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倏然被一吻而過, 皮膚傳來的溫熱吐息和柔軟觸感隻是在一瞬間。林棉的動作太快,眼睫不經意在闕清言的腕骨上擦掠而過, 帶過稍縱即逝的觸癢。


    林棉還牽著對方的手, 她剛洗完裙角上的酒漬,指尖冰涼, 他的手卻是熱的,讓人忍不住想蹭上去握緊。


    林棉心跳如擂鼓, 在心裏迅速估算。


    說好的一分鍾,大概還有三十秒。


    隻有這一次機會。


    周圍空無一人, 她壓著心跳抬眼看闕清言, 臉紅得能煮蝦子, 眼眸卻清亮, 像得食飽腹的小動物,眉目間襯著細微的光澤。


    闕清言正垂眸看林棉,眉眼深邃。他此刻的神色辨不出情緒,但至少沒有拒絕她, 也沒有收迴手。


    還在追人階段,太親昵反而得不償失。林棉本來隻是想親一下他的掌心,頂多再抱一把, 接著等迴公寓以後跑幾圈消化消化,順便降降火。


    可……


    林棉緊張得手心發汗,抿唇觀察闕清言的神色, 提著一口氣, 一點點踮起腳湊近他。


    可照現在的情況, 她根本就不知道點到即止這四個怎麽寫,滿腦子都是得寸進尺得寸進尺得寸進尺……


    林棉屏聲靜氣,心虛閃躲的目光從男人的下顎弧度挪上去,停在對方的薄唇上。


    闕清言的手還被輕輕拽著,她隻虛攥著他的指節,力道不大,卻很緊張。


    她想吻他。


    闕清言眸色微動,不露聲色。


    林棉踮起腳,慢慢湊上去……


    兩人越來越貼近……


    驀然間,她的動作停住了。


    林棉:“………………”


    她的目光落在闕清言的下顎上,維持著踮腳的動作,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就算她踮腳了,還是……夠不到他。


    ……


    闕清言見林棉扒著自己的手,沉默幾秒,戚戚然抬眼和他對視,一腔躁動的熱血憋了又憋,憋出一個字來,“您……”


    兩人雖然咫尺距離,但他不俯身,她就永遠夠不到親他。


    林棉壓下心裏那點已經燒沸騰的小心思,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半晌裝著誠懇道:“您的睫毛……可真長……”


    闕清言:“……”


    一分鍾早就過去了。


    本來還有機會抱一下的。林棉又委屈又泄氣,鬆開手,站迴去調整了下唿吸,紅著耳朵小聲道:“我的籌碼已經要完了,您……”


    她試探性地看闕清言,問:“您還記不記得,我剛才……”


    雖然說林棉是向闕清言要了一分鍾的記憶,但他又不是真的失憶。這一分鍾她用來牽個手抱一下什麽的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親了他……的手,要是他跟她秋後算賬……


    闕清言目光掃過林棉小心忐忑的神情。


    在他知道林棉不是他的學生之前,她在他麵前態度局促而拘謹,他把這當成一種身為學生對他這個教授的迴避心理,後來才發現她不僅不是他的學生,還對他有著別的心思。


    感情是一種軟性合法權益,即使對方是一個小姑娘,闕清言也不會用自己的認知去臆斷林棉對自己的喜歡。


    但在他的價值判斷裏,作為一個具有成熟認識能力的人,必須對每段感情有所態度,或是直接拒絕,或是選擇接受,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讓自己陷入曖昧不定的局麵。


    以往對於別人,闕清言的態度一概是不予迴應,但對於林棉,他的包容限度要高於別人。


    這種包容甚至是引導性的。


    林棉心跳劇烈,一口氣還沒緩上來,就聽闕清言淡然問:“剛才是想吻我?”


    太,太直白了。


    “……”林棉根本緩不下去,臉色通紅,腦袋空白了半天,沒頭沒尾地吐出四個字,“您……您太高了。”


    想吻也吻不到啊……


    仔細聽,語氣裏有一點不甘,還有一點羞憤。


    林棉還想觀察觀察闕清言是不是生氣了,就見他俯身下來,漆黑的眼瞳襯著走廊外的光色,意外地壓出一些笑意來。


    “在剛才那種情況下,”闕清言輕描淡寫道,“夠不到我,你可以拉我的領帶,甚至可以借我的腳來墊高,最壞的情況是,你也可以向我求助。”他頓了頓,才繼續,“詢問我能不能彎下來,讓你夠到。”


    “……”


    林棉聞言徹底僵愣,反應了良久,噌的一下,瞬間覺得從手指尖到頭發絲都燒了起來。


    他他他他這是在教她怎麽……怎麽親他嗎?


    “您,”林棉頂著張熟透的臉,話都說不完整,“您是……”


    “不不是,是我,我……”她改口,悔得不能自已,輕聲問,“我現在知道了,我能再試一次嗎?”


    “quinn,小姑娘沒怎麽樣吧?”


    一道聲音突然傳來,闕清言聞言,將目光投向出現在迴廊盡頭的程澤。


    兩人離開得太久,程澤還以為林棉身上的酒是自己侄女潑的,出於人道主義精神,還是找了出來。


    “咳,不好意思,”程澤一見闕清言跟小姑娘在迴廊這邊麵對麵聊悄悄話,瞬間迴避,猛咳兩聲補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找錯地方了。”


    林棉心裏追悔莫及,等程澤走後,賊心不死地看向闕清言。


    她的目光烏黑而濕漉漉,像扒拉著食盆等待投喂的小倉鼠。


    闕清言垂眸在林棉臉上停駐片刻,沒再繼續話題,


    他沒有給她再試一次的機會,微勾起唇,道:“迴去吧。”


    她一點也不想迴去。


    “……”林棉看他,半晌才道,“我,我再去一趟衛生間,您先迴去吧。”


    林棉萬念俱灰地又轉迴衛生間洗了兩把冷水臉,委委屈屈地對著鏡子杵了十分鍾,等臉上熱度降下來後才迴了餐廳包間。


    一頓飯吃下來,闕敏奇怪了。


    小姑娘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迴來反倒一副懨懨的樣子,問什麽都興致不高。


    “你跟人家小姑娘說什麽了?”闕敏把女兒交給阿姨抱,悄聲轉向闕清言詢問,“怎麽一副給欺負了的樣子?”


    對於她的猜測,闕清言沒解釋。


    想了想,闕敏覺得闕清言確實也不是這種人,又問:“那就是剛才被灑酒了,現在還不舒服?”


    程澤剛才有幸看到兩人獨處的一幕,再結合林棉迴來失魂落魄的神色,打趣地替闕清言迴:“估計是被quinn拒絕了。”


    話說的聲音小,林棉沒聽到。


    怎麽可能?闕敏一點都不信,索性直接笑盈盈地對林棉開口:“棉棉,剛才我撒了你的裙子,太不好意思了。要不這樣吧,改天選個你有空的時間,我賠你一條喜歡的。”


    闕敏實在喜歡林棉,也沒等拒絕,又說:“我帶了行李箱來,等下先湊合穿一穿我的衣服,免得不舒服。”


    “對了,”闕敏心血來潮,問,“棉棉你現在住在哪裏?”


    林棉拿著酒杯,被問得一愣,想想也沒什麽不能說的,道:“安廈國際,住在公寓樓裏。”


    安廈國際……


    闕敏聽著有些耳熟,遲疑問:“是——”


    她看了看闕清言,又看了看林棉:“已經住在一起了?”


    ……


    五分鍾後,林棉又去了趟衛生間。


    ……去洗第二次不小心被倒在裙子上的酒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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