雖然不知道殿下們是如何出現在這裏的,但是十分抱歉,你們並沒有私自離開館藏室的權利。”


    他說完,順手打開了手中的劍匣,說道:“不過也正好,時政已經下令將所有刀劍緊急轉移。所以,請諸位殿下暫時進入劍匣,之後我會帶各位去往該去的地方。”


    先把這群試圖逃逸的三條派刀劍抓住,之後再去館藏室把其餘刀劍也安置進去。


    然後,就隻要等待時政安排新的刀室即可。


    這麽想著,他便俯身伸手,抓起了離他最近的太刀小狐丸。


    小狐丸當然試圖反抗,但是當初跟時政簽訂契約時,有一條便是不可以對高級員工出手。


    而這時,他尚且還無法化形,所以連逃離都做不到了。


    對於小狐丸的徒勞掙紮,時政員工表現得不為所動。


    他麵無表情地拿著太刀,試圖把對方塞進劍匣裏。


    就在這時,他的眼前卻猝然閃過了一道絢麗的銀白。


    那抹銀白,比光迅疾,比雪寒涼。


    來時裹挾著無與倫比的強大威勢,淩厲非常。


    對於刀劍十分熟悉的時政員工,一眼就認出,那是一振大太刀。


    他順著銀白的劍刃看去——


    不遠處,去而複返的銀發付喪神,正在那裏橫刀而立。


    付喪神冷冷地掃過他拿著小狐丸的手,然後,危險地眯起了眸子。


    “我隻說一次——”


    “把我弟弟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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