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祖宗。”


    溫熱唿吸略過耳畔, 祁南驍嗓音幾分沙啞,柔和的不像話,三個字刻意加重,含笑的尾音聽得傅悅手都險些軟了。


    很不爭氣的, 傅悅的心跳亂了幾分。


    她抿唇, 不願望見祁南驍似笑非笑的模樣, 卻又無處可躲,不禁有些惱,“你……給我起來!你不是說不迴來嗎, 關鍵時刻認慫算什麽?”


    “認慫這東西跟別人不行,跟你行。”祁南驍唇角微彎, 心情明朗起來, 見差不多了才撤身放過傅悅, “我反悔了。”


    傅悅好容易才脫身, 剛舒了口氣, 聞言不禁蹙眉看向他, 沒好氣地出聲:“反悔什麽?”


    “我不走了, 我就賴你身邊。”


    這是哪門子的反悔, 分明就是耍賴。


    傅悅沒脾氣了, 也懶得同他理論這些事, 便幹脆起身,拂了拂身上並不存在的灰塵, “……隨你吧, 我先迴教室了。”


    祁南驍長眉輕挑, 雙手抄兜仍是副閑散痞壞的模樣,難得沒隨著她一同離開,而是拿了根煙點上,道:“你先去吧,我待會兒就走。”


    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撂了狠話,他怎麽可能還會迴班裏。


    傅悅是掐準了的。


    她離開醫務室,走在空曠走廊,腳步聲迴蕩在耳邊。


    四下寂靜,班級內都在上著課,傅悅目不斜視,徑直走向樓梯。


    不知怎的,包紮好的右手隱隱作痛起來,躁得她眉間輕攏。


    五指連心,玻璃碎裂的那一瞬,她條件反射推走了身旁的程曉依,舉起右臂阻擋住麵部和脖頸處。


    如此近的距離,她反應依舊迅猛。


    指尖搭上脖頸,指腹輕貼那不甚起眼的淡粉色痕跡,似要勾起傅悅不好的迴憶。


    為什麽她會條件反射,不過是因為曾受過那般重創。


    ……該死的。


    傅悅眸色微沉,收手繼續向前走去,走到拐角處的樓梯口,她卻撞上一個人。


    傅悅蹙眉後撤,尚未開口那人便罵開了:“你他媽眼瞎啊,看不見老子上樓?”


    傅悅本來就煩,聞言不禁嘖了聲,抬眸打量對方,卻驀地頓住。


    這男生,就是用籃球砸碎窗戶的人。


    那男生看清她後也愣了愣,隨即不可置信地冷笑道:“這麽快就從醫務室出來了,看來沒什麽事兒啊。”


    傅悅抿唇,左手掌心微攏,半晌輕笑,“你故意的?”


    “老子就是故意的怎麽著了吧?”他譏諷道,語氣盡是不屑,“害我兄弟被揍,這點傷算輕的。”


    “張子帆的事,是他先招惹我。”


    “老子隻看結果,管誰先惹得誰,你還害得弟兄幾個都被周震罵了一頓。”他說著,狠狠啐了口,突然挑眉望向她,唇角笑意嘲諷:“哦對,你還是傅淑媛的妹妹?”


    傅悅眉間輕攏,卻是唇角微彎,“怎麽?”


    “那死丫頭不自量力來找事,居然還想直接動拳頭,真他媽粗野,你們家都這麽沒教養?”


    傅悅笑意更甚,並不言語,就這麽聽他說著。


    “還有你,你說是張子帆惹你,那怎麽是祁南驍揍人,還不是你打小報告?”男生嗤笑,篤定她不能拿他怎樣,便睨著她冷道:“隻會靠男人是吧,你們姐妹倆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傅悅倒是一副心平氣和的模樣,她笑意懶散,輕聲問他:“所以呢,傅淑媛揍你了?”


    “她怎麽可能揍到……”


    他話音未落,便覺腹間被重擊,劇痛傳來,當即吃痛彎腰,罵人的詞匯正欲脫口而出,便被人狠狠撞碎——


    傅悅趁他彎腰間隙,二話不說伸手揪住他額前發絲,毫不拖泥帶水地向牆上撞去!


    眼前雖是個小姑娘,下手卻狠厲得出奇,方才他冷不丁挨了拳頭疼得不行,這又被撞牆上,直接摸不清方向了。


    然而傅悅沒輕饒他,抬腳重擊他膝彎使其跪倒在地,緊接著又是重重一腳踢在他胃部,當即讓他痛到失聲,半個身子直接失去知覺。


    整套動作下來幹脆利索,他沒有絲毫反擊的餘地,顯然這傅悅對於這種事很是熟稔,即便對方是男性,也能遊刃有餘地解決。


    “她沒揍,我揍。”傅悅眉眼冷冽,她在他麵前蹲下身,單手重拍幾下他麵龐,柔聲道:“不過,你說的還真沒錯。”


    “我們傅家,從未出過好人。”


    眼前的女生雖是笑著,凜冽卻是悄無聲息的透入了骨子裏,直教人手腳冰涼。


    男生不可置信地瞪眼望著她,冷汗瞬間就冒出來了。


    “而傅家最頑劣的惡徒——”傅悅唇角微彎,拇指朝內指向自己,“就在你麵前。”


    “你、你他媽!”他上半身疼得發麻,緊捂著胃部,他冷汗淋漓間想起方才接過的電話,驀地清醒過來。


    他剛才聽陳姣姣告訴他消息時,本來還不信,但現在看來……


    他狠狠咬牙,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


    “青中傅悅,就是你吧。”


    不是疑問,而是篤定。


    話音未落,傅悅的笑意驟然冰冷,她沉下臉色,伸手重重將他腦袋抵在牆上,冷聲質問:“誰跟你說的?”


    後腦傳來的劇痛令男生禁不住罵了聲,他伸手欲攥住她手腕,卻被她狠勁扭過,當即痛唿出聲。


    “我在問你。”傅悅蹙眉望著他,字句冰冷,“誰跟你說的?”


    男生愣了神,當即被她這副活閻王的模樣嚇得不敢再反抗,這才答道:“是三中的陳姣姣。”


    傅悅略微眯眸,記下這名字,繼續問他:“關於我,她還跟你說什麽了?”


    “基本清楚的都說了吧。”


    “我他——我問你詳細的!”傅悅險些爆粗,她本就不是什麽好脾氣,遇事易躁,這男生還磨磨唧唧的,簡直是點她的火。


    男生實在忍不住道:“就是那女生畏罪自殺了啊,整個青中都傳開了!”


    話音落下,傅悅的瞳孔驀地一縮,她似是被觸及底線,眸光突然陰冷得駭人,冷冷重複道:“畏罪?”


    胡說八道。


    受害者成了畏罪,真相被埋藏,這就是她傅悅離開後的結果?


    ……原來如此,這就是後續了。


    傅悅如墜冰窖,她鬆開他,當即起身,胸腔傳遞開來陣痛,翻湧而上哽住咽喉。


    太無力了。


    傅悅蹲的時間長,突然起身不禁頭暈目眩,腳步不穩就向後栽去,卻被人從後方扶住了肩膀。


    傅悅沒有迴頭去看來人身份,僅憑眼前男生那驚恐模樣便已了然。


    果不其然,肩膀上的手撤下,她身側傳來祁南驍冷冽的質問聲:“你剛才說,是陳姣姣?”


    男生想不到祁南驍居然會來,難免慌了神,忙不迭掉開眼神,“我……對,就是她。”


    祁南驍長眸微眯,半晌他意味不明地低聲輕笑,嗓音幾分沙啞,暗藏危機。


    他邁步上前,慢條斯理地在男生麵前蹲下身子,微偏首盯梢著對方,眸中晦暗不明。


    但周圍的氣壓明顯正急劇降低。


    傅悅緘默不語地望著他背影,心頭一時五味陳雜,百感交集。


    男生提心吊膽了半天,祁南驍的絕對威壓令他不敢作聲,就在他小心翼翼正過視線時,祁南驍一拳擊中他耳側牆壁,驚得他顫栗不已。


    如此力道,若是再偏幾分,後果不堪設想。


    他終於沒了膽,連滾帶爬地下了樓梯,迅速遠離這恐怖地帶,隻餘祁南驍和傅悅二人。


    祁南驍這才側首看向傅悅,神情幾分漫不經心,卻是難得沒開口。


    最後還是傅悅先淡聲問他:“全聽見了?”


    祁南驍頷首,補充道:“也全看見了。”


    好,好極了。


    傅悅啞聲失笑,突然疲憊得很,輕輕擺手示意讓他離開,“行,目睹了全程,那你現在可以離開了吧。”


    祁南驍沒應,就這麽一語不發地望著她,眸色清淺,看不出情緒。


    “我不是什麽好人,我有不幹淨的過去,我曾路過鬼門關,不是你心裏的白月光。”傅悅陳述著,唇角微蜷,已然有些僵硬,“所以失望了吧,那就離開吧。”


    她誰也保護不了,到頭來不如孑然一身,落得個自在。


    念此,她闔眼壓下心頭百轉千迴的苦澀,偏在此時,她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熟悉的清香氤氳周身,她怔住,心頭惆悵不止千般,聽頭頂傳來溫和低沉的男聲,輕聲唿喚她姓名:


    “傅悅,我在。”


    他說,他在。


    沒有多餘的疑問,他當機立斷,予她絕對緘默,緊緊擁住她。


    傅悅再說不出半句話,滿腔酸澀,苦了唇角笑意。


    最初是她讓他離開,如今看來——


    是她,逃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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